作者有話要說: 蘇景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阿瑪,兒子的意思,可以不動尚家,但不能再讓尚家在內務府呆下去。”
“說來聽聽?”
“阿瑪,尚家即是汗瑪法的心腹,咱們也不知尚家立一個崔家莊是何用意,不如乾脆切斷尚家與崔家莊的聯絡,再給尚家一個立功的機會。”
蘇景如此提議讓四爺大吃一驚,他全然沒想到自己的長子竟然會提出這麼一個辦法。可仔細一想,他又覺得這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辦法。
“你是說乾脆讓尚家抬旗?”
“不錯。”蘇景笑的胸有成竹,“阿瑪,尚家根基,全在內務府中,既然尚家早年便頗有功勳,只是受制於乃漢人降奴加上汗瑪法還想再用尚家才不得脫離內務府,我們何不送其一場功勳,成全他們。再私下與他們提一提崔家莊之事,兒子想尚家都是聰明人,會知道進退的。”
四爺沒有說話,在心中思量起來。
的確,一個三代依靠內務府發跡的家族,一旦離開內務府這塊熟悉的地方,就如同無根之萍,即便仍然有不少人脈,但若說再想入之前那樣出入皆有顏面,那是想也別想。抬旗,離開內務府,看起來是滿門榮耀,可別人要用你的地方也就少得多了,至少後宮娘娘們背後的家族,便不會再將尚家放在眼裡。而尚家衰弱,卻依然在萬歲的心裡有著心腹的地位,往後是不用愁的,只是要潛心發展個一二十年,如此,尚家必然會想盡辦法另外投效個主子,不會如之前那邊穩如泰山。
尚志傑與子侄尚林等人,倒是都能用一用的幹臣。
但要把崔家莊的事情稟告萬歲,又要把尚家撇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四爺腦子裡靈光一閃,再看蘇景,已經猜到這兒子的打算了,沒好氣道:“你呀,就是不死心!阿瑪已經告訴你,佟家,此時不能碰。”
對佟家,四爺始終心存顧忌,事實上,只要萬歲還在一日,無論是誰,都會對佟家避諱幾分。別看外人都道四爺鐵面無私,四爺心中對佟國維等人也頗有不滿,可四爺對佟家,至少臉面上始終存有幾分恭敬。其原因,一是因四爺自小養在孝懿仁皇後膝下,再一個,便是四爺深知康熙對自己母族的偏愛。這也是歷朝歷代皇帝的通病,只因父族是宗室,是皇族,母族太弱,就顯得皇帝臉面無光,自然只能多多照顧。何況,孝康章皇后死的實在是太合適了。
所以佟家的臉,要打只能由萬歲親自提出來,旁人,別想動佟家一根頭髮。
若非如此,明知佟家幾頭下注的四爺,又如何還會稱呼隆科多為舅舅,看見佟國維還要執晚輩禮呢?
蘇景很明白四爺的顧慮,他道:“阿瑪,兒子明白您的意思,不過佟家行事太過,兒子以為,當讓他們明白明白規矩。”
規矩?
四爺嘆氣,道:“赫舍里氏的事情,我也聽說過。到底至少一個尋常婦人罷了。”
要為一個赫舍里氏就將佟家的臉面丟在地上認人來踩,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行了,再想想別的人家,你要實在想用嶽興阿,改日到宮裡請安的時候去給貴妃娘娘磕個頭就是了。”四爺語氣淡淡的給兒子出了個主意。
尋佟貴妃磕頭,是想讓佟貴妃勒令隆科多把赫舍里氏放出來?
蘇景在心裡暗自搖頭,那李四兒已是個瘋子,隆科多也早就被佟家人的身份弄得膽大包天,他都敢用讓李四兒接見命婦了!佟貴妃難道還會把自己的親弟弟逼死?明白一點說,蘇景根本不信佟貴妃半點都沒聽到過風聲,佟家連送兩個女兒入後宮,會跟佟貴妃斷了訊息使佟貴妃耳目失靈嗎?不會,所以佟家的事情,佟貴妃必然更是清清楚楚。
他們只不過和自己一樣,都覺得赫舍里氏這條命並不貴重罷了。
但既然已經答應嶽興阿,蘇景自然要做到,再說他有這樣做的理由。
“阿瑪,佟家人如此對待赫舍里氏,兒子想,怕與赫舍里氏出身有關。”
四爺被蘇景一句大實話弄得有點尷尬,清咳一聲後道:“你啊,在阿瑪面前就罷了,可別到萬歲那兒胡說。”當然四爺也知道自己的長子不會如此糊塗,不過不放心白提一句罷了。
蘇景笑了起來,“阿瑪,兒子就當您也認可這話。”
四爺不吭聲。
蘇景繼續道:“阿瑪,據兒子所知,承恩公夫人與赫舍里氏同出一族,只是承恩公老夫人與孝誠仁皇後所在一支向來沒甚麼交際。那嶽興阿之郭羅瑪法卻是常與索相之後來往。”
說是來往,其實就是趕著跑去給人問安罷了。
剛回到府中的時候,蘇景手下養著專門收集訊息的人就已經把赫舍裡一族的事情回報了上來。嶽興阿的郭羅瑪法粟布里是個沒用的人,雖是嫡枝一系,卻偷奸耍滑,拿著分到手的家產吃喝玩樂,一心只想靠著族中的大樹。而佟國維的夫人老赫舍里氏那一房,當年則曾支援索尼幼子和索額圖爭過爵位。只因索額圖乃出庶出,且是婢生子。
不過當初康熙封襁褓中的嫡子為太子,索尼老死。其幾個兒子並沒有什麼能力出眾者,無奈之下,康熙將其中能力略微好些的索額圖提出來栽培提拔,使其能為心愛的太子保駕護航。可最終,康熙與太子父子之情斷絕,索額圖也就落得個被活活餓死的下場。索額圖死後,赫舍裡一族其實就已分裂了。但太子又被復立,於是也就有了老赫舍里氏這種嫁到佟家,因前仇後怨早就撕破臉的族人,也有粟布里這種嫁了女兒到佟家,又想在宗族面前討好的人。
故而老赫舍里氏不喜歡兒媳,佟家上下漠然以對也是正常。誰讓局勢變化的太快,利益糾紛也早就變了。
蘇景頓了頓話,察覺四爺一直在聽,心裡有底,又道:“阿瑪,不管佟家喜不喜歡赫舍里氏,她畢竟是赫舍里氏,且是赫舍里氏嫡枝一脈。”
四爺豁然抬頭,目光炯炯望著蘇景。
蘇景直視四爺,淡淡道:“阿瑪,二伯一日是太子,就是國之儲君,汗瑪法心愛的嫡子。”
別人不能輕易打佟家的臉,因為那是萬歲的母族。難道佟家就可以隨便打太子的臉嗎?別忘了,母族和兒子比起來,終歸是兒子更親近。佟國維他們可以在龍子鳳孫面前擺一擺長輩的架子,但佟國維試試在眾人面前斥責一句皇子阿哥,等待佟家的,必然是康熙的雷霆怒火!
需知道,天子可以讓兒子給臣子倒酒,那是隆恩厚賞,可你要在大宴上招手讓皇子皇孫過來說你酒喝光了,那你就別打算看到第二天的日頭。
四爺心思轉動的飛快,他不得不承認,他一直採納門人鄔思道等的意見,緊隨太子身後,凡是並不出頭雖是對的,但有時候,也少了一份敢作敢為。他為太子求情,為太子分辨,唯獨沒有照顧到太子的臉面,沒有想過或許萬歲遲遲不處置太子並不僅僅是因為再次廢太子引發的波動,還有萬歲對太子的一片慈父之心。
萬歲,也許不僅是覺得太子威脅到了皇權,還擔心此時的太子,的確已不適合坐上那個位置了。
想到萬歲屢次下旨令宮人不得怠慢太子,四爺拿定了主意。他也想起了蘇景要求去內務府時的話——孫兒乃愛新覺羅的後人。
是啊,連兒子都以愛新覺羅身份自傲,他堂堂和碩雍親王,難道還要對小小一個佟家再三避忌?那他豈非與老八成了同樣的人?
八爺所謂的禮賢下士,正是四爺平素所最不齒的事情。
四爺定下心思,道:“此時宜早不宜遲,明日你便與阿瑪進宮給萬歲請安罷。”
蘇景點點頭。
父子兩正要商議明日如何回話,不至使得有陷害佟家的意思,蘇培盛回來覆命。
四爺臉上又一次陰雲密集,沒好氣道:“說罷。”他真要仔細聽聽宋氏那個賤人幹了多少好事。
然而儘管四爺早有準備,卻仍沒想到宋氏竟然蠢到這般地步。
“這個蠢婦!”四爺再也沒法隱忍,抬手就將面前一個硯臺給砸了出去,嚇得蘇培盛噗通跪到地上。
“她竟敢,竟敢!”四爺怒氣沖天,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她竟然連娘娘賞賜的藥材拿出去賣!”
宮裡娘娘賞賜的藥材,未必一定是最好的藥材。但每一株送出來的都有清晰的記錄。人參斷了幾根須,靈芝顏色如何,何首烏長成什麼形狀,重量,藥性,每一樣都會清清楚楚,防的就是有人胡亂做手腳。這藥材賣出去,到有心人的手上,到時候做點手腳,再一轉手往宮裡送,有個萬一,查出來,那就是從娘娘宮裡出來的!
就是四爺,想一想都覺得背脊發涼!
蘇景將飄落在地上的證詞撿起來看了看,雖覺得事情棘手,不過宋氏畢竟與他沒甚麼瓜葛,他還能維持冷靜,當下道:“阿瑪,之前未想到宋格格賣了藥材,事急從權,兒子的意思,還是趕緊將東西追回來要緊。若有追不回來的,還得入宮於娘娘送個訊息。”
按照上面的說法,賣出去的藥材還不少。德妃娘娘是個溫和的人,雖心裡偏心幼子,但明面上自然不敢做的太過,故而手裡有東西要給,都是兩個兒子府中一人一份。,至於這些藥材是德妃直接賞給宋氏,還是烏喇那拉氏分到宋氏手裡,蘇景就不清楚了。
“你還愣著幹什麼,沒聽見大阿哥的話,立即親自領人去找!給爺把每一樣東西都找回來!”四爺咆哮一聲,嚇得蘇培盛連滾帶爬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