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上馬車, 弘?s就忍不住問道:“大哥, 年熙可是真的舊疾復發?”

蘇景搖頭,“他是中了毒。”

“中毒。”弘?s大駭, “可大哥方才還說他是因體質虛弱,才……”

“我若不如此說, 怕他活不過今晚。”蘇景反手在不明所以的弘?s額頭上敲了一記,“你仔細想想,年家人見到我時, 有甚麼反應?”

“……”弘?s自然不是笨蛋, 這會兒仔細回想, 也察覺了不對勁,想到年老太爺笑意勉強, 其餘的人更是雙腿打顫,他脫口而出,“難道年家知道這是毒不是病。”

“不錯。”蘇景看著他,道:“只怕, 毒也是年家人下的。”

“這,這是為何?”弘?s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年家為何有人要給年熙下毒, 而且連年老太爺都隱隱在庇護那名兇手。他沉吟片刻,忽然現出一絲怒色,“莫非年家是不樂意年熙做額駙?”

若果真如此,哪怕年家如今是東宮臂膀,是年側福晉的孃家,他也必然要給年家一點顏色瞧瞧。這門婚事, 可不是他們硬要貼上去,是年側福晉先登門提出來,他們多方考慮,才順水推舟應下來。賜婚的聖旨,年家也是歡歡喜喜接了的,到頭來又鬧這麼一出,寧肯殺了自己的子嗣都要悔婚,無異奇恥大辱。

“不要胡思亂想。”蘇景拍拍弘?s的手,淡然道:“哈宜呼的親事,乃是萬歲賜婚,何況哈宜呼為東宮長女,年家欣喜若狂還來不及,豈會生出別的心思。只是年家的男人歡喜,女人卻未必高興。”

被蘇景這麼一點,弘?s立即明白過來,“大哥是說年羹堯那個繼室!”

蘇景笑了笑。

弘?s哪還有甚麼不明白,他重重一捶手心,怒道:“她好大的膽子!”

以前就罷了,年熙再才情出眾,不過是年羹堯的嫡長子。但聖旨已下,年熙便是東宮的女婿,將來還會是和碩額駙,甚至有一日,固倫額駙也不是不可能。可那個女人,竟然為了阻止繼子的前程,便膽大包天的下毒,還得哈宜呼整日提心吊膽,還差差點背上一個命硬克夫之名。

“不過是個宗親之女。”弘?s氣的臉色鐵青,“想必這些日子宗室裡傳出來那些哈宜呼命硬的話,也有她作祟。”

“她膽子沒那麼大。”蘇景擺擺手,“殺一個年熙,她還有些把握年家為了子嗣保住她,但在外壞哈宜呼的名聲,就是年羹堯,也饒不了她。”

弘?s立即倒吸一口冷氣,這番話他沒聽出別的,倒是,“大哥的意思,覺羅氏朝年熙下手,年羹堯心裡是明白的。”

蘇景摸摸下巴,“倒不是十分篤定,不過以我看,年家上下都有幾分猜測,只是年遐齡還在猶豫,是不是要除了覺羅氏。我想,他是怕年熙萬一中毒已深熬不住,殺了覺羅氏,就將年羹堯剩下的子嗣也毀了。”

那又如何!

壞了妹妹的姻緣,就算是將年羹堯這一房都殺了也不為過。只要一想到年熙死了,哈宜呼就算是皇家郡主,為避忌也必然要歇個兩三年才能再定婚事,弘?s就恨的厲害,連帶對年熙也不看好了。

畢竟他也知道,方才蘇景都說了,這事兒他只是猜測,並無把握。說起來繼母謀害繼子沒甚麼稀奇的,可也不能就憑猜測就定了一個宗室女的罪名,否則那是往宗室臉上抹黑,更讓人懷疑他們是要幫未來妹夫謀奪年羹堯身上的爵位,到時候亂子可就大了。

但要說查,在年家下的手,連年遐齡都護著,怕是不好查。

“放心。”蘇景安撫道:“此事你不要再插手,我自有主意。”

“這……”弘?s反而猶豫起來,“年家素受萬歲看重,又是年側福晉的孃家。”

“那又如何?難道還能貴重過哈宜呼這愛新覺羅家的血脈?”蘇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讓弘?s心裡暖的有些發燙。見他如此,蘇景又神秘的笑了笑,“再說,今日我還有些別的發現。”

不過這個發現,蘇景後來一直沒說,弘?s也識趣沒有追問。至於年熙是否能治好的事情,他更是提都不提。他很清楚自己大哥,既然開口說年熙是中了毒,而且沒有說多餘的話,那必然就是十成十的把握。

只是回到宮裡,要與蘇景分開的時候,弘?s遲疑許久,還是有點怯怯的道:“大哥,若,若哈宜呼日後不喜年熙,那……”他看蘇景沒說話,忙解釋道:“弟弟不是覺著大哥給哈宜呼挑的人不好,只是覺著哈宜呼這兩年有些被慣壞了,整日賭馬打獵的,日常也愛與年歲相當的阿哥貝勒們來往,怕是不喜歡年熙這樣文弱的人。”

蘇景哈哈大笑了兩聲,“這麼說來,她要不喜歡,倒是我的錯。畢竟這馬是我給的,打獵師父也是我讓人安排的,連賽馬場,都是我開起來的。若她果真不喜歡我選的年熙,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弘?s尷尬的笑著抓頭。

“放心。”蘇景拍拍他的肩,道:“若婚後實在合不來,到時候再挑一個便是了。”

“再,再挑一個?”弘?s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見弘?s嘴都快合不上了,蘇景卻繼續雲淡風輕的道:“這有甚麼,哈宜呼是咱們的妹妹,別說區區一個年熙,全天下的男人,只要沒有議親成婚,不是宗室近親的,她喜歡誰就挑誰。若選錯了,再換就是,人這一輩子,總會犯錯,姻緣之事同樣如此。挑中錯的人不要緊,要緊的是最後能選到一個合心意的。”

“可是,可是……”弘?s好不容易才將卡在嗓子口的唾沫咽下去,結巴道:“她是女子,還是格格,如何能……”

女子從一而終,皇家更是天下表率,如何能隨意的更換額駙,別說只是不合心意,就是男人死了,也只能守寡,不得改嫁啊。

對弘?s的見解,蘇景反問道:“格格怎麼了。□□的女兒,改嫁的不在少數。”

“但,”弘?s在蘇景漸漸鋒銳的目光中低下頭,莫名覺得有些心虛,“但她們是死了額駙。”而且有些本就是□□令人殺死的,他神色訥訥的繼續道:“況且,自入關後,便再沒有過這樣的事了。”

蘇景搖搖頭,強迫弘?s正視自己,“弘?s,你自幼因體弱之故而不愛弓馬,獨喜詩書。但我今日要你記住,儒家的詩書禮儀固然要學,卻不可全學,這天下,沒有任何一本書寫的都是對的,須知書本是人寫出來的,而人,天生就有慾望,就有私心。他們的書中的道理都透著自己的慾望,自己的私心。照書行事,照前人的道理行事,若尋常人,乃至尋常官自然沒甚麼錯,但你,是皇室子弟,你不管學甚麼,都只是為了掌控裡面的東西來用人,來辦事,而不是讓他們掌控你。”

“大哥……”

“還有……”蘇景收回手負在身後,清俊的臉上透出傲然之色,“咱們是愛新覺羅氏,皇家的女兒,是招贅,不是出嫁。所以,或許民間的女子還要守貞,但流著愛新覺羅家血脈的女人,不必如此,至少,我愛新覺羅·弘昊的妹妹,永遠不需要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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