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與此同時, 整個戒同所的學員們, 在事實上, 都成了包庇任遜、囚禁諸位教官的共犯。

這不是任遜的本意。

學員們都是有心無力, 把教官弄暈囚禁起來的人是他,違法的事情應該由他一力承擔。

送走警察小哥之後, 到了午飯時間。

不知道是任遜氣場太強, 是因為他太帥,還是因為學員們每天就習慣了集隊被安排生活,此刻大家在雀躍激動之中, 也乖巧聽話, 聽著任遜發號施令。

任遜對學員們分組組織,搬運食材、洗菜切肉、開鍋做飯、清理飯桌、洗淨碗筷的各有分工, 四百多人幹活起來有條不絮。

戒同所位於郊區,食材庫存品種數量多。

本來供給教官們和飯堂阿姨們自己食用的排骨、雞翅、凍魚、凍蝦, 此時全都被孩子們從倉庫裡搬運出來, 分工清洗。

明明都是很家常的食材,可此時此刻, 在孩子們連吃數月淡而無味的稀粥之後, 再見到豐富多樣的食材,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好久沒吃過肉了……”

“別說肉, 青菜也好久沒吃。”

“外婆知道我喜歡吃蝦,每次去外婆家她都會提前買鮮蝦,做蒜蓉炒蝦給我吃, 明明她對蝦過敏的,可是每次都買很多,怕我吃不飽。”

“我想吃媽媽做的可樂排骨。”

“我爸爸煎的魚最香!”

儘管被父母送來時有過怨恨,可是生養十幾年的感情難以磨滅,甜美幸福的回憶在童年少年的時光裡沒有褪色。

另一邊,把整隻凍雞當成教官狠剁的白言手起刀落,菜刀深陷到木砧板之中,他體檢後吃過的的難得的早餐給了他可以斬劈的力氣,把滿腔仇怨劈出。

聽到同學們的懷念之音,白言童年時那細碎而美好的回憶終於被勾起,沒再被折磨數月後的仇恨徹底遮蓋住。

生他養他愛過他的父母,為什麼見死不救,讓他生不如死?

方彌生負責洗菜,沒有察覺到透明的淚滴掉入水盆裡,沾染青翠的生菜菜葉。

他低喃道:“可是為什麼,爸媽都不信我,不來救我呢。如果我改好的話,就可以回到從前了?”

白言冷笑道:“那是不是為了爸媽滿意,你幹什麼都行?要你剁嘰嘰也可以?”

方彌生打了個寒顫:“不會的。”

“如果沒有任哥,你和被剁了嘰嘰有什麼分別?去跪`舔教官?一點主見都沒有,你還是個男人嗎?”

白言最看不起方彌生的軟,那什麼教官的寵兒沈驚宵,就挑人欺負,也只會挑軟柿子欺負,就像教官專挑被家長放棄的學員作踐一樣,把教官的所作所為學去了。

可是任遜不一樣。

他單挑最強的教官欺負,把教官做過的惡返還到教官身上,從教官手裡救出被折磨得絕望的他們,帶他們去醫院,讓他們吃上飯——

把治療和吃飯放在報復教官之前,用行動告訴他們,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健康,比復仇更加重要。

——

白言想得沒錯,不過,白言都沒想到,在中午時間裡,當著食堂阿姨們的面集體用她們的食材做飯,已經相當於復仇。

透過四百多人的分工合作,可樂排骨的肉香味、燒雞翅的燒烤味、鮮蝦湯的鮮味、煎魚的海鮮味……所有幸福的食物的味道在食堂裡快樂洋溢著,學員們狼吞虎嚥,久違的美味讓他們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另一邊被醫生診斷過正在發炎、不能吃發物的學員們雖然眼巴巴地看著,但也能吃到清淡的小菜,比幾個月以來一直吃稀粥的日子幸福多了。

被困在戒同所之前,他們絕不會想到,能吃到家常菜,也能如此幸福。

還能瞄幾眼一起吃飯的一看就很1的鋼鐵任哥養養眼。

儘管被“教育”被“治療”幾個月,刻在基因裡喜歡同性的本能依舊沒有改變,甚至在任遜把他們解救之後變本加厲,像是被長久壓抑之後的反彈。

連少數同性戀女生,對任遜也很是感激。

被綁在食堂邊上的胖胖的中年阿姨們,就不是這樣了。

食堂裡她們給教官們做飯,做到好吃的,她們自己甚至會偷吃幾口。中午晚上慢悠悠的吃完了,才把早上做的冷掉了的稀粥開啟蓋子,讓學員們每人盛上半碗。

絕不會過了中午都沒飯吃!

從前都是孩子們眼巴巴地看著她們吃美味的飯菜,只有成為教官的寵兒,才能分得幾棵青菜樣子。

可現在,風水輪流轉,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個年輕帥氣的小哥潛入廚房,一言不發的就把她們全部綁起來了!

有孩子為她們求情,小聲的去問任遜:“阿姨們為什麼要綁起來?她們畢竟沒有打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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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阿姨們很想為自己辯解,可是,任遜早就用抹布塞住了她們的嘴。

於是,她們此刻紛紛點頭,只能心裡想著:是啊是啊,她們根本沒有虐待孩子啊?都是教官聽學校的療法幹的!

盼望的目光望向了任遜,希望任遜能把她們解開,讓她們都能好好吃飯。

可是,任遜都還沒說話,其他孩子已經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

“任哥沒錯!我們為什麼這麼胖?都是食堂阿姨下的激素!”

“我們為什麼患上了胃炎,為什麼每天都餓著肚子,吃加了激素的冷粥?不都是阿姨們做給我們吃的?除了冷粥沒別的東西可以吃!”

“她們是教官老婆,是一夥的!”

“沒錯,我向她們抱怨過教官,然後教官就來使勁揍我,說我沒改好,她們就是一夥的!”

……

任遜抬了抬手,七嘴八舌的聲音瞬間變得安靜。

任遜便道:“吃飽飯之後,每班班長去辦公室領紙筆,把遭遇都寫下來,我們一項項讓他們自己承受。不通通報復回去,我不會放她們自由。”

就像孩子們被禁錮了自由一樣。

任遜話音剛落,孩子們更加激動又興奮。他們不願意對陌生人、對醫生護士說自己的遭遇,不想被二次傷害,因為他們知道,醫生護士只能幫他們治療身體上的傷口,去報警,警察都救不了他們。

可是任遜不同。

教官們和食堂的阿姨們已經被控制了,想怎麼報復就怎麼報復!

長久積壓的傷痛、怨恨、愁苦在此刻終於有了宣洩的出口,要不是任遜帶了他們去驗傷,要不是任遜說他們受傷了沒吃飯、一切都由任遜去做,孩子們很難控制自己不去過度報復,比如白言,每天做夢都想剁了教官,一旦沒被控制,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有任遜。

在學員們親自做飯、飽飯、吃藥、上傷藥之後,每個班的班長們去取紙筆,洗碗的同學去洗碗,負責給阿姨們喂加了激素的稀粥的同學們喂稀粥……

經過平實地做事,過度報仇的心情已經漸漸平復,每個班的學員們湊在一起商量怎麼寫當初的遭遇,在傷痛的回憶中甚至有些興高采烈,有種終於可以復仇的興奮感。

這是任遜想要的。

違法的只有他一人,當地位反轉,他必須控制好“度”,避免過度復仇,避免強權之下孩子們成為為所欲為的教官,犯下大錯。

可被關在靜思室裡的教官們,不知道任遜的“度”。

他們在昏迷中終於醒來,大魚大肉的肚子此刻連稀粥都沒有,飢腸轆轆。

背脊和腦袋躺著的不再是鬆軟的床,而是冷硬的地面

鼻尖聞到垃圾崗那混亂的臭味,耳邊還有老鼠啃咬著什麼東西的聲音,溼噠噠的,極其難聽。

忽然聽到一聲聲如洪鐘的尖叫:“啊!死老鼠,我的臉!”

在他們把每個孩子都塞進靜思室的時候,他們都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他們自己會被塞進去,承受孩子們承受過的一切,與老鼠共眠。

甚至,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連臉都成為老鼠的食糧,衣服被蟑螂鑽進去,新的血肉成為蟑螂探險的地方。

可是,這只是開始而已。

教官們被困小黑屋,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可髒硬臭的感覺太過真實,連蟑螂鑽耳朵的感覺都如此駭人,他們才確定不是夢,開始大聲呼救。

然而,呼救之後,他們才發現,他們全體教官,怎麼都全被關進來了?!

教官們開始憤然撞門。

可是,靜思室的鐵門,是他們特意為年輕力壯的男學員們的準備的,可以承受幾個成年男人的力度而不被撞壞。

被餓之前年輕力壯的男女學員們都沒撞壞的鐵門,堅固得不行,教官們也撞不壞。

奮力地撞門,只能讓教官們把自己撞痛,就像拿鐵錘暴捶自己的骨頭似的。

人到中年的教官們怎麼受得住這種敲骨捶肉的力度!

見撞門不行,又沒人回應,長期隨便辱罵學員的教官們,在黑暗的靜思室裡,在鐵窗之內,開始了互相指責:

“是誰做的惡作劇?你老婆發現你找女學員作踐嗎?可這關我什麼事?為什麼關著我?”

“是你把男學員招到宿舍睡覺被偷電擊棍了吧?我就說他們一定在裝乖,都怪你們放人進去!”

“我被老鼠咬了臉!你們別吵了行不,一起呼救,讓路過的人報警放我們出來!”

現在吵也是吵不出什麼結果,大腹便便的教官們只好一起聲如洪鐘地喊救命。

可是,他們忘了,當初靜思室裡學員們也有喊過救命,於是他們特意把靜思室搬移到更加偏僻的垃圾崗旁邊。圍牆之外,是荒無人煙的雜草地,根本不會有人經過。

他們的呼救聲,甚至吵不到教官宿舍樓,吵不到食堂,吵不到學生宿舍樓。

除非有人特意走過來聽。

章卿豫、俞庚垚、方彌生他們跟著大隊,來到靜思室外,面無表情地聽著教官們絕望而聲嘶力竭的呼救聲,就像聽到從前拼命喊救命的自己。

方彌生忽然大膽起來,捧著故意吃剩下的飯碗,辨認出當初把他關進去的教官,走到鐵窗之前,還在煎魚塊散發著煎魚的香味,在垃圾崗旁顯得尤其誘人。

把方彌生關進去的教官從窗裡看出來,大罵方彌生:“竟然是你?!”

方彌生肥胖的身軀遮住了後面一起來觀賞的學員們,他向教官展示他的煎魚,終於笑了:“看到煎魚了嗎?”

教官欣慰道:“別只送飯,來,放我們出去。”

方彌生把煎魚塊吞掉,吃剩下魚骨,把魚骨丟了進去,冷著臉道:“想得美,魚骨才給你,像你從前扔給我一樣。”

他以為,再也難以忘記當初他餓著肚子眼巴巴地看著教官時,教官把吃剩的魚骨扔給他的輕蔑的表情。

可現在,教官那錯愕、憤怒、不可置信的震驚,已經取代了當初那副輕蔑的嘴臉。

方彌生笑了,轉頭問身後的白言:“我變男人了嗎。”

白言翻了個白眼:“還早吧小男孩。”

那邊,章卿豫感覺到有種復仇的快樂:“真沒想到,教官就這麼被關著了,好刺激!可是我怕他們會半夜撞門出來,畢竟都吃得這麼胖,不如我們去搬點東西來堵門吧!”

孩子們聽了,也是一陣後怕,紛紛應允。

於是教官們更加絕望了。

撞爛骨的鐵門都不夠,還要搬東西來堵門???

教官們紛紛大聲問:“是誰幹的!放我們出去!”

章卿豫喜滋滋地嗆他:“不放,你有放我們出去嗎?”

又有教官們說:“囚禁是違法的,我們可沒有籤同意書!”

這回輪到白言笑著嗆他:“等你們餓幾天,出來不就都籤了嗎?”

教官威脅道:“到時候你們家長知道了——”

白言睨了他一眼,冷淡的語氣有如冰寒的刀刃:“你們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

教官們心中一凜。

濃烈的恨意有如實質,教官們光是被關著,根本抵不了白言被毆打、被電擊、被辱罵、父母被說服到放棄他的恨意。

連教官們都看得出來,白言是真的想殺了他們,翻百倍千倍地報復回去。

教官們趕緊勸他:“殺人是犯法的!你們會被判死刑!”

白言輕笑道:“我願意。”

“——我不同意。”任遜的聲音在他們背後傳來,學員們紛紛回頭,不用背脊對著任遜。

任遜繼續道:“死了太便宜他們,活著受苦不好嗎?你們都回去寫遭遇,我們一項項等價報復。”

接著,任遜又對方彌生道:“亂扔垃圾,寫份檢討。”

方彌生羞愧道:“對不起,我不該亂扔魚骨,這就去寫!”

接著,任遜只掃了章卿豫一眼,沒和章卿豫說話,就離開了。

章卿豫緊張地搓手手,問身邊的俞庚垚:“剛剛任哥在看我!是不是我比較好看?我髮型有沒有亂?”

俞庚垚無語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看我呢。”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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