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一般平靜的海面上, 靜靜地立著一個銀輝拱門,魚骨帆船蒼白的船頭從那銀光閃閃的柱子間慢慢駛過去的時候, 船上的人很明顯地發現眼前的景色變了。

門前門後, 一柱之隔, 明明是同一片大海, 卻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船身之下的海水不再深沉渾厚,而是像玻璃一般清透見底,即便是夜晚也可以看得見海底有著一片片暗紅色的巨大橢圓形石片,人間珍貴無比的珍珠寶石, 金銀寶箱隨意地沉寂在石頭縫隙中。

“哇, 好多漂亮的寶物啊, 都沉在水底呢。”時駿從船沿伸出腦袋看著海底隱隱灼灼的寶物。

“看天空, 你們看天空。”烏圓蹲在桅杆的望鬥上,轉著腦袋看頭頂的天空。

頭頂的蒼穹不再墨黑一片,一道又一道繁星組成的光帶自南向北橫跨而過,銀河流光, 璀璨星辰。

“啊, 這看起來好像……”

天空中彷彿有著一具由星輝構成的巨大骨架,拱衛蒼穹。月亮也不再是明月,混沌昏黃,居中一道暗色的豎線, 像是一顆古樸的恆星,又像是毫無靈氣的眼睛,高懸夜空, 默默注視著這個世界。

“我,我怎麼覺得我們像是進到某個生物的肚子裡來了。”胡青有些不安。

鱗片,骨架,眼睛,還有那宛如心臟一般駐立在海面的山丘,讓她有了一種進入某種屍骸內部的感覺。

“這是芥子空間,小世界。曾經有某位溝通天地的大能,用一句巨大的屍骸煉製了這個獨立的空間。”渡朔抬頭張望著無邊無際的海面,“真是厲害,不知道是哪位煉器大能的手筆。”

“龍,這是龍骨,紅龍的骸骨。”大頭魚人哆哆嗦嗦地說著,

滿腔熱血,激情洋溢地跟進來的兩位水族,被此地真龍遺留下來的氣息嚇得互相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咱們這就叫龍骨灣,一直有一個傳說,此地是萬餘年前,神獸紅龍埋骨之地。”多目尖尖的牙齒同樣不停打顫,“可以一直也沒有人見過那位大人的骸骨,原來在這兒啊。”

“紅龍大人就是青龍大人的生母。”生長在當地的大頭魚人和袁香兒補充,“不過聽說青龍大人孵化的時候,紅龍大人已經死去多時了。”

“我父親也有這樣一個小世界。”南河站在袁香兒身邊輕聲對她說。

那是一個晶瑩剔透的芥子空間,沒有任何危險和敵人,剛出生的幼狼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那銀世界玉乾坤中嬉戲玩耍,直至稍微長大。

“這是為了讓你們更安全的長大,父親特意請朋友幫忙煉製的呢。”父親曾經梳理著小狼的毛髮這樣說過。

南河的幼年時期便是在那一片安逸的銀白中渡過。以至於後來,在那些最艱苦的歲月裡,他時常喜歡藏身在冰天雪地的雪山間居住,獨自舔著毛髮回憶幼年時的那一份溫暖。

船行悠悠,劃過清透如鏡的水面,令人分不清水天之間的界限。

深海之下,一群人魚貼著鋪滿彩色鱗片的海底搖曳而過,龍山像是浮在水中一顆心臟,生機勃勃地駐立在光潔的海面上。遠方偶有巨大而古怪的水妖露出龐大的脊背,在海面一湧而過。

那位在萬年前就死去的母親,是否也是為了這樣的原因,才將自己的遺骸煉製成了這樣的一個守護著後代的空間。

回身看時,他們來時身後那道拱門已經漸漸開始消散,變得虛無不見。

前途叵測,後無退路。

“你們水族天生害怕龍族,還是先退到外面等我們?現在再不出去恐怕就一時出不去了。”袁香兒勸那倆位看起來威猛雄壯,實則從進來起就抱在一起哆嗦個不停的水妖。

“沒事的,阿香,光是進來這麼一趟,回去也夠我吹噓好久了。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天賦能力是遠遁,可以在危險的時候隨機傳送到遠方。所以我是不要緊的。”大頭魚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我可以指定的傳送地只有龍骨灣,別的地方完全隨機,也不能帶別人一起跑路。”

原來就是有這樣的天賦能力,所以他才那樣身家富裕,並且總能找來千奇百怪的食材。

“那多目呢?你的天賦能力也是可以逃跑嗎?”

“並沒有,嘿嘿,我的能力是視幻和假死。”多目笑著眯起十幾只眼睛,“是讓人曾經的記憶浮現在空中,以及必要的時候能夠變出石頭假死過去。不好意思啊,阿香,我們倆都不是戰鬥系的水族。”

大頭魚人人高馬大,多目滿身尖銳的魚鰭,擅長的技能卻是逃逸和假死,喜歡做的事是賣萌和湊熱鬧。

袁香兒哈哈哈地笑了。

笑聲未逝,船隻緩緩前行,平靜的海面驟然掀起一個巨浪,大浪將魚骨小船拋上浪尖,一隻漆黑的身影慢慢從海面之下浮現出來。

八頭八臂,渾身漆黑,口噴煙霧,手裡持著各色寶器,他的眼眶中沒有瞳孔,只有盲目的蒼白。

“擅闖者死!”水妖低沉呆滯的聲音響起,舉著手中的雷公錘高高魚躍出海面,向著骨船撲來。

“我們是來拜訪青龍的,龍門開的位置時間都是她親口告知的。”袁香兒大聲向他解釋。

“擅闖者死!”

那只水妖目光呆滯,毫無反應,只會機械地一再重複這句話,並氣勢洶洶齜牙咧嘴向著骨船撲來。

南河第一時間迎上前去,三拳兩腿,幹淨利落地將那巨大的黑影撕成兩半。

“什麼嘛,看起來那麼嚇人,其實一點都不厲害啊。”烏圓從望鬥上伸出腦袋,松了一口氣。

“還沒有結束。”南河回甲板,轉身看向身後。那漂浮在水面上的兩塊屍體很快痙攣似的抖動著,再度慢慢站起身起來,此刻黑色的海妖一分為二,變為兩隻四頭四臂的妖魔,白茫一片的眼中有了瞳孔,依舊神色呆滯地看著南河。

“他不是生靈,是一種煉製出來的法器,是煉製這個空間的大能用來守護此地的傀儡。”渡朔提醒道。

龍山的洞穴內,

少女趴在沉睡的巨龍頭頂上,陷入柔軟的鬢毛間,有些昏昏欲睡。

洞穴外的山坡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長滿了成片成片開著藍紫色小花的植物,那些頎長秀麗的紫色細碎花朵在月夜下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令人放鬆而舒適。

青龍在一片細密朦朧的香味中想起了當年那個卷著袖子站在花叢中的男人。

“阿時,阿時,弄這些泥巴做什麼?”

當時的她提著自己的裙襬,穿過還只有小小一簇的紫色花叢,飛奔到阿時身前,挽著他的手臂和他撒嬌。

她壽命過於漫長,在漫長的歲月流逝的太多重要的事物,以至於值得珍惜的東西也漸漸變得虛無。她沒有親人,即便連朋友也只留下了一隻和她一樣的大頭魚和一隻煢煢孑立的獨腳雞。

每隔六十年,她便會出門遊歷一番,吃美味的食物,睡自己喜歡的人。

她喜歡美食盤桓在唇齒間的感覺,享受那種你情我願的快樂糾纏。

沒有人能拒絕一隻龍,一隻富有,強大,魅力十足,經驗豐富的生靈。她成功征服過無數的人。這個站在花叢中的男人也是其中之一。

現在回想起來,他真的很可愛,雖然最初的時候百般不同意,但在自己使出全身解數勾引誘惑,他最終還是點了頭,敞開身心成為了自己的人。那段日子他們日日纏綿,過得十分快樂。

“這種花的香味有助於睡眠,會讓你睡得更舒服一些。”阿時拿著鋤頭站在花叢中,帶著淺淺的笑看著她。

“傻阿時,我們龍族六十年才睡一次覺。我剛剛睡才醒沒多久,等我下次沉睡還早得很呢。”她伸出手指點了點阿時的鼻子,用一張天真無邪的面容笑著說,“別弄這個,不如我們來做點快樂的事吧?”

阿時的眼中便透出一點她不太理解的悲涼和縱容。是的,阿時是一個很好的情人,總是由著她,縱著她,使得她舒適幸福。

紫色的花叢被他們壓倒了一片又一片。

“我記得以前,阿時種這些花總是種不好,是什麼時候長得這樣多的呢。”趴在龍頭的少女含含糊糊地問道。

侍女們相互看了看,青龍大人的情緣一向豐富,忘性也大,真是難得還能將那位時郎君略微放在心上呢。

“這些花在這裡長了六十多年,又沒人折騰,自然就漫山遍野起來了。”侍女們輕輕笑著說。

但是大人,您是不是忘記了,那位郎君可是稀有而短壽的人族,六十年過去了,他未必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不過即便想得起來,大人只怕也未必在意的吧。

遠處的海面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響。

青龍一下來了精神,抬起頭顱,“啊,真的來了嗎?”

“是什麼人?竟然能有外人闖入?多少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了。”侍女們吃驚地圍向洞門外。

“是我,是我特意把龍門開啟的時間和方位告訴那個人類的。”青龍一下翻身坐起,在高處得意洋洋晃動著自己的雙腿,“我遇到一個高傲的人類,她竟然說世間還有許多我沒有吃過的美食。所以我答應她,只要她能來到我的面前,真的做幾道罕見的美味菜餚給我吃,我就把她想要的水靈珠送給她。”

“嘿嘿,我就等著,就看她們有沒這個命到達這裡。”青龍不知道什麼時候翻出一顆透明的玻璃珠,細膩的手指滴溜溜轉著那透明的珠子。那珠子看起來平平無奇,卻在青龍轉動之時整個海面的水汽似乎都在為止發散蒸騰,變化了起來。

“大人,你也太隨便了。”生長在這個小世界中,服侍了多年的侍女不滿地嗔怪道,“水靈珠是龍族至寶,你就這樣許諾出去。”

“你不知道,這世間本沒有什麼寶貝比快樂更重要。”坐在龍頭的少女,摸了摸自己沉睡的身軀,“只要能開心,我什麼都捨得。”

“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侍女掩嘴笑道,“反正還有天吳守著龍門呢,便是大羅金仙都未必闖得進來。”

“天吳?我討厭那個傢伙。”少女的眉頭緊皺,“他從不聽我的號令,只知道死死守住龍門。”

“您怎麼會這樣想,那可是您的母親紅龍大人留給您的東西啊。”

母親?青龍並不能理解母親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從出生起,她就沒見過母親和父親。她獨自在這個世界裡誕生並且迅速學會了自己長大。及至許久之後,才有人告訴她,這裡的大地是母親的鱗片,天空是母親的骨骼,日月是母親的眼睛。她的母親用骸骨為她構建了一個安逸的巢穴。

對她來說,母親便是洞穴內冰涼的石頭,高不可及的天空和無法抵達的深海。

青龍從龍頭上跳下來,走到洞穴外扶著冰涼的石頭,看著遠處海面上一波波冒起的青煙。

一分為二的天吳再度攻擊上來的時候,南河發現剛剛還不堪一擊的他已經徹底可以跟上自己的攻擊速度。

自己出招的角度,方向和時期,這只傀儡彷彿都可以預測到了一般,死死封住自己的每一次攻擊。更是利用二對一的優勢對自己展開了猛烈的夾擊。就像同時和兩個自己戰鬥一般,南河瞬間開始感到了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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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幫忙。”袁香兒準備出手。

身旁的渡朔卻伸手攔住了她,他緊緊皺著眉頭,在袁香兒不解的目光中搖搖頭,“再忍耐一會。”

時駿盤坐船頭,雙手成訣,幾株粗大的豆蔓從海底破土而出,生長著衝出海面,扭轉的蔓藤將兩隻魔物一口吞噬,包裹在瘋狂生長著的植物蔓藤間,死死纏繞勒緊。

南河的星辰之力及時降下,配合默契地順利結束了兩隻妖魔的性命。

妖魔的屍身掉落在甲板上,

“看我燒了它,省得它再活過來。”烏圓站在桅杆的鬥盆內,猛吸一口氣,鼓起小小的胸膛,噴出一大股灼熱的火焰燒在那兩具屍體之上。

沉靜了數秒鐘的屍體在烈焰中突然又重新扭動起來。

“怎,怎麼?”烏圓不敢置信,急忙接連噴出一團又一團火球,但那兩具天吳的分|身依舊在火焰中扭動著站起身來,化為了雙頭雙臂的四隻魔物。

這四隻魔物的眼眸不再呆滯,轉動有靈,身軀的顏色也不再漆黑一片,而是漸漸帶了一層漂亮的金色,雙手各持的法寶靈氣流轉,雷鳴陣陣,如金身神靈降世,空中隱有梵音繚繞。

四名金人其中一人,張口噴出一團火焰衝著烏圓而來,那火焰幾乎和烏圓剛剛全力以赴吐出的火焰一模一樣,甚至更為灼熱。烏圓猝不及防,被火焰從空中掀翻下來,幸得袁香兒及時接在手中,飛快撲滅他身上燃燒的烈火。

船頭的時駿剛要起身,海中巨大的蔓藤突然不再受他控制,扭轉而下一把將他束在空中,而漫天隕石從空中砸下,瞬間將時駿砸入深海。

大頭魚人撲通跳下海面,“別急,別急,我去撈他。”

片刻之前還十分輕鬆的戰鬥,突然就變得異常艱辛。

袁香兒和渡朔不得不加入戰局,她這才明白渡朔不讓自己提早出手的原因。這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煉製的傀儡,幾乎有奪天地造化之功,每一次死亡都具有學習複製的能力,他能在復活之後立刻學會殺死他之人的所有招式能力,並且分出多一倍的分|身加以還擊。

此刻,袁香兒等人就等於同時面對著四個具有南河,烏圓和時駿戰鬥能力加在一起的敵人苦戰。

更可怕的是,即便站勝了這一波,敵人很顯然還將以八倍的數量,學習袁香兒和渡朔的天賦能力,對他們施以反攻。

這會是一場艱難的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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