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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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早, 蘇裳希下樓來用早餐, 阿姨早起手擀了一把細面, 做成清煮的陽春麵臥荷包蛋上頭撒了些蔥花香油,配食的小菜備了四五只碟子,另上了兩隻玻璃涼杯裡分別盛著牛奶和清水,滿當當地佔了大半餐桌。
蘇裳希坐下來等了片刻, 左右卻不見曹晟從樓上下來。
阿姨把溫好的牛奶倒了一杯給他拿了過來:“小蘇先生呀, 大少趕早上就出去了,你吃你的不用等他啊。”
蘇裳希輕輕望了一眼牆上掛著的鍾, 遂隨口問道:“出去了,這樣早嗎。”
阿姨點點頭:“是的呀,天才擦亮就下來要人開車去呢,”她欣欣地笑道,“老先生要回來了。”
蘇裳希一扭頭, 問道:“老先生?”
阿姨道:“是他們倆的爺爺啊,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回北京來給去了的老夫人掃墓, 晟晟一大早出去就是去花營那邊定掃墓要用的花去了。”
“哦, 這樣啊。”蘇裳希垂下眼簾,小心地拎起了筷子避免著碰到傷口。
這樣一頓家常的早飯清淡且合他的口味, 他便靜下來慢慢地吃一晨間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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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演出的時候蘇老師在傑藝大樓裡通常只待兩個地方——琴房和排練室。
不同於今時今日這些靠著高曝光強宣傳一批批走運營火起來的小偶像, 從各個方面上觀察,蘇老師其實更像是一個上世紀九十年代末錄在國家編制裡的那種正統演藝職工。
這或許與家中老輩對其傾其一生的言傳教導有著分不開的關係。
傑藝成立之初,曾隸屬在日本的一家民營企業att集團控股公司,該集團的核心企業是日本att娛樂公司, 在上一代董事長薛傳頤還在世的時候,傑藝所籤下的培訓生及藝人便是要全數送往日本總公司經過系統性的訓練和層層篩選。
薛傳頤曾對當時那一眾管理層提過,他有看法是對當時的娛樂圈大環境以及往後數年的發展做的猜測。薛傳頤說,以現在中國大陸對演藝人的理解來說,很難找到一個團隊或一家公司能有條件且捨得去對藝人進行更深度的投資和培養,大多數人走的都是快熱快銷的消費路線,這一點他雖作為傑藝的公司代表,卻也不能用一人之力改變許多人的想法。
所以他才定下規矩,藉由管理更加嚴格的日系娛樂公司來訓練和管理他旗下的所有藝人,為的就是凡從他傑藝走上臺的人,無一例外,都要以藝能和藝德為最關鍵的閃光點。
而蘇裳希自小便接觸過眾多的音樂型別,在那些紛繁如羽的曲韻之中,他最喜歡最偏愛的無疑是日系流行音樂。
只可惜他進入傑藝那年,薛傳頤已經不在了,公司雖照例送了他們那一屆培訓生到日本學習,不想那卻是傑藝最後一次與上峰的日本公司合作。
轉過年元旦伊始,走馬上任的新一任董事長薛麓程便終止了傑藝長達數年的赴日培訓生這一計劃。傑藝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大規模地開始了對年輕藝人的零基礎選拔,僅在那一年,傑藝培訓部籤進來的新人就多達百來位。
傑藝是自哪一時起砸掉了自己的招牌,變成現在這樣一個名噪圈內的‘大型人窟’,若論起來不免讓人感到惋惜。
自從薛麓程上任,傑藝就再不是從前那個傑藝了。
薛麓程此人性情乖戾缺少耐心,僅鑑於此,他偏還是一個好賺快錢的人。薛家主要所經營的企業有二,一是傑派投資,二便是傑藝娛樂。傑派本在薛傳頤在時,其公司資產只投入於一些風險和收益都有限的專案投資中,圖的,不外是讓固定資金滾動起來。薛傳頤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固本與穩妥是他在商業道路上一生所專注的理念。
而他的養子薛麓程對事業二字的處事觀念卻恰恰與他相左。
以至於後來,坊間不乏有微詞評議在薛麓程身上,說他是個利令智昏、反面無情之人,不僅把養父留下來的基業攪得一塌糊塗,還將養父的親生兒子扔到了國外去不管不顧。
上位之人,本不應該對這些流言蜚語太過關注了,可這裡面真真假假各有幾分,別人不清楚,薛麓程心裡可是最清楚不過的。
他可以坐上傑藝董事長的那把交椅,可以將薛傳頤的家產納為己有,但他堵不住眾人的悠悠之口,抹不掉那些他切實做過的事情……久而久之,浮言和某些在他背後的猜疑將薛麓程一點一點地浸到了麻木,他常常把自己與下屬與公司都隔絕開,不見任何同公務相關的人,幾乎是無差別地在各個海邊城市不斷地度假盤桓。
美女遊艇,公海賭|博,揮金如土的同時倒亦自得其樂,大有承歡縱樂不惜將這萬頃的家業綻至荼蘼的一番做派。
傑藝內部早就有人對薛麓程過度的貪圖享逸而對公事默不理會的這一作法起了私見,勤勉不勤勉可以再話,但頂峰的當家人一年裡卻有半數時間是不在公司內坐鎮的,這對於傑藝這樣一間存在在媒體鎂光燈下的娛樂公司而言實在不是什麼能說得過去的事。
特別是薛麓程人雖不在,可他安插在傑藝各部門的鉤子卻是不少。這些他的眼線時常肯在背後告狀傾軋他人,偏巧薛麓程眼界短又不是個心裡清明的人,解決起來基本就是一竿子打死,因而在積年之間錯判了不少過去為傑藝立下過功的老人兒,而那些僥倖存下來的中高層也不再敢於人前冒失出頭了,遇到事便也抱成個小團體,關上門去暗自想輒。
長此以往,經年累月的,傑藝的決策者與下峰執行人便各自都釀成了強烈的形式主義,諸事只要表面上好看了,賬上有錢能進便好,餘下的‘小事’不報也就不報了。
自然了,頂峰的大老闆不常露面,底下的眾人也就見怪不怪了,以是薛麓程突然染病,傳話下來由副總代為暫理公司事務這樣的安排,亦並無在圈子裡砸出太多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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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蘇裳希就接到了曹晟一通電話,曹晟只道他這幾天有要緊事要忙,不及去接他回來了,蘇裳希當時正與特請下來的聲樂指導在開會,無心聽曹晟所講,但言語裡聽出可能是曹家老宅子裡回來人了因此不方面他露面,所以便順著曹晟的意思,說他回家即可。
曹晟當即一樂,心道果然是個通透的人,接著便說,那週六我去家找你,帶你去吃新開的日式涮鍋。
他的‘要緊事’無疑是辦的很順利的,曹老爺子回來的這幾天,無論家裡或外頭均是一片風平浪靜的景況,一點兒岔子也沒有。
週六一清早,曹家兩兄弟陪著老爺子吃了早飯,打點好老爺子的行李與他們各人孝敬來的足足堆滿了越野車後備箱的十幾種細料和補品。
為著給亡母掃墓,曹先生也提前兩天從住處趕了回來,陪老父親待了一日,曹宅裡難得人口能湊的這樣齊,唯獨未到的只有曹夫人宋雲。
曹晟與曹禺站在自家宅院的鐵門前,先後送走了兩位長輩的車,接著便一前一後慢悠悠地向屋子前走動。
進屋的時候,曹晟掏出手機撥了串號碼,沒兩秒的功夫那邊就火速接起來了。
倒黴的二秘小姑娘這一週輪休,所以週末就不得安生,天沒亮就醒了盯著她老闆的日程表寫安排,時刻還要提著精神,以防她頭頂那一位暴君突然一通電話掫過來。
戰戰兢兢地接了,還以為是有幾等大事,沒想到她老闆卻是叫她去預定一家今晚要吃的火鍋店……
忙事已畢,晚間的飯口也定好了,曹晟蠻愜意地翹著個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指尖處夾的火機‘呲’地一劃,點燃了嘴裡那支菸。
曹禺跟在後面進了客廳,手扶著椅背立了片刻,隨後方繞到前邊緩緩坐了下來。
曹禺默聲望了望他哥,頓然間換了一副全不似剛才的口吻:“哥,薛麓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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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休了,起來更
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