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見狀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麼,抱起了洞府前的少女,走進了內室。

將少女放在床上,周衍道,“睡罷。”

少女烏黑的發映著雪白的被褥,愈發顯得有種驚心動魄之美。

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徒弟,剛剛在殿內,已經情難自禁做出了糊塗事,這個時候怎麼還能再繼續下去。

周衍闔眸,壓下心底的衝動,輕輕嘆了口氣。

她膽子一向很小,因為昔年撞見了妖獸作惡,便落下了個夢魘的毛病,幼時常常纏著他,要同師父一起睡,這些年長成個少女後,自然不能像從前那樣。

將穆笑笑放到床上後,周衍徑自走到了桌前坐下,去翻閱新的來一本劍譜。不過,翻了幾頁卻始終定不下心來,又見床上沒任何動靜傳來,周衍心神微有些不安,不禁偏頭看了一眼穆笑笑的情況。

卻見到少女乖乖巧巧地躺在床上,不說話也不亂動,鼻尖紅紅的,眼眶中直掉眼淚。

周衍錯愕地擱下書,猶豫了一瞬,走到床前坐下,“笑笑?”

在殿內對自己弟子做出了那等行徑,他自知是禽獸不如,又先後碰上陸闢寒與喬晚兩個弟子,周衍心神正亂,哪裡還敢和穆笑笑有過多的接觸。

但此刻瞧見少女可憐的模樣,不由得又軟化了心神。

或許自己是太過冷淡了些,嚇著了她。

周衍嗓音中含了抹微不可察的溫柔,低聲道,“發生何事?”

“笑笑沒事。”少女搖搖頭。

但眼淚卻不爭氣地直往下落。

“這還叫沒事?”周衍蹙眉。

淚眼朦朧中,對上師尊清冷如月的臉,穆笑笑終於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師……師父,笑笑害怕。”

她是當真害怕,害怕師父與大師兄會被喬晚她搶走。

“你怕什麼?”周衍不明所以。

少女昂起小臉,又垂下溼漉漉的眼睫,“怕師父和大師兄……不要我了。”

“你怎會生出這般想法來?”

穆笑笑輕輕搖頭,“我……”

“我……只是今日看到了晚兒……晚兒師妹她……”

小姑娘麵皮薄,到底沒好意思再繼續說下去。

她垂著頭,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惶惶不安和失落之色來。

周衍見狀,也立時明白過來。

原來她是為這個而擔心。

想明白後,周衍不由得覺得好笑。

到底還是個孩子心性,如今見到喬晚,難免會心中吃味感到不平。

也是昔日這崑山派的人都將她寵壞了。

周衍冷峻的面容上,難得展露出些許笑意,“你這是吃醋了?不願我收她入門?”

“笑笑不敢,”被周衍直接點明了心思,穆笑笑紅著臉小聲說道,“師父願收幾個徒弟,便收幾個徒弟,這都是師父的自由,做弟子的怎麼敢多加置喙。”

少女生得尤為貌美,此時懷了點小心思,非但不會讓人感到厭煩,反倒更讓人覺得她嬌憨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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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微微一笑,“你放心便是,你們師兄妹三人,我都一視同仁,又怎會輕忽了你。”

穆笑笑:“但大師兄……”

“他自然也不會偏心你們二人中任何一人。”

這個答案不能使穆笑笑感到滿意。

一直以來,她都是崑山派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師妹,如今又多了個比她入門時間還晚的喬晚,她就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備受寵愛的物件了。

她不想做師姐,穆笑笑想,她只想永永遠遠的做那個受眾人呵護喜愛的小師妹。

“更何況,我當初為何收晚兒入門,這其中心思,你還不懂嗎?”

想到喬晚那和她有七八分相像的面容,穆笑笑眼睫輕輕眨了眨。

“莫要多想,你如今身上餘毒未清,還是好好歇息罷。”

周衍猶疑了片刻,伸手輕輕撫了撫少女的發頂。

剛剛才哭過一場,少女鼻音糯糯的,“那在師父眼中,我與晚兒師妹究竟誰更重要。”

周衍道,“你是我親手帶大。”

雖然沒直接說明,但究竟誰更重要,卻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穆笑笑終於放下心來,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忙又扯了扯周衍的袖擺,臉上飛起兩朵紅暈,“我只是害怕,沒有不喜歡晚兒師妹的意思。”

周衍愈發覺得好笑,“我知曉你並無此意。”

“那笑笑就放心啦。”穆笑笑輕輕地說道。

少女擦乾了眼淚,又躺了回去,周衍幫她掖上了被角。

正準備折身離開前,袖口又被人拽住了。

穆笑笑睜著杏樣的眼,小聲問,“師父,明日我能隨晚兒師妹一起去上課嗎?我已經有許久不曾見到其他師兄師姐啦,我想見見他們。”

周衍並不贊同,“但如今你身上……”

穆笑笑忙道,“已經不要緊了,有棲霞師叔幫忙和晚兒師妹舍血,我感覺好多了,我只是許久未曾見到其他師兄師姐,心中想念。”

“我只去看一看,如果覺得不舒服,馬上便回來。”少女撒著嬌痴纏道,“師父師父……求求你啦……”

崑山派畢竟不比別處,弟子都是知根知底。

見穆笑笑痴纏得厲害,對上少女可憐巴巴的目光,周衍也不忍拂了她這點期盼。

“也罷,我依了你就是。”

“明日我便叫晚兒與你一道,也好隨時照料你。”

穆笑笑聽了這話,有點兒猶豫,“這會不會太過麻煩晚兒師妹了?”

周衍沉聲道:“無妨。你只需記住,明日你若感到任何不適,莫要耽擱,快快趕回玉清峰過來尋我。”

少女晃悠著他袖口,彎著眉眼輕輕笑開,“我知曉師父對我最好啦。”

周衍的目光從穆笑笑臉上掠過,少女美面勝芙蓉,眼波入春嬌,一派天真之態,被褥之下,露出了小半截纖細的腳踝,白得晃眼。

周衍呼吸一滯,別開眼道,“時間不早了,歇息罷。”

說罷,便不再看她,等穆笑笑睡著之後,周衍想了想,乾脆出了洞府,另尋別處打坐靜心去了。

而在青環峰上,鳳妄言面色已難看到極點。

“我若是偏不走呢?”青年催動掌心凰火,愈燒愈烈。

那男聲聽聞這話,卻沒了動靜。

高峰之上,青年袍袖臨空,青絲翻飛,姣好的面容上飛快掠過一抹狠厲之色,嗤笑道,“我便是燒了你這山頭,你又能奈我何?”

這人從方才起,就一直在裝神弄鬼,未曾顯露真身。且不說是不是在故弄玄虛,就算他真有幾分實力,他也不怕。

這幾百年中,他還未曾怕過什麼人,也無需去害怕什麼人。

寒風摧折枯枝,簌簌作響。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車輪碾過地面的吱呀聲響。

不遠處的寂寂寒夜中,緩緩駛出了一隻精鐵所制的輪椅。

輪椅上正坐了一個外表三十多歲的男人。

月光潑灑,一半落在峰頂,一半被暗沉沉的密林所吞噬。

男人一半臉隱藏在黑夜中,一半臉暴露在月光下。暴露在月光下的那半張臉並無什麼奇特之處,但隨著他緩緩駛出寒林,終於露出了那另外半邊的臉。

那半邊臉,根本不能稱之為臉,像是妖獸給咬爛了。

不止臉,男人左臂缺了半截,右腳也像被什麼東西給整整齊齊地削去了一隻。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極冷,透出股肅殺冷厲之氣。

被這月色一照,如同從林中走出的修羅惡鬼,就連鳳妄言看清男人的模樣後,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待反應過來後,立時又譏誚地笑道,“我道為何裝神弄鬼,原來是因為不敢見人。”

鳳妄言出生丹穴山凰族,凰族中的人,但凡修煉為人形都是一個賽一個的俊美,鳳妄言對自己的外貌也一向都很有信心,如今看男人身負殘疾,樣貌醜陋,當下便逮著對方痛處,毫不留情地出言抨擊。

按理說,殘疾之人或多或少都會對自己身體有些自卑,但男人出乎意料地平靜,臉上並無露出任何羞憤之色來,一開口,又是低沉喑啞的一個字,“滾。”

鳳妄言面色遽然一變。

男人冷笑,“我道是誰在青環峰上大呼小叫,原來不過是只開了靈智的公雞。”

他何時受到過這等屈辱?!

鳳妄言聽聞這話,頓時怒火中燒,鳳眸中霎時迸射出一線冷光與殺意來。

這連日以來的煩躁鬱積心底,終於被男人的話語所引動,轉瞬便燒成沖天的火光!

等小道童小松氣喘吁吁地趕到青環峰上,一看這峰頂火光劍光飛射,山石滾動,頓時嚇去了半條命。

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在看清青環峰上的兩人面容後,小松眼白一翻,險些昏死過去。

這……這是馬懷真啊……

馬懷真那是誰?

整個山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問世堂的堂主,地位宛如教務處主任,在門派裡那是一個響噹噹的脾氣暴躁,嘴巴毒又不好惹。

招惹上這位,死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

這一口氣還沒喘勻,小松也不敢再休息了,一邊在心中暗罵了一聲你個死禿毛雞,一邊急忙往山下奔去。

於此同時,陸闢寒眉頭高聳,正看著浮在半空中的一顆玉球。

玉球上倒映出了一個清晰的人影。

影像中的男人眉眼冷峻,烏髮高束,神姿高徹。

“你要來崑山?”陸闢寒咳嗽著問。

男人嗓音隔著傳訊玉球傳來,“昨日陣法指示我,舍妹的下落或許正與貴派有關,不論此行結果如何,我總要來這一趟查探清楚。”

對於謝行止的說法,陸闢寒雖然不太苟同,但他倒也樂意看到謝行止來這麼一趟。

陸闢寒眉眼中難得沾染了抹笑意,“倘若你要來崑山,我定會好好招待。”

謝行止頜首,“麻煩你了。”

陸闢寒神色淡淡,“朋友之間,無需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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