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記事起,秦元君便知道,他和別人不一樣。

他人看他的眼神,和看哥哥們的眼神不同,甚至是和他同樣出身的庶兄,也要比他受到更多人的尊重。

下人們從他身邊走過,將他當成一個骯髒的東西,彷彿他就是王府內最不值得一提之人。

雖然他也有過氣憤,有過怨怒,有過憤懣,但是,長久的迴圈,已經讓他習慣了此事。

讓他們這種人高看自己,又能如何?奴僕永遠都是奴僕,愚蠢者永無將來可言。

不過,他很想念自己的母親。

雖然王妃不曾短他衣食,給他等同於嫡子的待遇,卻偏偏對他冷淡如冰。年幼的他想親近她,想和秦宸佑般一樣喊她“母妃”,卻在王妃一個眼神下,嚇得不敢再張口。

某一日,他偷偷詢問與自己母親交好的、同樣為妾室的王氏,王氏告訴他,他的母親是爬床當上妾室的,是整個王府唾棄的物件。

聽聞這句解釋,他沒有任何表情。是的,沒有表情可以表達他內心的感受。

鶯兒再如何下賤,那也是他的母親,全世界所有人都能唾罵她,唯獨他不可以。

因為她為了生下他,耗去了她自己的生命。

“鶯兒曾經救下郡王妃,不慎在胸口中了一劍,所以郡王妃很感激她,卻不知她竟然為了王爺的寵愛,竟然做出這等事……”王氏慢慢說著,秦元君的心中卻起了風暴,他好想咆哮一聲,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郡王妃感念鶯兒,卻又被她氣得狠了,想將鶯兒送出府嫁人,鶯兒卻不願意,要求陪伴在王妃身邊照顧。又過了一年,西北戰亂,郡王爺率兵出征,鶯兒主動請去邊關照顧郡王爺,郡王妃感念她的勇氣,便準了她。”

王氏嘆了一口氣,繼續回憶道:“誰知答應郡王妃喝下避子湯的她,竟然懷上了你,等到郡王將你帶回來之後,郡王妃氣得怒極攻心,聲稱她最信任的鶯兒竟騙了她。”

直到此時,秦元君才終於明白,為何郡王妃看他的眼神如此奇怪,帶著一股怨恨,卻又百般不忍,最後只好冷淡他,拿金錢來打發他。

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他無解,更無法解。

好罷,既如此,那他也……冷淡對她。

直到某一天,秦安佑拿硯臺砸破了他的頭,而郡王妃卻冷眼旁觀,彷彿事不關己的模樣。

秦元君不死心,按著頭上的紗布,給郡王妃重重磕頭:“王妃,二哥的書的確不是我劃爛的,請您派人前去深查,必有蛛絲馬跡,說不準是誰派來的下人,想要栽贓於我。請王妃還我清白和公道!”

柳側妃卻不同意了,她摟著秦安佑,朝著和郡王妃冷笑道:“姐姐,不是我說,這小子是越來越大膽了。下人栽贓,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兒自己劃爛了書,怪罪至你身上不成?!或者,你怎的不栽到本側妃身上?”

“來人,喚學堂的下人過來,讓本側妃看看,到底是何人所為!”柳側妃眼中滿是諷刺,既然小子要人證,那便喚人證讓他好好服氣服氣。

喚來的人是學堂掃地下人阿福,阿福進來之時,連看都不曾看秦元君一眼,便直接指認了他:“今天早晨,小的見四少爺在二少爺書桌上做什麼,小的什麼不知道……後來,小的瞧見,四少爺的腳下有紙片。”

柳側妃的笑聲很尖銳,很刺耳。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秦元君雙眼通紅,抬著頭瞧向郡王妃,“王妃,您知道的,此事有異,我不可能會如此行事,劃爛二哥的書,對我有何好處可言?”

秦安佑盯著他額頭上的紗布,冷笑道:“你的意思太明顯,想讓我無法在學堂交差,然後父王會更喜歡你。”

秦元君對他怒目而視,而秦安佑卻聳了聳肩膀。

郡王妃雖然討厭他,卻是整個王府的唯一公道,他蒙冤,她會幫助他的。

可惜,郡王妃之後的一席話,令他跌入萬劫不復之中。

“諸人認為是你,那便是你。”

郡王妃眼皮都沒抬,跪在地上的秦元君,卻瞧見了她眼中的嘲諷。

她一定是知道的。

只是,她袖手旁觀,正是此行為,才將自己推向更黑暗的深淵。

自那以後,秦元君再也不抱希望。

他在冷硬的地磚上跪了一整晚,所有人的臉和情緒一遍遍在腦海中閃過,匯聚成一個可怕的真相。

他自幼聰明伶俐,三歲便能出口成章,那時和郡王高興得合不攏嘴,而其他人的表情是什麼呢?

潘側妃臉色是不屑一顧,還“哼”了一聲,柳側妃的眼中是一股擔憂,又低頭看了秦安佑一眼,好似生怕他搶走和郡王對秦安佑喜愛似的。

秦元君繼續閉上眼,秦宸佑的臉上是妒忌,妒忌他天資優渥,然後又長吁一口氣,應該想到他身份尷尬,即便秦宸佑無法襲爵,這爵位也落不到婢生子頭上。

至於秦安佑和秦守佑,則是完完全全的妒忌。

而和郡王妃呢?

好像她一句話都沒說,而且還刻意垂下了頭。

秦元君黑色的雙瞳逐漸幽深起來,只有無話可說之人,才是最為可怕的。

他只恨自己識別不清,白白讀書這麼多年,竟然還對那女人懷有希冀!

連公道都不曾為自己講,還有何道理可言?!

之所以變成眾矢之的,皆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不會隱藏自己的優勢,光華畢露,在這風雲詭譎的府裡,便是他人對他對大的武器,也是他最痛的弱點。

次日,秦元君推開門,大走出了冰冷的柴房之後,整個人煥然一新,而在他人眼中,他則是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甚至連最差的後進生不如。

他身材瘦削,眉眼低垂,彷彿成了王府中最純的空氣,他步履緩慢,行動拖沓,連下人們都嫌他磨蹭。

更別提讀書了,那一夜過去,他彷彿受到巨大的打擊,功課變得還沒有秦守佑好,後來慢慢趕上來,也只是停留在書呆子的水平。

於是,和郡王府少了一位天資少年,多了一個書呆子。

直到那天,秦元君自甘喝下那碗茉莉粥,鬧得上吐下瀉一夜,錯過了童生考試之後,諸位哥哥和王妃終於對他徹底放下戒心。

秦元君躺在榻上,遣散諸多下人之後,從被窩中撈出了一本《尚書》細細觀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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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愚蠢之人,還以為自己停留下考取童生階段,殊不知,他早已準備好了鄉試罷?

書頁掩蓋之下,秦元君冷冷地笑了起來。

從今往後,我要變成最無害之人,將自己隱藏起來,待到我登上朝堂那一日,必將震懾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點就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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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敢不敢再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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