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辰和三個表哥一道出門,表哥們見她生得漂亮,活潑不拘謹,心中喜歡,對其態度良好。大家都是小少年,隨便說幾句,便熱絡地聊在一起。

不過,秦安佑和秦守佑二人,均是有品級的妃子所生,雖不是嫡子,卻也尤為自信,秦安佑問道:“表弟平素練習弓馬,或是讀書?”

溫良辰思索片刻,讀書,她自然是什麼都讀,開蒙夫子便是他父親,書房隨便她翻……至於弓馬,小弓她倒是有一把,馬尚未騎過,襄城公主以她年幼為故,未曾令她去馬場學習。不過,將來定是都要會的。

於是,她很想當然地挺起小胸脯,答道:“二表哥,三表哥,我兩樣都學。”

聽見此豪言壯語,秦安佑和秦守佑張大嘴,眼珠子差點脫了眶。

二人所言的弓馬騎射,在少爺群中意義不同,不僅是要拉弓射箭,還要學習十八般武藝,透過武舉考試;讀書,便是考了貢生,去國子監上學。

秦安佑看溫良辰的眼神瞬間不同,心道,她兩樣都學,莫非她想一併中狀元?!牛人啊,牛人!

果然不負襄城公主高調之名!

對於王府庶子來說,長大後承不到王爵,若是運氣好,也能撈個男爵混混。但是,和郡王府各妃均出自名門,自然不願兒子靠爵位混日子,從小便悉心培養,武舉科舉挑一行來,有王府照看,今後還能捐個官當。

秦安佑和秦守佑二人為討父親歡心,自小練武,弓馬騎射樣樣都會,是故養的頗為壯實。

“表弟當真厲害,表哥我自愧不如。”三表哥秦守佑驚愕的表情一直維持在臉上,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溫良辰依舊不明所以,生受了兩位表兄的誇獎,心中略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笑道:“表哥們謬讚了。”

她心道,讀書有何好厲害,父親滿屋子的書,也瞧不見他在母親面前有多厲害。射箭是為了打鳥,莫不成表哥們都射不中?

三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溫良辰猛然發現,四表哥秦元君墜在後頭,從房中出來後,竟未開過尊口。

秦元君好似不願見人般,故意躲著,畏縮地躬身,無時無刻不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方才那一閃而過的神情再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混亂的眼神,他比之在堂中顯得更加怯懦,彷彿他們大聲笑上一聲,便能將他的骨頭給震散了。

分明是,一副文弱無力弱雞書生的模樣。

奇怪,真是奇怪。

溫良辰抓了抓頭,難不成自己真出現了幻覺?

她心中疑惑,便容易胡思亂想,猛地想起一事,一合手掌,問出了一直糾纏於心的問題:“四表哥,你為何與三位表哥名字不同?”

此言一出,秦安佑和秦守佑均色變,就連秦元君本人,足下的腳步也頓了一下。

和郡王府字輩以“佑”字排名,秦家五位公子,四位皆帶“佑”字,唯獨秦元君特立獨行,名字與和郡王府完全不沾邊,誰知是哪家貴胄公子。

那三個字的名兒,唯獨那國姓最尊貴了。

見二人表情怪異,溫良辰忽然福至心靈,心中大叫不好,小臉露出驚慌之色來。

秦元君名字和其他表兄不同,那便代表著身份不一般。試問個人身份,無非只有高和低兩種,秦元君作為庶子,低的機率性為九成。

得出此結論,溫良辰差點沒被自己氣得暴跳,她為何會一時糊塗,問出此荒唐話,開罪於這位表哥。

果然,人倒黴喝涼水也塞牙,秦安佑冷哼一聲,滿臉都是不屑,指著秦元君哼道:“他是奴婢生的,自然與我們不同!”

秦安佑的母親是郡王府柳側妃,這位柳側妃甚於美貌,頗受和郡王喜愛,因此,除了秦宸佑以外,府中老二秦安佑地位最高。

“……”溫良春默默地瞥向秦元君,小嘴往下癟著,臉上露出一副快哭的表情,她絕不是有意戳人傷疤。

誰知秦元君立即低了頭,面上硬是沒露出半分不滿,居然還應了一聲,縮了脖子,垂頭小聲道:“二哥說的是。”

聲音細軟,如招風受氣包。

姿態卑微,似要到泥裡去。

可見即便是郡王之子,生存依舊艱難,溫良辰如今看向他的眼神,倒是比之多了幾分同情。

“知道就好!”秦安佑高高昂起下巴,眼中滿是厭棄,朝著秦元君指指點點,“你只不過是婢生子,要認清自己的身份,莫以為考上童生,便了不起了,以你的身份,莫要出去給父王丟臉才是。”

秦元君將身子彎得更厲害了,他靜靜地等待對方說完,直到秦安佑沒了話說,方抬起頭來,聚焦眼神,慢吞吞地答了一句:“二哥教訓的是。”

“二表哥!你……”溫良辰皺了皺眉,欲打斷秦安佑之言。即便秦元君身份不高,卻也是堂堂正正郡王之子,大家都是庶出身份,二表哥和三表哥何故如此貶損他人?

“表弟莫要和他多說話,我嫌不乾淨。”見溫良辰幫著秦元君說話,秦安佑心中不滿,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不作多餘分辯,竟拂袖離去。

秦守佑側著頭,也用古怪的眼神盯著秦元君,直到秦安佑在前喚了半天,方和“表弟”溫良辰告別,急匆匆往前奔去。

眼見以至此,溫良辰頗覺無語,心中一股內疚襲來,若不是她多嘴,秦元君便不會遭受侮辱。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像父親院內的竹子,有那“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的堅韌氣節,心下忐忑不安,生怕將他給折了。

“四表哥,你沒事罷?”溫良辰往前走一步,抬頭想看他的臉。

她自小錦衣玉食,未曾受過艱難辛苦,外界風波,都被母親一力扛去,不知他人艱難,說的便是她。

雖然她調皮搗蛋慣了,卻知曉同情他人,包容他人,從放火反救火一事便能看出,她是一個本心善良的姑娘。

小良辰傷害了他人,卻啞口無言,落入兩難境地,於是,她蔫了,徹底蔫了。

秦元君微垂著頭,看著她肉嘟嘟的小臉,面色風平浪靜,全無絲毫波瀾。

唯於那眉間清淡的一絲褶皺,暴露出他此時的情緒,似乎,並不大美妙。

溫良辰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感覺到表哥身上投下來的陰影,彷彿令整片晴空都消失了,轉為成幽暗夜空。

那陰影分明不是黑暗,而是從四方湧來的綿密潮水,堵得人胸口窒息,畢竟溫良辰年幼,張了張嘴,如同瀕死的魚,竟不知該如何接下話。

溫良辰心口砰砰直跳,出自本能想要繼續道歉,卻見秦元君錯過她的眼神,以一種極為平淡的神態,看向遠方二人的背影。

她彷彿有一種錯覺,對方不是竹子,而是一塊包著溫暖外殼的冰雕,站在他身邊,無形中有一股刻骨的冰涼,深入她的骨髓之中。

即便他一身鮮衣,狀似淡然。

“四表哥,我不是故意……”溫良辰急忙開口,卻突然被秦元君揮手打斷。

這一次,速度似乎快了一倍。

“本是事實,不必介懷。”秦元君淡淡道,那雙眸子依舊清澈,乾淨得幾乎透明,如明鏡面,如無暇玉,瞧不見絲毫雜質。

溫良辰歪著頭,總覺得他的氣質突變,與方才完全不同,但有什麼不同,她又回答不上來。不過,運氣好的是,她終於能感覺到身體中傳來的暖意。

“表弟,我先走了。”秦元君垂著頭,恭謹地彎身,遂行了一禮。

然後,溫良辰便瞧見,他依舊是那副慢動作,一板一眼地轉過身,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離開,踽踽獨行。

莊外平坦的大路上,黯淡夕陽下,唯餘他一人的背影,孤獨,卻不寥落。

溫良辰喉頭一動,心中莫名的,多了一股難過的酸楚。

自告別了諸位表哥,溫良辰抄小路回去,心中索然無味,一路上,那些花草、蟲鳥,一瞬間都變了味失了寵,引不起她絲毫的興趣。

這種低迷的狀態,持續至用完飯,襄城公主一個細節不落,將她行動盡數收入眼中,心中不禁懷疑:莫不是方才出去,被人欺負了不成?

襄城公主朝溫駙馬使了個眼色,溫駙馬呆愣了片刻,猶猶豫豫地順著妻子的眼神,看向一臉落寞的女兒,好半天,方才反應過來。

襄城公主嚴肅地抿嘴,溫駙馬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溫聲問道:“良辰,你在想什麼?和為父說說看。”

“啊?”溫良辰猛地抬頭,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她瞪著大眼睛,乾笑兩聲,掩飾性揮了揮手,“父親,我什麼都沒想。”

那做賊心虛的表情,躍然臉上。

襄城公主雙眼微眯,顯得眼神越發鋒利,她冷聲道:“你回來是否碰見了宸佑,他可有對你說什麼?”

“宸佑表哥?我並未碰上他。”溫良辰眨了眨眼,這句話答得卻是十分坦然。

不過,她卻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主兒,見襄城公主口氣不悅,心道,母親為何會提起宸佑表哥,莫非是怕他和我說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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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不明白,母親這是何意?”溫良辰轉了轉眼珠子,人小鬼大地開始套話。

襄城公主卻哼了一聲,忙撇過臉去,故作正常道:“你別理這個小子,沒得便宜了他。”

溫良辰卻覺得,母親似乎生氣了,以致於聲音不穩。

溫駙馬卻是悶聲一笑,看向女兒的眼神中,竟帶著幾分揶揄之色。

溫良辰嘟著小嘴,撓了撓頭,愈加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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