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滴血
“公爵大，前方戰報。”
“導進第三屏道。”布魯赫頭也沒抬的給出指示。
命令很快被貫徹下去了。
頻道切換的嘶嘶聲中,連續工作了將近一個星期的布魯赫略感疲憊捏了捏鼻樑,閉目靠椅背上
他一向瞧不起那個男,如今做起他的工作來,倒是有些敬佩了。
梵卓從未十城回來之後就被削了職位賦閒家,一直處於被軟禁的狀態。原本的工作一分為二,執政官的位置由喬凡尼親王暫時代理,同時長老會組織貴族重新選舉,雷夫諾似乎對此很是積極而軍隊統帥一職,則辛摩爾長老的強力主張下,交由坐鎮後方的他來接手。
這個權力分配,大概是出於長老會對他的補償心理吧
那個本該歸他所有的,先是被梵卓暗地裡私藏,後是被長老會明目張膽的隔離，歸屬一事，也不了了之布魯赫冷笑，緩緩睜開眼，呵他們以為這樣的補償就夠了嗎
們走著瞧。
螢幕上的前線戰報很簡短，卻讓布魯赫全身的血液都瞬間沸騰起來
這是辛勞半年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慶幸接任軍隊總帥一職的是自己而不是別
諾菲勒是個混蛋，但這次總算做了件像樣的事
毫不猶豫的動身參見長老會，封鎖消息，調遣部隊平時起碼會繁文縟節中耗掉一整天的程式，此時卻2個小時內便全部搞定應該說，如果不是要向長老會施壓達成某項協定浪費了他不少時間，也許戰報抵達的一個小時之內，布魯赫就已經站準備發射的戰艦指揮艙裡了
等待和忍耐是最磨礪耐性的兩個惡魔。
它們讓渴望和亢奮到達終點前的一瞬間成倍的增長
此時的布魯赫，穩穩的站太空艙操控室寬廣的透明隔離層前，靜靜凝視著窗外深沉到濃黑的星空，渾身卻充斥著捕獵前的興奮瞳孔的血色濃得嚇，伸長的指甲甚至無法收回
所有工作員下意識的離他遠遠的，屏息靜氣戰戰兢兢的操縱著機械，努力將戰艦動力推到最高，速度殺到最快
布魯赫卻只覺得穿梭艙走得實太慢了明明唾手可得的終點，焦躁中看起來也彷彿忽近忽遠，讓格外心癢難耐
今夜，大約不寧
一片混亂警笛連鳴的主艦裡，搜尋的士兵全副武裝的進進出出著
小型軍艦整修場旁邊無注意的狹窄工具艙裡，已經脫掉鎧甲的梵卓坐靠近門的地方，慢慢脫著手套，一邊觀察著外面的動靜，一邊調戲著高大胖，“沒想到脫衣服的動作這麼快，從前怎麼沒見施展過”
“有不用施展。”高大胖一邊悶悶的嘟囔著，一邊把頭髮上七零八碎的首飾拽下來，“這種緊張的時候就只想對說這個嗎”
梵卓笑起來，“那好，們說點別的。跟諾菲勒跳舞的時候是不是很舒服是不是覺得比跟跳要合適得多”
高大胖扎頭髮的手僵硬了一下，含糊道：“那個時候附近啊”
梵卓同志冷哼一聲，“要再換個話題嗎”
高大胖黑線：“嗯這個那個哦，對了等會兒要怎麼逃走呢”
梵卓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機械錶，“再過2分34秒會有三個救生艙從機艙側門逃出，他們一定會認為們裡面，到時會派出起碼三批追襲部隊，們只要混裡面伺機離開就是了。這附近北緯1766度左右有一片蟲洞穿梭區，如果能到達那裡應該可以靠瞬間轉移逃離。只不過那個穿梭區是未列入宇宙規劃的不穩定地帶，也不太清楚會被轉移到哪裡去。”
逃亡這種事，就是無根浮萍
側頭看了眼乖乖坐著眨巴著眼睛認真聽他說話的高大胖，男忽然升起一股跟逃亡時分毫不相稱的憐惜感來，伸手攬過高大胖，溫柔的吻了吻她的臉頰，“對不起，又要讓經歷危險的事了”
隔閡兩許久的冷戰彷彿這一刻的親密摩挲之間消弭了許多，高大胖伸出手抱住男，主動靠進對方懷裡喃喃：“沒關係，安普說現正是孕期最穩定的時候，普通的跑跑跳跳都沒問題”一句話未完，高大胖想起了之前的事，聲音哽住，呢喃變得更低：“梵卓，安普死掉了。”
男並不溫暖的手撫著她的頭髮，無言的拍了拍她的腦袋以示安慰。
兩彷彿致哀一般默契的靜了一會兒。
“其實血族並不適合戰爭。”寂靜中的梵卓突然開口，清晰低沉的聲音帶點冷眼旁觀的味道：“血族的數本身很少，無法構建龐大的軍隊，雖然個體戰鬥力比較高，但硬碰硬的星際戰爭中其實很吃虧。贏得戰役並不容易，即使贏了，有時甚至連駐守殖民地的兵力都分不出來。這種情況下，想要建立穩定的佔領關係，就必須從一開始就做到絕對威懾所以手段殘忍些，是沒有辦法的事”
先給佔領地留下“反抗必死”的印象，然後才能用絕對權威彌補自身兵力的不足麼高大胖默默的琢磨，唔戰指課的father似乎講過類似的內容呢
“薩恩星的資源其實很匱乏，植被雖然茂盛，卻無法提供血族需要的食物。而一個國家急需的各種金屬礦藏薩恩星幾乎都沒有。半年雨季半年雪季的氣候，讓大部分動物也無法生存。而血族又是個奢侈而高能耗的種族”梵卓嘆口氣，“這種情況下，想要維持生存就只能向外拓展，奪取別的資源。血族不適合戰爭，戰爭對血族來說卻是必須的。們殘忍，是因為們想活下去。”
高大胖第一次聽梵卓談起這些事，這些話卻讓她首次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個種族第一次開始覺得，他們也許並不是妖怪一樣讓她只能畏懼的生物，也許他們跟她一樣，也想方設法的活下去
“戰爭的損失和傷亡都是相互的。們都說血族是不死之身”梵卓淡淡道：“的確，藍血族士兵死了可以靠核重生，可是要等多少年呢如果等待太過漫長，對一場戰役來說，他們其實也就是死了。而散落戰場上的核，又有多少能幸運的被撿回來聖血族也許難殺死一些，但族現一樣瀕臨滅絕，長老們甚至淪落到要抓著一個無辜的地球強迫交配的程度”
梵卓自嘲的笑：“血族看上去如此強大，威耀四方，其實早已內憂外患，不過是個宇宙中掙扎求生的普通種族罷了”
高大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這些話讓忽然覺得為了自己談戀愛就拒絕給一個種族延續希望很不厚道。”
“為什麼會理解到那裡去”梵卓皺眉，“那種事想也不用想。”
高大胖：“難道就沒有一點內疚感嗎”好歹他曾經做過這個星球的領導者，多少應該比她多點責任感吧
梵卓，斬釘截鐵：“一點也沒有。”
高大胖：“”
梵卓：“是個自私的混蛋，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高大胖嘆氣，仰面枕男腿上喃喃：“說的也是。”
梵卓低頭輕柔的吻她，“是的妻子，並不是整個血族的。無論有沒有延續種族的能力，都是的妻子。而懷的是的孩子，無論他是不是什麼種族延續的希望，都是的孩子”
高大胖忽然有流淚的衝動，她等這番話，等了太久伸出戴著戒指的手攬住男的脖頸，她仰頭深深的親吻她的丈夫
舷窗外呼嘯而過的宇宙流星塵埃，彷彿銀色的煙花一般，細密的劃過漆黑的夜空，逃亡中的兩相互依偎的工具艙，也被窗外的流星雨晃得忽明忽暗，仿如夢境
布魯赫抵達空指中心後得到的第一個訊息，就是高小小不見了。
一瞬間那種擦著指尖而過的巨大失落感瀰漫了全身，彷彿黑洞一般吸著他跌進憤怒的深淵
“前親王梵卓並沒落網，所以很可能是被他帶走的。目前已經全艦和附屬艦隊展開搜查”古雷立正敬禮的彙報著。他的頂頭上司諾菲勒跟眼前的這位一向不對付，別說正式接見了，連話都不願意說。可憐他只能當夾中間的傳話筒。
“能讓非編制員輕易混入製造麻煩，管理鬆懈至此，諾菲勒將軍也該自檢討一下了”布魯赫冷冷發話，抬手叫來自己帶來的護衛隊，立即佈置新的搜捕計劃“梵卓生性狡猾，帶著一個孕婦不可能一直艦內跟們周旋。既然敢來營救，就一定早就準備了離開的方法。全艦隊注意所有可呼叫的外拋式小型戰艦、醫療艦、維修艦，救生艙和垃圾清理船也不要放過，所有駕駛員歸隊，立刻與座駕配對進行點名清查”
“長官”一臉焦急的傳令官旋風般衝進指揮艦，“緊急彙報主艦西側有三架救生艙未經批准發射離艦”
布魯赫與古雷對視一眼，同時起身衝向了通往主艦西側的傳輸梯
“諾菲勒到哪裡去了”布魯赫的聲音殺氣騰騰“主監視屏指揮處需要他坐鎮，這種時候身為總指揮官居然不見影”
古雷連忙打圓場：“公爵大請勿動怒，因為將軍有情報優先獲知權，所以他可能已經比們先一步趕往西側事發處了”
聽到這句話，布魯赫的腳步卻突然停住
單手扶著走廊上的落地隔離窗，凝視著艦船外的無重力宇宙裡漸行漸遠的三個救生艙，男的表情若有所思
“說的也是，聽到這個訊息都會趕過去”低喃了兩句，布魯赫扭頭叫來自己的副官科勒，“隨古雷副官一起趕往西側發射口，如果諾菲勒將軍那裡，聽從他的指揮。如果他不，立即彙報其他執行之前的命令，密切注意一切可使用的小型艦”
看著領命離去的眾背影，布魯赫略微思索了一下，招來之前彙報的傳令員，“帶去本艦速度最快的戰艦整修處。”
“不用一直抱著肚子，那裡的衝擊不會很大，抓牢扶手保持脊背挺直比較重要。因為戰艦的速度是很快的，發射時對脊椎的壓力會很大”
梵卓動作熟練的幫高大胖調整著安全帶，低頭吻了吻她隆起的腹部，“發現有危險時總是下意識的先保護自己的肚子，這也是母性本能麼呵還真是個好媽媽。那麼如果有危險，會這樣保護麼”
“認為能對構成威脅的攻擊就算再墊上一個，也安全不到哪兒去”高大胖無力的看著某慣性跟自己的孩子爭風吃醋的男，可是迎上對方帶點笑意和期待的漂亮眼睛，還是忍不住摸了摸對方的腦袋柔聲道：“嗯，會的。”
男收到理想中的答案，心滿意足的站起來坐到旁邊的駕駛位置上，一邊開啟防護罩一邊安撫有暈船前科的老婆，“別緊張，戰鬥艦跟民航其實差不多，就是速度快點，另外可以殺”
高大胖：“”
兩囧囧有神的對話隨著防護罩的開啟戛然而止
看清視窗外坐他們艦船頂端的男那一剎那，高大胖的臉色唰的煞白
諾菲勒一副坐草地上曬太陽的姿勢曲腿坐驅逐艦的金屬外殼上，微笑著朝駕駛艙裡的兩打了個招呼，然後按了按自己的耳機。
梵卓停頓了一下，伸手撥開了控制板上的通話按鈕，鎮靜的冷淡道：“諾菲勒，坐那裡的話，發射的時候可是會被燒焦的。”
諾菲勒的聲音順著艦內的擴音器傳進來，“梵卓大，本是同族，又是莉莉絲的father，本來不想干涉的事，但這次帝都已經下了禁令，又派了來迎接繁育者，身為保管恐怕不能放走呢”
梵卓輕笑：“諾菲勒，都明白，這裡沒有能攔住，何必浪費時間”
“的確不是的對手，”諾菲勒輕巧的跳下艦身，斗篷飄揚的落地，起身指了指四周，“不過有似乎是有備而來，不打算空手而歸呢”
原本只開啟了一個缺口的防護罩忽然同時四面開啟露出了密佈整個艦船停泊場的軍隊，牢牢包圍住二所的這架驅逐艦
高大胖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萬列隊千鈞一髮的場面暴露的慌張和擔憂逃跑失敗的緊張同時刺激得她心臟也狂跳起來下意識的扭頭尋找著梵卓，試圖從男身上獲得一點安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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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梵卓，不愧是見慣了大場面的。這樣絕對劣勢的情況下，表情也沒什麼變化。冷靜的眼睛掃過包圍住自己的軍隊，梵卓若有所思的淡淡道：“帝都派來的，是布魯赫吧”
諾菲勒沒有出聲，算是預設。
梵卓微笑：“諾菲勒，莉莉絲沒有告訴過，布魯赫也一樣不是的對手麼”
諾菲勒愣了一下，剛要開口，就被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
“梵卓;德;琉珂賽特，聖血族前親王，血族正規軍前統帥，帝都前代理執政官，因擅離職守、私自開啟聖地、劫持貴重的繁育者並致其生命受威脅、以非軍事員身份非法潛入空中軍事指揮中心軍事重地、非法駕駛軍用驅逐艦、殺傷職軍官，罪行累積，當受重罰現剝奪其貴族身份一千年，並判處強制休眠極刑行刑，三長老。”
雙層大門隨著莊嚴的宣告聲轟然開啟
出現門後的三位威嚴的長者讓停泊場上所有都變了臉色
聖血族的三長老從未被挑戰過的絕對權威
因為干係太大，長老會的三已經有十幾萬年未曾同時離開過薩恩星高大胖作為千萬年難得一見的珍貴繁育者，被正式接回帝都的時候也不過接見儀式上遠遠的見了三一面，甚至沒看清對方的長相。
而此次，他們居然會同時出現此
如此重量級的罕見景象讓所有陷入呆愣，而梵卓一直淡定鎮靜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裂痕
高大胖那裂痕裡看到了一絲緊張
大軍圍困，長老會出動，絕對的不利情況。
高大胖正轉向梵卓想開口說點什麼，隨著一聲刺耳的巨響，兩乘坐的驅逐艦竟然從中間被活活切成了兩半高大胖瞪大眼睛看著梵卓的臉孔離自己越來越遠，才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拉住對方，就失去了平衡，隨著其中一半艦體歪向了一邊視野的餘光裡，試圖躍起拉住她的梵卓被縱身跟上的三大長老團團圍住
高大胖就像一隻被捆巨型戰艦上的小老鼠，被安全帶綁著跟半個艦身一起跌落然而還沒等受到任何實質的衝擊，捆住她的安全帶就被凌厲的劍光唰的挑斷身子一輕被直接抱了起來黑色的斗篷飄揚中阻擋了她的視線，只有倒塌的艦身撞擊地面的巨響不絕於耳邊
一片灰飛煙滅中高大胖看不到找不到梵卓的身影，距離和噪音讓她聽不到梵卓的聲音，擁住她的臂膀讓她無法回到梵卓身邊，布魯赫緩緩拉起斗篷包裹住她的身體，遮住了她的視野
他抱緊她輕聲說：“終於抓到了”
這一次，不會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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