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杜沛霖聽見,略微一驚,下意識地問道,“你要幹什麼?”

梁若耶微微一笑,“我要幹什麼就不需要你管了。股權書我已經簽了,合同生效。至於往後怎麼樣,那是我的事情。你不肯答應,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來達到目的。”

他明白了,“你打算購買散戶的股份?”

梁若耶反問他,“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是這樣一來,那還不是跟之前她不同意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一樣麼?一旦梁若耶成功,他就要受制於她。

杜沛霖如今打定主意要跟梁若耶分開,當然不希望再跟她有什麼牽扯,偏偏他做不到,做不到完全無視梁若耶為他們公司付出的心血。其實當初給梁若耶股份,他就欠考慮了。如果不給股份,換成錢,全然沒有今日的煩惱,只是他覺得這樣太過寡情薄倖,他無法越過心裡的那一關。

他張了張嘴,嘗試說服梁若耶,“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再繼續考慮一下,為了跟我爭這一時意氣,讓自己陷入一個牢籠當中,划不來。”

梁若耶點了點頭,看上去是聽進去了,“我還有一個辦法。”她抬眼看向杜沛霖,雙眸幽深,竟讓他不覺之間身上多了幾分寒意,“你之前的提議,我當沒有發生過,我們兩個該幹什麼幹什麼。”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悲哀。事到如今,她明知道杜沛霖的心思一絲一毫都不在她身上,卻依然還想著挽回。

她口口聲聲要做出高姿態來,卻不知道誰先愛上了,那個姿態永遠都難以高起來。

杜沛霖輕輕嘆了一聲,“若耶,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眼神哀傷,看上去有幾分煙雨朦朧的感覺,平添一份傷感,也正是這份傷感,讓梁若耶始終認為他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他或許還對自己抱有一絲感情。

就算是一絲感情,也足以讓她飛蛾撲火,哪怕自取滅忙也心甘情願。

“這個決定,我絕對不是草率下的,也思考了很久。我認為,分開對我們兩個都好。與其套在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身邊,為什麼不乾脆走出去尋找自己的感情呢?”杜沛霖看著梁若耶說道,“若耶,感情這種東西,很沒有道理可講的。我自覺辜負了你,從今往後在你面前一直都是罪人的姿態。一年兩年或許可以,難道十年八年依然如此嗎?就算我今天答應跟你結婚了,但是我在心裡依然會覺得辜負你。因為我不愛你,我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雖然有感情,但是我並不認為那是愛情。我跟你在一起,才是真正地把你拴在一個牢籠當中,我們兩個都不快樂。”

“跟你結婚,並不會讓我生出補償的心情,反而會對你越發愧疚。你覺得這樣的感情,能讓你愉快麼?”

梁若耶笑了一聲,淒涼中帶著幾分譏諷,“你說想補償我,就是用錢來補償?可那是補償還是劃清界限,你以為我不清楚嗎?你覺得,這麼多年我對你的感情就能用錢補償得了嗎?”她忍不住哽咽,“杜沛霖,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愛,卻從來不想著從感情上面給我補償。就好比你去超市要買蘋果,人家拿給你一個梨子。梨子再好,也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你覺得我會滿意嗎?”

她話音剛落,杜沛霖就抬起頭來看向她,“你覺得,如果我能給你一個‘蘋果’,還會那麼固執地給你拿個‘梨子’嗎?”

不給,無非是因為沒有罷了。

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是這樣沒有原則可講。如果可以隨著人的意願,想把對誰的感情轉到誰身上,這世間哪裡還來那麼多痴男怨女?哪裡還來那麼多求而不得的愛情。

聽到他這樣說,梁若耶心中也是一顫。她轉過臉去,把臉上的淚水擦掉,過了半晌才轉過頭來看向杜沛霖,“你明知道,姚安安能接受你感情的可能性有幾分,卻依然要離開一段起碼平靜的生活,追求不可知的未來。”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杜沛霖,也多謝你,讓我認識到我這十年來的感情有多荒誕。”

她淚如雨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說道,“真的要感謝你......也是你讓我知道了,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情。也對,我們兩個對婚姻生活的嚮往不同,不必硬融。”她舉起茶杯,“我不喝酒的,以茶代酒,預祝你跟姚安安,百年好合。”

不等杜沛霖舉起杯子,她端起那杯茶一飲而盡。

眼淚隨著水一起,倒流了進去。

梁若耶放下杯子,唇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你總有一天會知道你失去了什麼,但願你那個時候能不後悔,堅持你今天的選擇。”

她說完,提著包包站起身來,轉身朝門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得艱難卻堅定。

杜沛霖在背後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裡清楚,梁若耶這一走,是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

也好,不回來,也好。

路邊有風,吹得她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梁若耶感覺到她這一生的眼淚都要在這幾天當中流光了。旁邊路人看到她從茶餐廳當中出來,已經隱約猜到她是失戀了,紛紛對她側目。

梁若耶此刻已經管不了丟臉不丟臉的事情了,她現在恨不得有雙手,能握住自己,把自己渾身上下的水都擠幹,好讓她不再哭泣了。

她開車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訴自己的父母,她跟杜沛霖的婚結不成了。

梁若耶雙目赤紅,臉色蒼白,頭髮散亂,整個人看上去好像受到了很大刺激一樣。她的話,像是一個炸彈,炸得家裡立刻七零八落,一瞬間讓自己父母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片刻,她爸爸才像是找到了語言一眼,猶豫著問道,“你......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請柬已經發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梁若耶有要嫁人,嫁的還是她的高中同學。這些年來,兩個人攜手創業,如今已經有了這麼大的規模,早已經是親朋好友眼中的一段佳話。然而眼看著他們即將走入婚姻的殿堂,突然有一天梁若耶回來告訴自己的父母,她這個婚,結不成了。

這聽起來,好像一個笑話般,讓人覺得荒唐。

梁父說完,也察覺到了不對。梁若耶一向聽話,她什麼時候因為跟杜沛霖吵架,拿這麼大的事情來耍脾氣?況且,任何人耍脾氣,梁若耶也不可能耍脾氣,她是多麼為他人著想的一個人啊,怎麼可能這樣呢?

梁母猶豫了一下,看到梁若耶臉上的表情不像假的,問她,“究竟為什麼?”

為什麼?結婚之前發現他不能忘記真愛,不能跟自己在一起,算不算理由?不過這樣的事情說出來想必她父母也不會理解,還是算了吧。

“不合適。”梁若耶可能是感冒了,嗓子幹得快要裂開了一樣。她端起家裡的水杯倒了杯水,一飲而盡,語氣聽上去還有幾分自暴自棄的輕鬆。

“不合適?”梁父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他原本是公務員,平常講話發言大聲慣了,遇到事情不自覺地會抬高聲音,如今退休了也依然改不掉這個習慣,“他跟你談戀愛這麼多年,以前就沒有發現你們不合適?結婚之前發現你們不合適了?”他眼中就差直接寫上“你騙鬼呢”幾個大字。

梁若耶也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但是這些事情她又的確不知道從何說起,想了想,只能歸結到,“我們兩個沒有商量好,對往後的一些發展有了分歧。”

如果讓父母知道,她跟在杜沛霖身邊這麼多年,都沒辦法比上一個幾乎沒給過他好臉色的姚安安,他們也會傷心的吧?

會認為,他們沒有辦法提供給她像姚安安的父母那樣優越的生活,讓她在愛情面前一敗塗地,如今還要面臨收拾這麼多爛攤子的局面。

她不想再在這個事情上面繼續說下去,拿出一個當初發請柬的小本本,“我要給他們打電話過去,挨著挨著說。”

她跟杜沛霖結不成婚,那還是一刀下去,雖然疼但爽快乾脆。然而一個一個打電話去說她不結婚了,就好像拿了把鈍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割她心上的肉。

有那麼一瞬間,梁若耶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值得人家愛她。如果她值得好好對待,那為什麼杜沛霖還是要不顧她的心情,把這種事情留給她?

大概是她真的不值得人愛吧,所以那麼多年,換不回別人的一個回眸。

她正要掏出電話來,按照上面的花名冊撥過去,手上卻一空,梁若耶抬起頭,才發現她的手機被自己爸爸搶了。

梁父面沉如水,“我不管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麼原因不打算結婚了,但是你要想清楚,你這個電話一旦打出去,那就是覆水難收,就算將來你們兩個人和好,我也不可能再讓你們兩個在一起了。”

梁若耶伸出手,像是在跟自己說,又像是在跟自己父親承諾,“不會再和好了。”

她眼底一片清明的乾淨,好像北方秋日高遠的天空,是一望無際的澄澈,眼睛深處無喜無悲,沒有一絲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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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她是真的不會再跟杜沛霖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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