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收到了麼?”他半晌才貌似冷冷地問道。

此刻逆著已經落日的餘暉,他的臉看起來幾乎變得透明。

他不過是披了一件外衫,裡面只不過是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露出了大片的脖頸與鎖骨。

唐菀就見那條驚心動魄,叫人感到觸目驚心的傷疤甚至越過了他的脖頸,一直一直延伸到了胸膛上。

她看了那被覆蓋了許多的傷藥,因此看起來更加血腥可怕的傷疤,不由捂住了嘴。

哪怕是沒有親眼所見,可是她也能看得出當日這位大人挨了那一刀的兇險。

特別是他的身上此刻滿滿地被包紮起來。

“東西?”

“金子還有綢緞首飾。”他不耐地說道。

似乎是精神不濟,他踉蹌了一下,整個人都靠在樹上,卻還是看著唐菀等待她的回答。

“那是大人你送給我的?”那不是說是清平王府送來的麼?唐菀愣了愣,突然看著這青年震驚地問道,“大人您是郡王身邊的將軍麼?”她記得當初跟著清平郡王出去打仗的的確是有幾個世家公子,打小兒就追隨清平郡王的。

他們跟著清平郡王征戰沙場,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勳,只是上一世清平郡王戰死邊陲,那幾位世家出身的年輕武將因過於悲痛,因此常年駐守邊陲不願在回返京都,唐菀都沒有見過。

如今這青年能給清平王府做主,又能在太后的宮中養傷,言談間似乎對郡王府格外熟悉,那他只怕正是當初跟著清平郡王離開京都前往邊陲的幾位世家子弟之中的一人。

如果是這樣,那唐菀沒有見過他倒有情可原。

那幾位武將她沒有見過。

不過當她過繼了鳳念之後,曾經得到過這幾位武將的書信,說是若是鳳念入了軍中如有難題,可以尋他們幫忙。

因這青年這樣的出身,唐菀便忍不住想到自己之前在山上的時候提到清平郡王時他的怪異,不由露出幾分侷促。

原來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沒認出是一家人。

也怪不得太后娘娘說對她的心事全都明白。

原來是這位將軍在太後面前提過的吧。

原來這位將軍大人是這樣大大的好人。

想到這裡,唐菀看向他的目光越發感激親近起來,有心問問他的名諱,想看看是不是上一世和自己透過書信的哪位將軍,卻又擔心這青年又覺得她輕浮什麼的,便忍住了,只急忙問道,“大人,太后娘娘知道我的心意就要給我和郡王賜婚了,是您將我的心事告訴太后娘娘的麼?”

她的目光清澈又感激,之後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怪不得太后娘娘叫我猜……我本還想著,如果是郡王回來了就好了。可是又一想,若是郡王平安地回了京都,那對宮中是一件多麼歡慶的事啊。怎麼會沒有動靜呢。”

她又有些黯然,青年蒼白俊美的臉上露出說不出的複雜,看著這又笨,又會自己把匪夷所思的事給圓得像模像樣,若不是他……他都以為她猜測他的身份是真的了。他忍耐許久,這才皺眉說道,“如果他活著回來,你以為他的王妃的位置還輪得到你!”

他便冷哼了一聲。

唐菀不由愣住了。

她明白這青年的意思。

若是清平郡王當真活著回到京都,平安無事,那郡王正妃根本不會有唐菀這樣出身的姑娘什麼事兒。

想當初太后提出要給清平郡王選妃的時候,能夠參選的都是出身豪族的貴女,就算是唐萱這樣一位長平侯嫡女,都得叫長平侯夫人費盡心機不知花費了多少精力金銀才能把她的名字給塞進去,可見當初競爭清平郡王妃的激烈。

若是要成親的是一個活生生,大權在握,得新君與太子兩代帝王信重,又手握兵權,聽說生得也俊美的清平郡王,那京都貴女還不搶破頭啊?如唐菀這種出身長平侯府二房的姑娘,能做個郡王側妃都是燒高香的了。

特別是她還被二皇子退親,壞了名聲未嫁人就成了棄婦,

怕是郡王側妃都沒戲。

她不由目光有些傷感,垂著頭許久,才低聲說道,“我知道。可我寧願……”她緊張地抿了抿嘴角,低聲說道,“我寧願與郡王無緣,也希望郡王能夠平安無事,健健康康地活著。”

這是她上一世就一直在祈求的事。

她寧願自己不做清平郡王妃,也希望那位以遺澤護她到死,帶給她安穩人生的清平郡王能夠活著,能夠健康平安,無波無瀾地活著。

因此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真心實意,卻不見對面的青年鳳眸微微閃動,想要鄙夷她,卻忍不住柔和了幾分眉眼,冷峻褪去了幾分。

“愚蠢。”他冷冷地說道。

唐菀微微搖頭。

她之後對他笑了笑,急忙說道,“大人的傷可有大礙麼?”她覺得這青年身上的傷太多了,看起來格外嚴重,這青年靠著樹許久沒說什麼,當唐菀有些不安的時候才淡淡地說道,“不過是失血過多,餘下的都是皮外傷。好好養個三五年就會痊癒。”

他似乎覺得這樣的話叫唐菀會嚇到,畢竟三五年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便彷彿彌補一般補充說道,“瞧著驚人,不過卻並未傷及根本。”他似乎很少會用這樣溫和的語氣對人說話,因此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有些彆扭,唐菀卻已經彎起眼睛來說道,“沒有傷及根本真是太好了。可是大人還是要保重身體啊!”

她彎起眼睛露出高興的笑容。

他靠著樹,看著她對自己笑得格外真切,絮絮叨叨地叫他保重身體,不由垂了垂眼睛。

“還好。”他不自在地轉頭,努力用冷淡的語氣說道。

不過之後,他又飛快地轉過頭來看她問道,“剛才你與鳳穆在說什麼?”

鳳穆?

唐菀一愣,之後露出幾分瞭然。

眼前這位將軍大人跟著清平郡王打仗去了,就算回到京都,可是短短時間想叫他對已經迴歸李家的李穆改口,也是一件困難的事。

不過這說明他之前和廣陵侯李穆應該是十分熟悉的呀。

“剛剛大人在這裡沒有聽到麼?”她不由好奇地問道。

這個距離,其實想聽到也不是什麼難事吧?畢竟眼前這位武將大人昨天可是在樹林裡就聽到她和二皇子之間說的所有的話了。

不過唐菀有些不知怎麼,格外不好意思。

彷彿她和別的男子的糾葛,都是被眼前這人看到。

“我不偷聽旁人的對話。”青年冷冷地轉頭說道。

他片刻之後,狹長的眼角飛快地掃過唐菀,又不著痕跡地收回。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問我願不願意繼續與李家的婚事。我覺得我的終身不該叫廣陵侯大人負責,因此廣陵侯大人也應該松了一口氣,還叫我拜侯太夫人做乾孃,往後做我的孃家,做靠山。”

唐菀老老實實地說著,沒有隱瞞的意思,青年哼了一聲,不著痕跡地喘息了兩聲,這才虛弱地說道,“這是好事,你答應他。唐家不配做你的孃家,斷絕了也無所謂。至於李家……鳳穆的人品不錯。”他的話叫唐菀瞪圓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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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我與侯爺的話,大人你是真的沒有聽到啊?”

“我難道還要因為這種事騙你不成?”青年便冷哼了一聲說道,“我不是一個窺視旁人,又虛偽地詢問你,試探你的人。”

“可昨天……”

“我那時又不認識你們,誰知道你們會突然愛恨情仇起來。”他突然有些氣惱地反駁說道。

見他看起來表情比昨日更多了些,果然褪去刻意的凌冽冷峻,他看起來還是更像是一個脾氣鮮活的人,唐菀便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又忙擔心地問道,“那鳳樟的事會不會叫大人受連累啊?”

她還記得鳳樟挨了打被拖走,而若是鳳樟進了宮看見眼前這位武將大人,只憑羅妃一人宮裡就要雞飛狗跳了。

她一副擔心這青年搞不定二皇子與羅妃母子的樣子,這俊美的青年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只管好你自己!”他似乎有些撐不住了,遠遠地走過來一個太醫院的小僕從,他便扶著這僕從對唐菀說道,“不要節省。明日我叫人再給你送些銀子去唐家。”

“誒?”

“金子用著不方便。”青年困擾地說道。

唐菀咬著嘴角看著這位能做主清平王府事的武將大人,發現這位大人每日裡為難的大概就是金子不及銀子那麼好花出去,咬了咬嘴角才低聲說道,“我其實花不了那麼多的銀子。”

她感激清平王府上上下下對她的這份善意,可她卻不想拿著清平郡王留下的這些財產奢侈地花銷。那青年沉著臉看著一心一意做個賢良淑德省錢王妃的羸弱少女,她明明那麼溫順,可是不聽話起來的樣子真是氣死人。

又笨,還這麼氣死人,清平郡王的人生也是夠難的了。

不過他還是有轄制這笨丫頭的手段,百試百靈。

“如果你不花錢,我會稟告太后,延遲賜婚你與清平郡王的旨意。”見唐菀不敢置信地慌亂地看著自己,青年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冷笑,對她威脅道,“何時花完了銀子,何時下旨賜婚。”

她這麼緊張清平郡王,還不乖乖聽話花錢?

……又不是養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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