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敢這麼對我說話!”

羅妃沒有想到,唐菀一個外臣之女,連個身份都沒有竟然就敢對她說出這樣可惡的話。

這樣的話,簡直彷彿耳光一般一下一下地抽打在她的臉上。

特別是羅妃竟然無法反駁。

正如唐菀所說。

若是李家太太當真是個不慈的嫡母,是個刻薄的人,那當初作為庶子養在李家的鳳樟還能不能活著都是一個問題。

畢竟當初李家衰落,李大人獲罪被殺,李太太的年紀還不算很大。

李家那時候都已經沒人了,只剩下一個襁褓之中的庶子……如果這庶子也死了,那李太太就了無牽絆轉身瀟瀟灑灑地再嫁,再生兒育女,夫妻美滿也就是了。

可是李太太卻沒有再嫁,她看起來的確嚴厲又刻薄,也並不十分慈愛,可是她安安靜靜地守著貧寒,用自己的全部的力量敦促鳳樟讀書用功,叫他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

甚至為了庶子日後的前程,她還捨出顏面拿著已經門不當戶不對的婚約上門,攀附了唐家這門婚事。

哪怕沒有娶到長平侯的女兒,哪怕唐菀父母雙亡,可是唐菀到底是唐家的姑娘。

李太太連庶子的前程與姻親都安排好了。

她做了一位母親能為兒子做的一切。

如果沒有李太太,又何來鳳樟的如今呢?

因此唐菀的話叫羅妃臉上火辣辣的,自然是惱羞成怒。

“路見不平……雖然李家太太沒有在宮中,可也不是她能被汙衊詆譭的理由。”

唐菀其實對李家太太的印象挺好的,雖然那位是的的確確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可是說起來面冷心熱,不說上一世,只說鳳樟沒有回到宮中被認回來的時候,李家太太就對唐菀很關心。雖然李家沒錢,可是李家太太還是會時常書信給唐菀問她最近的健康還有生活。雖然書信的措辭也很冷淡,可是那份對唐菀的關心是怎麼都無法否認與忽視的。

而且上一世的時候,李家太太自從鳳樟退親另娶唐萱之後,就再也沒有叫鳳樟進過李家的大門。

她作為廣陵侯太夫人,在京都勳貴女眷聚集的地方,也從來不對唐萱親近。

她對唐萱的厭惡京都皆知。

當唐菀想到這些的時候,一旁的廣陵侯李穆掃過了正慢慢躲到了太后的身後的唐菀,之後平靜地說道,“我母親的陪嫁大多典當用做二皇子讀書生活的費用。他讀書,束,筆墨紙硯,還有書籍都是我母親一手操辦。”

他垂了垂眼睛,之後鄭重地對花容變色的羅妃說道,“若這些話是二皇子對娘娘抱怨,那二皇子就沒有良心,不知感恩。若這些話是娘娘自說自話,我希望娘娘對我母親賠罪。娘娘的一句話或許在你的眼裡無關痛癢,可卻是對我母親的侮辱。”

“你母親?誰是你母親?!”雖然羅妃一向不喜歡假皇子李穆,可是當她看見短短時間就利落地改換門庭,叫李家太太一聲“母親”這麼痛快心裡也很不高興。

她心裡窩著火兒,顧不得這是在太后的宮中,聲音也一下子尖銳了起來大聲質問道,“你憑什麼說二皇子沒有良心?二皇子是你能評說的麼?!”不過是個臣下,連個功名都沒有,竟然敢肆意點評二皇子,這若是換了別的時間,抄了李家也不是沒可能。

倒是太后在一旁輕輕拍著唐菀羸弱的肩膀淡淡地說道,“他自然能評說二皇子。如今阿穆已經封侯,身為勳貴,身為侯爵,他有資格說一切不平之言。而且為了自己的母親仗義執言,這是一個孝子。還有阿菀……”太后笑著對抿嘴不知所措,有些不安的唐菀溫和地說道,“阿菀心地正直善良,能仗義執言,這就很合適做清平王妃。”

羅妃不由看著太后驚住了。

她一時不知是該震驚太后對唐菀喜歡成了這樣,還是該生氣自己聽到的另一句話。

“太后娘娘,他,他又有什麼資格封侯?”剛剛知道李穆封侯的時候,羅妃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裂了。

“若是你不明白阿穆為何封侯的理由,那你與二皇子不愧是母子,都是不知感恩,不懂人倫之人。”太后鄙夷地掃過了顫動著嘴角臉色發青的羅妃,緩緩地說道,“還有,別在哀家的宮中大呼小叫。羅妃,看在你為陛下吃過十幾年的苦楚,你做錯了事,哀家一向不會與你計較。不過若是你敢對哀家的事指手畫腳,對哀家大不敬,那哀家也不會容忍你。”

太后對新君的後宮一向寬容幾分,都是因她知道,無論是皇后還是羅妃,其實都為了新君吃了十幾年的苦。

無論是在冷宮的條件的惡劣,還是隨時活在會被先帝廢黜賜死的惶恐之中。

十幾年身處這樣的磨難,自然會叫太后願意寬容羅妃幾分。

可如果羅妃就此認為太后會一直對她和和氣氣地寬容,那就大錯特錯了。

陪伴新君吃了那麼多年的苦,與新君風雨同舟一同度過最艱難黑暗的歲月,在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死亡的陰影裡互相扶持,皇后才是一直陪伴新君左右不離不棄的那一個。

至於在冷宮只知道自怨自艾哭哭啼啼十幾年的羅妃……太后皺了皺眉,想到了一向孝順的大公主,便對羅妃繼續說道,“如果你還想回冷宮呆著,那就繼續在哀家的面前放肆。”

她的臉色冷冷的,顯然並不是在說笑,唐菀沒有再說話,卻見羅妃已經忍不住流著眼淚哽咽地對太后說道,“太后娘娘,不是我尖酸刻薄,而是陛下,陛下太無情了。二皇子,二皇子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卻沒有爵位。二皇子是他的親兒子啊!”

“他一個才十多歲的皇子,還想要什麼爵位。”

“可是清平郡王年紀輕輕就已經……”

“清平郡王的王爵是他父祖上傳下來的爵位。而且清平郡王年紀輕輕就去了軍中,征戰沙場,與社稷有功。可二皇子又有什麼?給京都人笑柄的功勞麼?”太后的話叫羅妃忍不住傷心地說道,“娘娘,二皇子真的是一個孝順又有才華的孩子。他都中了秀才了,讀書極好的。”

若是假皇子都封了廣陵侯,那二皇子身為皇帝的兒子,怎麼也該是個郡王呀。

哪怕是為了不壓過太子不能封為親王,可是至少也該是一個王爵,畢竟陛下膝下也只有太子和二皇子這兩個皇子罷了。

“你說得極好。你這樣說他讀書極好,我就更要感謝廣陵侯太夫人。多虧了她才將二皇子敦促得這樣好。”太后便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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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是很看不上羅妃這副小家子氣的。

不過當年先帝將顏色生得好又處事輕浮的羅妃賜給了她兒子的時候,羅妃還沒有這樣小家子氣。

或許是因為在冷宮久了,驟然成了風光無限的妃嬪,因此過於得意了吧。

也或許是因為……太子的身體不好,叫羅妃心裡生出了什麼野心來。

太后心裡思忖的時候,已經不想和羅妃再說什麼。她只是轉頭對唐菀溫煦地說道,“你賜婚的旨意,我會叫皇帝儘快賜下。雖然賜婚了你本該在家中待嫁,不過你在我的身邊的時候倒是叫我覺得很高興。你要時常進宮來陪伴我。”

她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唐菀身上那身八成新的月白色的衣裳,輕嘆了一聲說道,“你是個有心的姑娘。不過年少的姑娘還是穿得鮮豔一些,我瞧著也開心。國喪快過了,趁著這段時間多做些好看的衣裳吧。”

她便揚聲命青霧進來,對青霧說道,“這段時間你就陪著阿菀在長平侯府,照顧她,也教導她宮中的禮儀還有規矩。若是……”太后頓了頓方才對畢恭畢敬地答應了一聲的青霧說道,“若是有人敢衝撞阿菀,你也不要客氣。”

她看著青霧露出幾分嚴肅。

顯然太后也知道唐菀在唐家的日子肯定過得不怎麼樣。

如果是被家人疼愛,又怎麼會被堂姐搶走了未婚夫君呢?

“奴婢知道。”青霧便上前站在了唐菀的身後。

她一副對唐菀忠心耿耿的模樣,羅妃垂淚半晌,抬頭看見了這一幕,不由白了臉色。

太后這是要給唐菀做靠山了,那唐萱怎麼辦?長平侯府長房怎麼辦?

她倒不是為了兒媳擔心,而是擔心若唐萱不得宮中喜愛,會拖了鳳樟的後腿。

只是她剛想說什麼,卻聽見唐菀對太后道謝之後,突然小聲兒說道,“太后娘娘這般疼愛我,那我大膽,想求娘娘為我做主一件事。”她突然這麼說,羅妃不由心裡咯噔一聲,十分擔心唐菀要求太后治罪二皇子,因此用警告的眼神看著唐菀。

然而唐菀看都沒有多看羅妃,只看著太后認真地說道,“我既然與二皇子已經各不相干,那自然要徹底斷絕,從此一刀兩斷,再無任何牽扯糾纏。只是這些年,二皇子當初讀書的時候,我曾經私下資助……既然要斷絕,那無論恩義都要從此再無牽絆,二皇子拿了我數年的資助,我求娘娘做主,叫二皇子還錢。”

她當年一番用心都給了白眼狼。

既然要斷絕,那索性將所有的牽連還有糾葛全都徹底斬斷。

黏黏糊糊,藕斷絲連,這是唐菀這一世不再想遇到的。

上一世的時候,她年紀輕,而且還剛剛守寡因此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敢做,委委屈屈地和二皇子退親之後,就沒有提這些事。

可是這輩子,唐菀不想再溫順懂事,也不想再便宜二皇子什麼。

她希望連最後與鳳樟之間的那點恩義都不再有牽連。

因為鳳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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