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鎮定地坐在二皇子府上房之中。

門外是鳳樟的姬妾們哭天搶地的聲音。

因詆譭太子妃, 又跟先帝貴妃殘黨扯上了關係,鳳樟已經被皇帝廢了皇子的身份,成了庶民。

這二皇子府自然不再屬於鳳樟, 要清空的。

既然這樣, 那鳳樟曾經的小妾們自然得離開二皇子府。

或者,就跟著鳳樟一同往被發配的舟山去了。

南安侯垂眸摸了摸腰間的配劍, 面無表情。

他真是沒有想到,二皇子府之中竟然有這麼多的小妾。

本以為鳳樟只是喜歡與幾個特別的姑娘情不自禁, 可是原來, 在那些耳熟能詳的小羅氏。明月或者唐萱等等之外,這二皇子府裡沒有名字不被世人瞭解的小妾竟然還這麼多。

南安侯嘴角勾起嘲諷的表情。

他現在算是明白鳳樟失去帝寵為何就變得這麼窮,連給二皇子府修繕一番都做不到了。

養著這麼多要吃飯的嘴,他能不窮麼。

只是聽著外頭女眷們的哭鬧叫嚷,南安侯心裡不耐煩了起來。

他本就不是一個對女子憐香惜玉的性子,外面鳳樟的小妾的苦難在他的眼中什麼都不算, 因此南安侯冷冷地對身邊的侍衛說道, “堵住她們的嘴,都捆到柴房去,等著與鳳樟一同上路。”他可不是有耐心的人,更不會好言好語的安慰,見這些女子吵鬧, 直接堵住嘴捆起來也就罷了。

嫌棄地看了看四周,南安侯冷哼了一聲。

皇帝命他將二皇子府收回,留著日後賞賜旁人。

可是這麼烏漆嘛黑的府邸, 還有上一任主人鳳樟這晦氣的人,只怕這府邸日後沒有人能看得上的。

他冷哼了一聲,對面已經戰戰兢兢站著的羅氏頓時怕得抖了抖。

她身為南安侯的岳母,竟然都不敢在南安侯的面前坐下與他說話。

南安侯的目光落在羅氏的身上。

羅氏的目光卻在他摩挲著劍柄的手上驚恐地逡巡。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這是鳳樟自作孽,跟我沒有關係。他做的壞事我毫不知情,我跟他沒有關係!”大概是十分想要撇清與鳳樟的關係,羅氏連說了兩次“沒有關係”,唯恐南安侯沒有聽到。

南安侯卻只是臉色冷漠地看著她。

他是這樣冷酷,頓時叫羅氏想到了曾經在冷宮的時候這個人多麼可怕,她是個欺軟怕硬的人,最怕南安侯這樣強勢的人,差點跪在地上,又急忙哭著說道,“我要見皇后娘娘!我,我是被連累的呀!”

“你還有什麼臉面見皇后娘娘。”南安侯冷笑了一聲,見羅氏怔住了,便鄙夷地說道,“你生的兒子覬覦她的兒子的皇位,你扶持你兒子覬覦東宮的時候,難道沒有一刻不想著若太子……”他頓了頓,並沒有說晦氣的話,然而羅氏卻已經聽懂了,臉色慘白起來。

南安侯不理會她慢慢變得惶恐的樣子,只漠然地說道,“娘娘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你也別不要臉。人要臉樹要皮,你該明白做人的道理。”

鳳樟詆譭太子妃,還曾經覬覦皇位,羅氏難道沒有過麼?

正是因羅氏野心勃勃,才會令鳳樟生出這樣的妄念。

當謀算東宮與皇位的時候,羅氏有沒有想過皇后的感受?

口口聲聲都是要皇后幫助她,她也真是沒臉沒皮。

南安侯最看不上這樣的人,見羅氏抽噎了一聲,委頓在地上哭了起來,便譏諷地說道,“除了哭,你真是一無是處。”從冷宮的時候就只知道哭,對南安侯來說,羅氏是冷宮之中最不招人喜歡的那個。

這說的還是人話麼?

好歹她也是南安侯的岳母。

就算是尊重長輩,也不該這麼說話吧?

羅氏哭了一會兒,見南安侯根本不理睬自己,只能紅著眼眶跪在地上對南安侯說道,“我不想死。”

“沒有人叫你死。”南安侯面色冷靜,如同山岩一樣沉靜,在羅氏眼睛一亮中冷淡地說道,“鳳樟會被流放舟山,如果你不想出家,就跟著他去舟山。”

“舟山?”

“怎麼,你還敢來南安侯府?”南安侯冷笑著問道。

羅氏心中意動,然而看著南安侯殺機凜然的眼睛,頓時打了一個寒顫。

她一下子明白了。

如果她想要去跟大公主生活,南安侯今日只怕直接斬了她,到時候只隨便說兩句是她因鳳樟的緣故驚怒心悸而死,大公主尚且有孕不會親自來看她是怎麼死的,旁人……她死了,旁人只怕會松了一口氣吧,誰會在意她的死因。

想到這裡,羅氏已經淚流滿面了。

她捂著臉許久,這才輕聲說道,“我要去舟山。”

離開繁華的京都,前往一個叫舟山的不知名的地方,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回到京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女兒還有外孫了。羅氏哽咽了兩聲,此刻心裡才生出後悔。

若是她沒有那麼貪心,如果她願意安守嬪妃之位,若是她沒有覬覦東宮,沒有做那些事,她如今還在宮裡過著安穩幸福的生活吧。

皇帝和皇后會善待她,大公主與李穆會孝順她,還有很多的小外孫,小孫兒圍繞著她。

恍惚間,羅氏只覺得從皇帝登基的這些年裡,自己過的日子彷彿是一場夢。

夢裡她做錯了很多,可是如今就算是想要挽回,卻已經傷透了人心,沒有人會回頭看她一眼了。

“既然這樣,你到底是宣平生母,我與宣平不會怠慢你。”南安侯很滿意羅氏的選擇,見羅氏流著眼淚仰頭看著自己,似乎格外後悔的樣子,他沒有在意。

不是什麼事都能原諒,也不是什麼事賠罪之後就能回頭。

早在羅氏隱瞞羅家的那些齷齪,想要把大公主嫁給人面獸心的畜生,南安侯就絕不會對羅氏有半分心軟。

他把她趕走,不過不願叫大公主不安,便對羅氏繼續說道,“你從宮中帶出的所有的金銀細軟,當初皇后娘娘沒有扣留,自然我也不會。那些金銀足夠你後半輩子在舟山錦衣玉食。我會命舟山處的人照顧你的起居,給你棲身之地,不會叫你在舟山被人驚擾欺辱,你可以太太平平,舒舒服服地過日子。”

他隨手從身上取出一疊銀票丟在羅氏的身上,漠然地說道,“這些是三萬兩。無論是舟山處的照顧,還是這三萬兩銀子……你生下宣平的情分,全都在這。她不再虧欠你的生養之恩,你和她以後才是再沒有關係。”

他不想叫大公主心裡有什麼遺憾。

哪怕大公主嘴硬,可是心那麼軟,總是會難過的。

如今,南安侯什麼都不必擔心,大公主也不必擔心。

羅氏哭哭笑笑地把三萬兩銀票攥在手裡。

除了這些金銀,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兒女,夫君,什麼都沒有了。

“大哥兒……還好麼?”她突然對南安侯提到了自己從沒有見過的大外孫。

南安侯卻並不覺得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有什麼感動的,冷淡地說道,“有我在,不會有不好。”他已經解決了羅氏的這件心腹大患,見羅氏抱著銀票哭得可憐,也不可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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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被送到舟山,可是這麼多的金銀細軟,羅氏只怕到了舟山就樂不思蜀了。

這可比鳳樟的日子過得舒坦多了。

皇帝流放鳳樟的時候,可沒說給鳳樟銀子。

他越過了大哭的羅氏,不在意她的半分懊悔,走到了二皇子府那黑乎乎的院子裡。

看著這破院子,他的臉上露出幾分嫌棄,卻聽見外頭傳來了女子驚恐的聲音說道,“你們不能這樣,不能搶走我的嫁妝!這都是我的嫁妝,與鳳樟沒有關係!”

他微微皺眉,走出了院子,便見二皇子府的一處大大的平地上,唐萱正披頭散髮地跟幾個雖然不悅卻不願與女人動手的侍衛拉拉扯扯。

侍衛們抬著好幾個大大的紅木的箱子,瞧著沉甸甸的。唐萱如今顧不得美貌嫵媚,正抓著這些侍衛們不放。

另一側,鳳樟被人扣著,無力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團亂象。

“侯爺!”唐萱見到南安侯走出來,眼睛頓時一亮。

她自然知道南安侯是權貴之中的權貴。

因此,見到南安侯出來,她放開了那幾個在她眼中格外卑賤的侍衛,一下子衝到了南安侯的面前。

南安侯拔刀,刀鋒雪亮,唐萱險些撞在那鋒利的刀口上,頓時尖叫了一聲跪下了。

“侯爺,侯爺……”她搓著手,此刻看起來楚楚可憐,無比的柔弱可憐,看著南安侯的目光彷彿在看天神。

“把她也給捆了。吵死了。”南安侯對兩旁的侍衛說道。

他剛剛吩咐侍衛們捆了鳳樟的小妾去柴房,怎麼這裡還有個漏網之魚?

“侯爺,這女人的身份與那些小妾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都是服侍人,給人消遣的小妾,玩物而已,誰還比誰高貴?”南安侯不屑一顧地說道、

唐萱仰頭看著從來不怎麼開口,一開口就是這樣可怕的南安侯,驚呆了。

清平郡王行事兇殘,動不動就打人,她已經覺得是男子之中的敗類。

可是沒想到南安侯竟然不遑多讓,能與清平郡王分庭抗禮,甚至惡毒超過了清平郡王。

他竟然說她是個玩物。

南安侯比清平郡王惡毒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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