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的話讓綏汐本就沒怎麼理清楚頭緒的腦袋又懵逼了好一會兒, 她怔怔地看著對方。

半晌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怎麼?你不信?”

不僅是綏汐,連同平日裡話挺多的息風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少女頓了頓, 試著張了張嘴, 最後還是沉默了。

她或許知道該說什麼,又或許並不知道。

無論的哪一種,此時說出口來都不合適。

朱翊薄唇微啟, 手指輕輕點了點面頰。

“看來你還是半信半疑。”

“這的確是一件挺讓人驚訝的事情,畢竟這種程度的老牛吃嫩草, 放眼整個修真界也不多見。”

“……我師父可能只是不放心我, 畢竟我是第一次下山歷練。”

少女心下有什麼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慢慢從雲霧之中顯露出了真實的一角。

正當她想要仔細去看的時候, 又被另一層紗幔給輕柔地遮掩住了。

但這並不妨礙她心頭的不安。

“這麼多人都是第一次下山歷練,再加上這不還有顧長庚和桃源的那個女修在嗎?”

他聲音放的再低,綏汐還是能夠聽出來他裡頭的笑意。

“兩個金丹,還護不了你們這群剛入道的弟子?”

“若不是放心不下你, 怎會大費周折的讓一個傀儡跟來?”

見綏汐皺著眉沒再說話, 朱翊笑著繼續說道。

“綏姑娘, 你看起來好像一點兒也不高興?”

“我高興什麼?”

“高興自己得了這樣一份偏愛啊。”

他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把摺扇,還沒怎麼開啟便抵在了綏汐的額頭。

“他可是當今劍修第一人, 亦是第一個踏入羽化之境的大能。”

“若得了他的愛慕,你應當高興才是啊。”

這樣的話綏汐聽了不止一次,從她剛入青霄凌雲到現在她便知曉自己的師父是個怎樣傳奇的人物。

天下有多少女修想要與之共結連理, 情定三生。

要是這麼想的話,如果容予真的喜歡自己,她應該歡喜若狂才是。

然而綏汐沒有, 準確的來說她沒有任何感覺。

“歡喜與否我不知道,畢竟我修了無情道。”

綏汐語氣平緩,沒有絲毫的波瀾。

朱翊自然是知道少女沒什麼七情六慾了,他本身將這件事情告訴綏汐就沒有想過她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看來這件事你是信了卻不怎麼在意了?”

他的語氣有些失落,可眼神裡卻沒有什麼情緒變化。

正如朱翊看不透沒有七情六慾的少女心裡在想些什麼,同樣的,少女也看不透對方的想法。

綏汐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要搖了搖頭。

“我信了大半,我信那人是我師父做的傀儡。”

“其餘的我半信半疑。”

她並不是那種只聽別人一面之詞便不思考就全然相信了的人。

臨懷是容予的傀儡這件事,從他的言行舉止到靈力過於平穩這兩點上,綏汐便有些懷疑了。

朱翊後面解答了她的大半疑惑,她這才確定了對方傀儡的身份。

但要說其他的事情,她沒有確鑿肯定。

朱翊似乎就在等綏汐這話,他的長髮如緞子滑落在了床榻之上。

紅衣如梅,不是冬日卻有雪落花開的跡象。

“既如此,你可以試試?”

“怎麼試?”

少女抬眸看去,清澈的眸子裡滿是好奇。

“那傀儡並不是活物,寄居著的是你師父的意識。”

“某種程度上他其實就是容予。”

朱翊低頭湊近與她耳語了幾句。

熱氣曖昧,噴灑在綏汐的耳邊又癢又酥。

“……這不大好吧?”

她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猶豫。

“你現在七情六慾寡淡,沒什麼禮義廉恥。我覺得這對你沒什麼壓力。”

“我是無所謂,可這畢竟是我師父啊。若是你猜錯了到時候惹惱了他,我不就會被安上個勾引師長的罪責了嗎?”

朱翊聽到少女竟是在擔憂這個,他勾起唇角,笑得嘲諷。

但這抹諷刺並不是對綏汐的。

“惹惱?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若你真的那般顧慮,但凡他有絲毫避讓厭惡你的話,你且收手。”

“就當我猜錯了便是。”

“……成。”

朱翊見綏汐鬆口答應了,臉上的愉悅根本掩藏不住。

“……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我師父是不是之前與你結了什麼仇怨?”

綏汐抬眸便瞧見了對方上揚的壓制不住的唇角。

可若是有仇怨,這種事情好像對容予造成不了什麼,反而不痛不癢。

“倒也不算什麼仇怨 ,我只是看不慣他那般隱忍剋制的模樣……”

他將摺扇展開,上面的丹青在夜色之中朦朧,瞧不分明。

“我覺著心頭不痛快,偏要捅破。”

妖修一般隨心所欲,他們追求無拘無束。

容予這類人,反而是他們最不爽的。

朱翊與容予,準確來說與整個正道宗門都沒有什麼恩怨。

他們鳳山一向保持中立,鮮少逾越界限。

可能是記著之前上青霄凌雲被拔劍相向的事情。

容予越是隱瞞剋制,越是害怕綏汐發現自己的感情,他反而越想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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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但是,不過你的性子還真是惡劣啊。”

綏汐這麼吐槽了一句,剛想要開口再說說具體怎麼做的時候。

朱翊扇子驟然合上,等到少女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化作一縷雲煙消散不見了。

她一愣,伸手摸了摸旁邊。

要不是被褥上還是溫熱的,她可能都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了。

“他怎麼突然就走了?”

綏汐低頭問已經能夠自主活動的息風。

[還能怎麼?臨懷覺察到了唄。]

[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這麼長時間了他肯定也感到不對勁了。]

因為朱翊離開的早,臨懷想要再細細感知的時候已經再沒了痕跡。

息風說完後沉默了一會兒,見綏汐竟然毫無反應準備合上眼睛繼續醞釀睡意。

[喂,你不會真的打算之後去試探臨懷吧?]

“嗯,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少女已經有了睡意,說話時候迷迷糊糊的。

[要是他猜錯了呢?你那麼露骨的試探,你想被逐出劍宗嗎!]

息風急了,從綏汐的懷裡飛出來,用劍柄砸了下少女的頭。

力道不大,卻足夠讓她清醒過來了。

綏汐捂著被砸得有點兒紅的額頭,抬眸看向漂浮在頭頂上的息風。

“我知道輕重緩急,定然會注意分寸的。”

[你但凡知道輕重緩急就不會這麼做!那家夥來路不明,萬一是想害你呢!你別亂來!]

息風很是著急,他好不容易才從劍冢裡面出來。

被關了千百年了,這才呼吸了幾個月的新鮮空氣,他可不想綏汐被逐出師門,不然他也要直接滾回去了。

[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你可憐的劍著想啊!五百年了,我不要再進去了!]

綏汐被他噼裡啪啦一大堆吵的腦仁兒疼。

她伸手一把將息風撈進了被窩,帶著安撫意味地拍了拍他的劍柄。

“行了行了,我不會亂來的。”

她嘆了口氣。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也不必非要去試一下真假……”

[那我們不去了!就當什麼也不知道,管他真假,你裝聾作啞就成!若他真的喜歡你和你表明心跡了再說!]

“我想試的不是師父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綏汐對這些並沒有什麼感覺。

哪怕容予真的喜歡自己,說實話,她的心情也不會起什麼起伏。

[那你要試什麼?]

息風不明白,心下更是急躁。

[你這樣我很慌啊,我不想換主,也不想再進那個黑漆漆的劍冢了!]

看來息風是真的在劍冢裡關太久了,已經產生生理性厭惡了。

少女用手安撫著他。

“放心吧,我不會全聽朱翊的。”

綏汐閉上眼睛,聲音越來越輕。

“他說的試探太過了,我會點到即止。”

少女這話讓息風心下稍微松了口氣,他還想要再問些什麼的時候。

頭頂上綏汐的呼吸變得綿長清淺。

[……老虎身上拔毛都不怕,心還真大。]

綏汐睡得香甜,可息風卻一點兒也沒了睡意。

他思緒清明得厲害,腦子也清醒。

有些沒有細想的事情,也因為這麼一個小插曲而讓他在意了起來。

綏汐年歲輕,對容予以前的事情也大多是從別人口頭上瞭解的。

可息風不一樣,他活的不比容予短,哪怕常年在劍冢裡待著,卻也知曉大多事。

他從混沌黃泉,劈天破雲而生。

除了綏汐,也就經歷過兩任劍主。

第一任劍主有著和容予一般資質絕倫,可最後在羽化飛昇時候渡劫失敗隕落了。

第二任因心性不定而入了魔,最後死於容予劍下,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

息風不是一個心思細膩愛多想的性子,只是近日這一樁樁事情擺在他面前,不得不讓他在意。

容予的羽化之劫還未渡,之前將他身上的萬魔之氣給引到了自己身上。

這麼看來,意外地和他前兩任劍主的劫數一併重合了。

因為太過巧合,息風反而覺得不是巧合。

正在他想事情想的入神的時候,綏汐翻了個身,將他從懷裡鬆開了。

沒了熱源的息風不爽地挨近了少女,然後重新鑽進了她的懷裡。

他從來沒有被劍主這樣抱著入睡過。

前兩任劍主都太不近人情,也太偏執,硬邦邦的如冰。

全然沒有少女氣息香甜,懷抱柔軟。

息風想到這裡不自覺又往綏汐的頸窩裡靠。

外面的月色清冷,懷裡的溫暖如春。

他停下了所有焦慮不安的思緒,意識也漸漸放鬆。

伴隨著少女綿長的呼吸,他也入了一個香甜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  息風委屈,前兩任劍主都是男孩子,一點也不香軟。感謝在2020-01-27 22:03:23~2020-01-28 20:05: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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