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容予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
在無塵走了之後, 他皺著眉思索了許久也不得頭緒。
於是只好作罷。
一旁的白櫟在無塵離開後緩緩睜開了眼睛,裡頭沒有絲毫睏倦, 滿是清明之色。
容予從一開始便發現了白櫟在裝睡, 他沒有戳穿。
即使無塵也可能早就覺察到了。
他覺得奇怪,白櫟應該是第一次見無塵。
“你不喜歡無塵?”
白櫟沒有什麼反應,眨了眨眼。
看起來對無塵倒沒什麼不滿排斥。
“那你為何裝睡避著他?”
它甩了甩尾巴, 指了指那盞放在高處的琉璃花燈。
眼眸閃了閃,直勾勾地盯著容予。
“……你不想他碰這花燈?”
白櫟瞧著容予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它沉默了一會兒。
這才伸展了下四肢起身用尾巴將花燈給取了下來。
它輕輕地用爪子將花燈推到了容予的手邊, 金色的眸子裡有什麼情緒閃爍。
容予一頓, 將手中的筆放下。
“這花燈有什麼地方不對的嗎?”
他手伸過去將花燈拿了起來,轉了一週後一頓。
“這裡面好像寫了什麼字。”
容予抿著薄唇,正準備垂眸看去的時候。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師父,我現在能進來了嗎?”
“進來吧。”
容予將琉璃花燈放在桌邊, 溫聲對門外的綏汐說道。
少女得了允許推門走了進來, 卻發現白櫟不知怎麼的, 正氣呼呼地瞪著自己。
“師父,白櫟是怎麼了?我記得我才剛回來, 還沒有來得及招惹它啊。”
“……它剛醒,可能有些起床氣。”
容予無奈地這麼找了個藉口說道,而後換了個話題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找我有事嗎?可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 我好得差不多了。”
綏汐搖了搖頭。
“就是無塵大師剛才讓我進來,說是您可能有事要與我說。”
“……”
容予原想著過幾日再找綏汐,不想無塵竟直接出去便讓對方進來了。
“是有些事情。”
他嘆了口氣, 看向綏汐清澈的眸子。
“……劍宗之內,你可有對誰抱有好感?”
“我指的是道侶之間的那種好感。”
容予心裡不舒服,卻還是壓著溫聲詢問著綏汐。
他莫名覺得有點兒緊張,等著她回答。
這問題綏汐還真沒想過。
她本身就是來青霄凌雲入道修行的,每日幾乎都在凌雲峰裡待著,哪有心思想這些旖旎之事。
綏汐抬起手撓了撓自己的面頰。
“師父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些?道侶什麼的對我來說還早著呢。”
“那便是沒有了?”
容予指尖微動,喉結滾了滾,沉聲小心翼翼地確認了一遍。
綏汐搖了搖頭。
“我成天都在修行,就算有那心思也沒什麼機會啊。”
“……若給你這個機會呢?”
容予手不自覺放在了一旁的花燈上,指腹摩挲了下燈壁表面。
他將之前與無塵說的事情大致告訴給了綏汐。
容予眼眸晦暗,睫毛的陰影落在下眼瞼處成一片灰色。
“你們的意思是,想讓我找個道侶處處看來試試能不能尋得破解之法?”
綏汐聽明白了,可一時半會兒還是沒緩過來。
“如果你不願的話那便……”
“也不是不願意,就是有個事情我得提前問清楚。”
容予聽到綏汐這麼回答後眼神黯了下,唇角往下壓了些。
“你說。”
綏汐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家師父的情緒低落,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點兒不好意思。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問下……”
她莫名忸怩了起來,讓容予不大適應。
“這法子需要雙.修嗎?
還是只是單純找個看的順眼的人處處看,只要擦出點兒火花就成?”
容予聽了後險些一口氣沒背過來。
也不知為何,他聽了綏汐這話頭一次氣得後槽牙生癢。
“……自然是不需要的。”
他覺得胸口有一股濁氣。
尤其是瞧對方聽後只“哦”了一聲,反應極為冷淡的時候。
“難不成你還想……雙.修?”
細聽之下,綏汐莫名聽出了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也不是,只是我還沒雙.修過,心裡不免是有點兒好奇。如果到時候覺著處著不錯可以深入瞭解下也未嘗不可。”
綏汐想起了什麼,語氣十分淡定地繼續說道。
“畢竟之前丁香師姐曾與我說過,好像情.熱的溫度可能能融我被煉化的七情六慾。”
“你還小,急不得……”
容予心慌了下,連忙制止,想要綏汐打消這個狂野可怕的念頭。
“這種事情,不可兒戲。”
“我知道,我就是隨便順著想了下……”
“師父,屋子裡很熱嗎?你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要不是綏汐開口提醒 ,容予都不知道自己出汗了。
即使擦拭掉了額頭一層薄薄的汗珠,他的後背也不知什麼時候溼了。
“……沒事。”
容予用靈力將身上的汗烘乾,在身體變得乾爽之後這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少女眼神狐疑地瞥了一眼容予,原本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
餘光落在了桌上放著的那盞琉璃花燈上。
“好漂亮的花燈。”
綏汐眼睛一亮,她之前就想要買一盞這樣的琉璃花燈,只是沒機會。
“這燈好像之前白櫟給我看過,我沒仔細瞧。”
她當時被白櫟嚇得夠嗆,根本沒注意到太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盞,畢竟琉璃花燈都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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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師父您的嗎?”
容予微微頷首。
他沒想到不僅是無塵,就連綏汐也對這盞花燈如此喜歡。
“這東西是您託人從山下帶來的嗎?”
青霄凌雲可沒有花燈這種玩意兒,綏汐想著之前容予曾託人帶過些吃食上來。
也沒多想,便以為這琉璃花燈也是他託人帶回來的。
“……算是吧。”
綏汐現在雖沒了大部分的七情六慾,可她的好奇心卻沒有被煉化。
容予自己也不記得這琉璃花燈是怎麼來的,怕少女打破砂鍋問到底,於是這麼含糊地回答這。
“那個幫您帶花燈的眼光和我差不多,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琉璃的了。看上去剔透晶瑩,點上火還能看見裡頭搖曳的火光。”
容予看著少女從剛才發現那花燈的時候視線便沒從上面移開過。
他長睫一顫,眸裡盡是柔軟。
“要拿去看看嗎?”
“誒,可以嗎?”
她眼睛一亮,很是意外地看了過去。
容予放東西有個習慣,一般放在手邊位置的都是他很重要的東西。
比如手中的那只山河筆,還有桌子上的青墨硯。
她剛才雖也很想看看,卻並未開口問。
卻不想容予自己竟主動詢問起她來了。
容予微微頷首,拿起手中的花燈遞給了綏汐。
綏汐接過,拿高了些,對著窗外的陽光看去。
陽光從外頭緩緩流瀉進來,落在琉璃花燈上面。
花燈被照的剔透晶瑩,如碎銀一般耀眼。
“這裡面好像寫了什麼字……”
綏汐眯了眯眼睛,湊近去一看。
不想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師父,您這是送給我的嗎?”
她很是驚喜,回頭舉著花燈詢問道容予。
“這上面刻了我的名字。”
少女指了指右下角位置,陽光落在她身上將她一併照亮。
她的睫毛似灑了層金粉,笑著時候帶動了些,似振翅的金蝶。
容予一愣,在綏汐還沒有從喜悅之中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手一動,少女手中的琉璃花燈便瞬間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順著剛才綏汐指的地方一看。
果不其然,內壁裡清晰刻著的,正是少女的名字。
“師父?”
綏汐看著空無一物的手,又疑惑地看向不知為何怔住的容予。
“……這不是給我的嗎?”
她瞧著對方這反應一時間也不大確定了起來。
即使那裡面刻著的是自己的名字。
或許自己看錯了?
容予不知為何覺得頭有些疼,他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他的面上似凝了層冰霜,薄唇往下抿著。
“師父,您身體不舒服嗎?”
綏汐還是第一次見到容予這樣,她連忙上前去看。
她蹲下來些與坐著的容予平視。
他睫下眸中的情緒綏汐瞧不見分毫,只覺得他似乎很是難受。
“是頭疼嗎?”
綏汐看著他手扶額的樣子,擔憂地低聲詢問道。
“要不我給您按摩一下?我的手法還可以,我以前給我爹按過。”
當然這個爹指的是綏汐前世的爹,這個世界的雙親她穿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去了。
只留下了綏沉和她兩人。
綏汐見容予沒有回話,只抿著唇竭力忍著疼痛。
她這才試探性地將手放在了他的頭上輕輕地按摩了起來。
少女的指尖微涼,似夜幕時候涼薄的月色。
在綏汐的手碰觸到容予的瞬間,他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跟著沸騰了起來。
灼熱得厲害。
那種感覺熟悉得讓人心顫。
綏汐看他似乎沒有得到什麼緩和,反而更痛苦了。
她咽了咽口水,以為是自己力道重了。
“我,我還是不給您按了。”
她怕出差錯,準備將手收回去的時候。
容予卻猛地扣住了少女的手腕。
他眼眸泛紅,臉上沒有平日裡溫和的笑意。
綏汐看著容予的樣子給嚇到了。
他靠的很近,眉眼深邃。
像是要將少女每一寸骨骼都給描繪清晰,烙印在腦海之中一般。
“師,師父……”
“疼。”
那一聲[疼]如同喚醒夢中人的當頭一棒。
容予一愣,眸子驟然恢復了清明。
他慌忙鬆開了手。
少女身子因慣性往後退了些,這才脫了束縛。
“我看師父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得好,我,我就不打擾了。”
綏汐見對方眸色恢復了正常後松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揉了揉自己被抓得紅了一圈的手腕。
她起身準備離開。
結果剛走了幾步,在馬上要到門口的時候。
那盞琉璃花燈緩緩地從容予那邊飛過來,最後輕盈地落在了綏汐的手中。
“師父,這是?”
今日的容予實在反常。
綏汐拿不準容予在想什麼,回頭疑惑地看了過去。
青年眉眼如遠山霧靄,似被紗幔遮掩,看不清神色。
他只坐在那裡,靜靜地注視著綏汐。
半晌,在綏汐以為容予不會說話的時候。
他薄唇微啟,緩緩地朝著她勾起了唇角。
“拿著吧,這本就是給你的。”
綏汐低頭看了下手中的花燈,上面刻著的兩個字清晰入了她的眼。
她確認了下後,低聲說了句謝謝。
這才輕輕帶上了門出去。
容予一直盯著禁閉著的門扉許久
良久,這才收回了視線看向了一旁的白櫟。
白櫟舔了下爪子,輕輕地蹭了下容予的手。
和往常一樣慵懶。
容予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它的頭,動作如羽毛般輕柔。
窗外的陽光灑了整個主殿。
光影之中,他的面容明滅。
似琉璃花燈裡曾搖曳的火光。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她便是我三百年來久至,
卻甘之如飴的劫數。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是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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