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沉少有情緒波動這般大, 平日裡在師兄師姐們面前都是乖巧懂事的人設。

也只有在提到容予的時候才會這般激動。

可能是他剛才的聲音太大,走廊路過的幾個童子聞聲看了過來。

少年也注意到了他們探究的視線, 挺直了背脊, 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就好像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似的。

直到旁的人走遠了之後,綏沉這才松了口氣。

“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

綏沉皺了皺眉,想到容予就這樣稀裡糊塗騙了少女結了道侶後。

他心下更是煩躁。

他剛喝了口茶, 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了過去。

“等一下,你和他沒有締結三生契吧?”

“沒, 他說我還太小了點兒。

百年生辰時候去結最好, 寓意白首到老。”

少年聽後扯了扯嘴角。

這話他聽著耳熟, 之前在秋林梅林的時候容予也曾許諾過這共白首的誓言。

凡塵時候沒有實現的,如今倒是拿著同樣一套說辭想要圓滿。

“那你還喜歡他嗎?”

綏沉問這話的時候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少女這個情況他或多或少知道。

可知道是一回事,想要聽綏汐親口說又是另一回事。

“喜歡。”

“不過應該只侷限於臉。”

綏汐說的坦蕩, 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原先跟隨絕雲寺的無塵大師修行過一段時間, 他告訴我修無情道並非真無情。”

“其實七情六慾回不回得來也沒什麼, 我主要是想著為了日後的修行。”

“……所以你答應他也有一部分是為了破這無情道日後的劫數?”

少年忍不住咋舌。

不愧是修無情道的,這般想法也是沒幾個人能夠這般毫無負罪感說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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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綏汐微微頷首。

“不過我這都十年了也沒有什麼心動的跡象, 只是越發覺著他的面容賞心悅目而已。”

“然後我想,既然如此就斷了再找個閤眼緣的試試。沒準就天雷勾地火,順理成章就成了也說不定?”

說了這麼多大概就是一句話。

拜拜就拜拜, 下一個更乖。

只是綏汐是主動甩人的一方。

饒是護短偏袒綏汐的少年聽了這話後也良久沒有開口回應。

他單手撐著下頜,長長的睫毛下情緒晦暗。

“隨心吧。如果阿姐你覺得不成那便斷了便是。”

綏沉尊重綏汐的一切決定,只是他這個時候也不知為何心下隱約不安起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有話就說,我們姐弟倆有什麼不能說的。”

既然已經被少女看出來了他欲言又止,綏沉嘆了口氣這才開口。

“我是在想一個事情。”

“你之前還沒入道前便那般喜歡他,這無情道修成的劫數若真是個情劫……”

“我怕你的情劫,可能就是他。”

綏汐一怔。

這話她之前聽容予說過類似的,只不過自己是他的情劫。

這件事綏汐並沒有與少年說,她紅唇微抿。

少有的有些心悸。

“哪有這般巧合的事情。在一個人身上栽了一次了也有些抵抗力了,再喜歡上的話怕是不能了。”

“也是。”

綏沉順著想了下。

“畢竟阿姐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

這話說的一針見血,她還真不好反駁。

“而且現如今不是考慮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

少女想到了什麼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關鍵是我現在想斷也斷不了。”

“你是不知道一月之前我提了斷關係的時候他的臉色有多可怕,猝不及防就是一道驚雷落下來。”

“……小孩子嗎?感情的事情最是講究一情我願,他這麼做不是赤。裸裸的威脅嗎!”

綏汐擺了擺手。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他倒是不會對我做什麼,我就怕我斷了去另尋新歡的時候。我這新歡還沒處熱乎就被他用雷給劈死了。”

“好好的處個道侶而已,這背上一條人命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那便再等等吧。”

少年聽著也覺得容予雖然做不出這般劈死人的事情。

可若是那威壓落在人身上,神識探入,身心折磨一番也差不多了。

容予平日裡待人再溫和,那也是全修真唯一一個達到羽化之境的大能。

誰和他對著幹也不會落到什麼好處。

說到這裡,兩人又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最後幾乎同時的,一切想說的話doi歸於了兩聲長長的嘆息。

“算了,不聊他了。”

少女將一旁快涼了的茶水端起來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對了阿沉,你想要這一次蓬萊的靈寶嗎?”

“還好吧,如今還不知道那靈寶是什麼呢。”

綏沉對這些靈寶什麼的並不感興趣,這不重物欲的一點也和顧長庚很像。

再加上這些年容予每到他生辰時候都會派人到崑崙給他送東西,大大小小的靈寶還有品階極高的丹藥。

這麼多他都堆在庫房裡看都不看一眼,更別提蓬萊這個靈寶了。

“怎麼了?阿姐可是想要?”

“嗯。我們劍宗一位長老之前送了我一塊上好的靈玉給我做劍穗。我想著這一次若是能拿到這靈寶便用這個還他。”

“不過依我的修為可能不成,我想與你一起合作。”

少女並沒有說那個長老的名諱,不過綏沉卻一下子便猜到了那人是塵淵。

“巧了,他也送了我一塊靈玉。”

如果綏汐說的是旁人的話他可能不會這般輕易同意,但這一次他也算拿人手短。

當時年紀小沒什麼見識,覺著是一塊好玉瞧著心頭歡喜便收下了。

如今聽著雖是綏汐還對方人情,可也有他的一份。

“成,到時候我會緊跟著阿姐的。”

綏沉朝著少女彎著眉眼笑了笑。

“你就把後背放心的交給我吧。”

少年的眉眼還有些沒長開,笑著時候如春日花葉,很是柔和。

沒有之前與容予時候那般咄咄逼人。

綏汐也沒忍住唇角勾起笑了。

“顧師兄說的對,這個世上我唯一能夠全然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

之後他們又聊了些有的沒的,大約都是各自宗門的一些趣聞八卦。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天也跟著一併暗了下來。

綏汐剛入不周山,自然是找不到方向的。

好在路邊來往好些童子,她隨便找了個問便能將她引過去了。

還好不怎麼遠,她跟著童子拐了幾個角便找到了。

“麻煩你了,我這方向感實在不怎麼好。”

“道友說笑了,這本是我們的分內事,何談麻煩一說?”

青衣童子笑著這般回道。

“不過下一次若道友不巧沒碰上我們,我想你可以試試用神識感知。”

“這可比硬著頭皮找路要方便許多。”

“……”

被懟了。

少女看著青衣童子微微頷首轉身離去,直到看不見身影後她才幽幽嘆了口氣。

大約是今日發生了太多事,她都糊塗了。

忘了還有神識探位一事。

此時月朗星稀,周圍都靜謐至極。

只有那清冷冷的光落下來,映照在青石板上的時候,她才能夠稍微看到些方向。

綏汐循著剛才童子所指的那個房間過去,推門裡頭一片漆黑。

將靈力覆在眼睛上,倒也不影響她視物。

不過她不怎麼喜歡黑,這個時候若是有些燭光更好。

少女正這麼想著,兩邊的蠟燭“噌”的一下亮了起來。

“怎麼回來的這般晚?”

青年的聲音很沉,和這夜一般,有些涼薄意味。

綏汐心下一驚,回頭瞧見了燈火朦朧下容予的面容。

他的眸子裡有火光映照著,隨著夜風明滅搖曳。

“……和阿沉聊得入神了些,忘了時辰。”

她下意識這麼回答了一句,而後覺察到有什麼不對。

“不是,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外頭來了一陣驟風,險些將那燭火吹滅。

容予用手輕輕護著,遮掩了大半的風。

等到它的火光慢慢平復了之後,這才收了手漫不經心對綏汐說道。

“誰與你說這是你的房間了?”

青年唇角勾起,又是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綏汐皺了皺眉。

“可是剛才那童子給我指了這處……”

容予眉眼帶笑,仔細看的話裡頭沒什麼暖意。

尤其是這夜色如水,被他這麼瞧著綏汐渾身都不自在。

綏汐瞧著恍惚了一瞬,腦海裡想起了剛才那引路童子離開時候眉梢的調侃和嘲弄情緒。

和此時眼前的人神情一般無二。

“那童子是你捏的傀儡?!”

“隨意用一片葉子捏的,放了一縷神識進去。”

他挑了挑眉,並沒有半分隱瞞的打算。

準確來說這個傀儡是綏汐被綏沉帶去小亭子處時候他捏的。

那條亭子路徑來來往往好幾個童子,她捏的傀儡便混在其中。

且一直留意著綏汐的一舉一動。

天黑時候她要回去的時候,故意在她面前晃了一轉。

結果意料之中的,被綏汐喚住問了居所。

“……我記得上次便說了,我不喜歡別人監視我。”

綏汐的臉色沉了下來,和那時候一般模樣。

甚至更加生氣。

“我知道。”

容予看了一眼搖曳的火光,眸子裡沒什麼情緒波動。

“可是這一切都得在你不會離開我的前提下。”

少女在想什麼,容予在清楚不過。

他知道對方想要與他斷了,另尋新歡。

從上月開始,她便一直這麼想了。

容予想到這裡,眸子深邃,燭火都無法照亮分毫。

他朝著少女方向走過去,在半步位置時候停了下來。

他垂眸看她,少有的沒有繾綣溫柔。

“你說我沒有片刻讓你心動過……”

“那要試試嗎?”

這樣的距離太危險,綏汐往後退可腰抵在了桌角。

容予從一開始便算好了位置,知曉她退無可退。

她的手放在桌邊上,被動地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青年。

“試什麼?”

容予眼眸閃了閃,骨節分明的手抬起。

他將手放在腰上,將那條繡著金雲紋的腰帶扯了下來。

“能否讓你片刻心動尚未可知。”

“一夜的歡.愉倒是有些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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