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麒麟有些生氣。

他身為江右世家韓家的幼子,自幼受盡家族寵愛,五歲憑藉著天賦和韌性進入白泉劍宗後,又備受魏知理的喜愛。

如今,才十五歲的的他已經是濯庸中境,這樣的年齡有這樣的境界,放到哪裡不是拔尖的天才?他自認為天賦異稟,僅在少數人之下。

所以他有自己的驕傲。

可是在這未經開化(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的部落裡,先是那號稱東岐第一天才卻不過同樣濯庸中境的伏青,拒絕了親自前來收徒的魏知理,還害得自己破天荒的被師傅罵了一頓。

再是根本無法修行的梁簫,居然和自己最崇敬的師兄針鋒相對,侃侃而談。

這裡的人都是這般狂妄自大麼?區區一個寨子,一群沒見識的鄉巴佬。

尤其是這個梁簫,總是莫名的讓他有些生氣。

在他看來,梁簫氣海枯萎,註定一輩子做個凡俗之人,而自己,自己將來必然是要超凡入聖的,梁簫與自己,兩者之間正如地上的螻蟻與天上的雄鷹。

現在,在這萬眾矚目之下,自己開口與他說話,就好比雄鷹落地與螻蟻交流,螻蟻應該表現得恭敬而且沾沾自喜。

可這只螻蟻卻漠視了雄鷹。

韓麒麟很生氣,越想越生氣。

於是他忘了魏知理的叮囑和姜枕劍的不滿,從祭臺上一躍而下,伸手向梁簫懷裡的小白抓去。

我韓家數百年底蘊,也沒有如此異獸,你一個廢人怎配擁有?

梁簫很平靜。

梁簫的手在他動的那一刻就先知先覺的握在了不求人上。

梁簫或許打不過韓麒麟,但無論面對誰,他都有拔劍的勇氣。

但梁簫並沒有拔劍。

韓麒麟的手轉瞬即至,就在即將觸碰到那只赤瞳讋幼崽時,又一道更霸道的氣息從祭臺撲面而來。

一隻拳頭從天而降。

伏青的拳頭打向韓麒麟的臉。

打人不打臉,伏青偏要打臉。

韓麒麟目光一冷,如果說最讓他厭惡的是梁簫,那麼這個看起來一肚子壞水的宓青,便是第二。

沽名釣譽之輩,區區濯庸中境,有什麼理由被稱之為東岐第一天才?

韓麒麟暗道來得正好,他收回伸出的手側身一滑,避開這來勢洶洶的一拳。

定身,拔劍。

一聲劍鳴響起,韓麒麟身後長劍出鞘,一劍斬向伏青打過來的第二拳。

四周的年青人已經讓出一個空地,不敢離得太近,以免被波及,伏翎拉著梁簫也退了退。

祭臺上的伏克和魏知理無動於衷,都靜靜地看著兩個年輕人的交鋒。

一個是想要看一看所謂的天生羆體,一個想看一看所謂的劍宗天才。

但都對自己的晚輩充滿了自信。

梁簫靜靜的看著兩人的出手,從以往伏青的表現來看,聖人之下,不可能有人在同境界擊敗伏青。

那種強悍的體魄,在以“術”為攻擊手段的武人中具有天然的優勢,即便是以凌厲著稱的劍修也佔不了便宜。

韓麒麟體內元氣運轉,一道劍氣從鐵劍的劍柄到劍刃迅速環繞而上,凌厲的氣息撕碎空中的雪花,附著在劍刃上,直奔伏青的拳頭而去,正是劍宗八十一式之一的“一氣貫長虹”。

劍道向來以凌厲著稱,白泉劍宗的劍道正奇相合,同境少有敵手。

同是濯庸中境,赤手空拳的伏青憑什麼贏過韓麒麟手中的鐵劍?

當然是拳頭,在伏青看來,沒有什麼是拳頭解決不了的,一拳不行就十拳,十拳不行就一百拳。

“鐺……”

拳頭與鐵劍相交,竟然發出金鐵相交的聲音。

可是劍只有一柄,拳頭卻有兩隻。

所以韓麒麟挨了一拳,伏青的左手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打得他倒飛出去。

伏青得勢不饒人,雙腳在地上一蹬,積雪四散,巨大的石板上出現幾道裂痕。

一抹灰影劃過,風雪來不及反應,伏青的身形已經到了迅速站定的韓麒麟面前,手背上微微有道白痕的右手又是一拳轟出。

韓麒麟臉色鉅變,倉促揮劍。

魏知理皺了皺眉,轉而釋然。

原本帶著喜色的伏克,雙目中突然生出一絲凝重。

兩道聲音同時想起,為這場雪中的交鋒畫下一個結局。

一聲“錚”,如同長劍入鞘。

一聲“噗”,宛如拳頭捶地。

姜枕劍站在中間,一手抓在韓麒麟的劍刃,一手握著宓青的拳頭。

窺法境,初窺法門,姜枕劍一夜之間已經破境。

“到此為止。”姜枕劍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慵懶。

姜枕劍鬆開鐵劍和拳頭,雙手攏袖,充滿歉意的看了看一直靜立不語的梁簫,又看了看他那放在腰間鐵劍上的右手,面露出深思之色,低著頭向祭臺上走去。

梁簫柏鬆開腰間劍柄上的右手,沒有在意姜枕劍的深思。

讓梁簫有些驚訝的是,按照伏青和韓麒麟剛才的交手來看,韓麒麟竟然只是略顯下風。

伏青那一拳能打中完全是因為韓麒麟的疏忽大意。

韓麒麟並不笨,所以伏青要想打中下一拳,絕不能靠故技重施。

韓麒麟只需要將兩人的距離保持在四尺開外,藉著三尺餘長的劍刃佈下屏障,伏青便無可奈何。

伏青的**再強,終究有極限,一旦他露出頹勢,韓麒麟便可轉守為攻。

所以,兩人最終的勝負,頂多在四六之間,韓麒麟四,伏青六。

但這依舊說明了韓麒麟的強悍,因為伏青是天生羆體。

這個韓麒麟在天賦上,未必比姜枕劍差

不過修行之道,天賦是其次,心境才是首要,這一點,梁簫相信,沒有幾個人比得上姜枕劍。

“師兄?”韓麒麟扭頭看去,看到姜枕劍那雙冷淡至極的眼睛。

姜枕劍的神情很平靜,但韓麒麟知道,這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師兄越是平靜,越代表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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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低頭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帶著屈辱和不甘跟上姜枕劍的步伐。

自己居然不是對手,原來這傢伙真的是天才。

“令郎天生羆體當真不凡。”魏知理感嘆道。

“想不到姜賢侄年紀輕輕竟已經踏入窺法境,貴宗果然人才濟濟。”伏克皮笑肉不笑。

“劣徒無禮,是鄙人管教無方,還望族長海涵。”魏知理向伏克拱手賠罪,卻並未理會臺下首當其衝的梁簫。

因該是看出了梁簫氣海里的問題。

“無妨。”伏克說。

“這個年輕人也是伏龍氏的族人?”魏知理看著臺下的梁簫。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梁簫都是一個中土人。

魏知理話中的意思很明顯,今天收的是伏龍氏的子弟。

“他母親是伏龍氏人,父親是中土人。”克面無表情的說道。

“哦,那倒也無妨,可是他這氣海……”

伏克一時無言以對,確實如此,像白泉劍宗這樣名滿天下的門派,收弟子向來寧缺毋濫,怎麼可能收一個氣海枯萎不能修行的弟子?

魏知理又說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他願意將這赤瞳讋贈與本宗,我可以安排他入本宗做個外門執事。”

所謂外門執事,不過是一群替宗門奔波於凡塵俗世的僕人罷了。

不過,劍宗的外門執事雖然都是些修為無法精進的武人,但至少都是有修為的。

所以,在魏知理看來,讓一個沒有修為的人成為白泉劍宗的外門執事,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而事實也是如此,白泉劍宗作為中州大陸最強大的劍道門派,數千年來,還從沒有收取一個廢人的先例。

但是立場不同,想法往往也不同。

梁簫並不這麼想,在梁簫看來,外門執事不就是跑腿嗎,而且是死皮賴臉的纏著給人家跑腿。

看來今天這個考核是參加不了了,他想。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在這裡空耗著。

於是他對伏翎說了句“妳好好參加考核”,然後抱著小白往外面的人群走去。

伏翎想了想,也跟著走了出去。

人群中一陣譁然。

魏知理回頭皺了皺眉,扭頭看向臺下正在離去的一男一女。

但魏知理沒有說話,算是預設兩人的離去。

“師傅,讓他參加考核,我白泉劍宗向來講究公平公正,他既然是伏龍氏的子弟,便應該讓他參與考核。”站在祭臺一旁捂著肚子的韓麒麟突然高聲說道。

魏知理看了看韓麒麟,有些滿意的笑了笑,然後看向伏克,點了點頭。

伏克看向依舊在往外走去的兩人,準備開口,卻又停了下來,因為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人。

一個身著月白長衫的老人,向著梁簫走來。

梁簫並不知道老人是伏龍氏的大祭司,他只知道這老人叫伏罔,是寨子裡最受歡迎的說書先生,往日裡長長坐在東邊那顆大槐樹下說書。

他因為小時候常常借閱伏罔的藏書,兩人關係倒也不錯。

雖然他老說伏罔的說書技巧很蹩腳,伏罔總說他的字寫得不咋地。

伏罔微笑著走過來。

“現在轉身離去可算不得瀟灑。”伏罔說。

“那該怎樣?”

“至少也該考核完,無論成敗,總歸是試過了,否則這一趟豈非白跑了?”

伏罔很瞭解他,知道他心有不甘。

他想了想,點頭笑道:“你說書雖然不怎麼樣,勸人還是有一套的。”

說著,他將懷裡的小白遞給伏罔,轉身給宓翎使了個眼神,兩人又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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