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湖畔,無故生風,微微側身的仲秋看了看胸前的衣襟,那裡破了幾根線,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但那裡離他的心臟只有一寸半,這代表著那鋒利的劍刃在剛才離他的心臟只有一寸半。

梁簫雖然五覺六感遠超常人,但畢竟沒有修為,對那柄劍只捕捉到一個模糊的軌跡。

不遠處的姜枕劍還在低頭看著身上的破損,但從他身後飛出的那柄長劍,卻已經在瞬息之間,從不同的角度以相同姿態刺出了十一劍。

每一劍都帶著義無反顧的氣勢。

事實證明,這個劍宗的劍子並不像表面那樣懶散,他只是像他那柄隱藏在劍鞘中的劍一樣,不願意顯露鋒芒而已。

梁簫看著姜枕劍俯身輕描淡寫的撣去衣襬上的青草和泥土,不禁在心中讚歎,這一波裝得行雲流水,很完美。

果不其然,遠遠散開的人群中,不少人都在稱讚這青年飄飄然有劍仙之氣。

但更多人的目光依舊在仲秋身上。

仲秋站在原地不動如山,每有一劍刺向他,他便一拳打在劍刃上,應對得同樣輕鬆隨意,甚至有閒情向姜枕劍投去一個冷笑。

那冷笑彷彿在問:僅僅如此?

姜枕劍沒有笑,姜枕劍嘆了口氣,開始向前走過去。

梁簫知道,此前的交手只是試探,正真的開始應該是在姜枕劍的手握住劍的那一刻。

所謂的飛劍取人頭,大多數都發生在兩個充滿差距的人之間,而不是兩個旗鼓相當的人,尤其是面對仲秋這樣的武道天才,飛劍可以是一種進攻手段,但絕不會成為決定勝負的手段。

姜枕劍持劍時才是最強的。

姜枕劍走到仲秋三丈外時,那飛劍已經化作流光飛到姜枕劍的手中。

橫劍,出劍。

劍招很凌厲,不知是劍宗七十二式中的哪一式,與那一招“劍氣縱橫三萬裡”有些相似,但又別有不同。

就像飛流直下的瀑布和浩蕩奔湧的大江之間的區別。

沒有那樣的磅礴,卻更具衝擊力。

仲秋的眼中沒有了嘲諷,取而代之的是興奮,是戰意,就像發了情的公羚見了別的公羚,想攔都攔不住。

仲秋踏步、衝刺、揮拳,一氣呵成,被他蹬起的草皮還沒有落地時,他的拳頭已經打在了姜枕劍的劍刃上。

同是武道對劍道,拳頭對鐵劍,仲秋和姜枕劍的交手,就遠比當初伏青和韓麒麟的交手厲害得多,不只是在力量上的差距,更多的是技巧上的差距。

梁簫已經分不清他們誰是進攻誰是防守,可以說兩人都在進攻,也可以說兩人都在防守。

他總算明白,但凡角力,便沒有純粹的進攻或者防守。

總之,誰先露出破綻,誰就要吃虧。

他們的每一拳每一劍都帶著無數的變化。

他們對互相對弱點的針對,對對方下一瞬間變招的預測,就像棋盤計算、戰場上的推演,充滿了智慧、技巧與經驗。

湖畔草泥四濺,因為大地的顫動,湖邊蕩起一道道細微的漣漪。

湖面上的雲霧受到波及,不時動盪一番。

只有燦爛的陽光依舊,兩個糾纏不休的青年被度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到後面,因為智慧與經驗的差距無體現,他們的招式又回到了技巧上的較量。

“霸王憾山”對“氣貫長虹”。

“七曜連珠”對“滿江瑟瑟”。

“狸貓上樹”對“孤雲出岫”。

……

一招又一招,無休無止。

梁簫站在不遠處,仔細的看著這兩個人的交手,身邊是鄧曉和那個名叫餘項的太學學生。

他或許沒有別人看得清楚,但卻比大多數人更有感悟,尤其是對姜枕劍的劍招。

他在記住那些招式的同時,也在記下那是勢。

兩人的打鬥一直持續了很久,沒有誰退縮,沒有人露出疲態。

就當人們以為這場戰鬥還要持續很久時,兩人忽然很有默契的同時停手了。

“你很厲害。”仲秋不得不承認。

“我知道。”姜枕劍說,這句話是從梁簫這裡學過去的。

“還打不打?”仲秋看著姜枕劍。

仲秋的拳還握著,姜枕劍的劍也還在手中。

姜枕劍長劍入鞘,又恢復那懶散同樣,不耐的揮了揮手:“不打了,以後也別找我打架了。”

仲秋笑了笑,說了句“山水有相逢”,轉身向著山下而去。

梁簫看到了仲秋手背上浸出的血珠,也聽到了姜枕劍鐵劍的悲鳴。

應該是姜枕劍略勝一籌吧,他想。

他走過去好奇的看著姜枕劍。

“你佔了上風。”

“平分秋色。”

“哦,很厲害嘛,現在你也要出一出風頭了,不出半個月,你的名字便會像仲秋、崔嵬、阮謙君一樣傳遍中土,並和他們並立。”

“管我什麼事。”姜枕劍瞪了瞪眼,伸出手來,“把酒給我喝兩口,前兩天你寶貝你的桃花酒,現在裡面裝的普通燒酒,總該給我喝兩口吧。”

梁簫嫌棄的看了姜枕劍一眼,解下腰間酒囊扔過去。

“拿去,喝完都沒問題。”

姜枕劍接過酒囊喝了一口酒,恍然大悟:“唔,這麼大方?是不是剛才又學了我不少劍招?啊,虧大了虧大了。”

“不行,你得跟我回劍宗,拜入我劍宗門下。”

梁簫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姜枕劍的話。

“你要回去了?”

“嗯,當然,劍給打壞了,得回去劍廬受劍了,這是挑選本命劍,很重要。”

“哦,那就去吧,記得取一把厲害點的劍,你這柄劍,太醜了。”

姜枕劍“呵呵”冷笑了兩聲。

“我還是陪你把元宵節看了再走吧,據說是難得一見的盛況,不過你得給我買一身漂亮的的衣服。”

“呵,窮酸。”

三人向餘項告辭,也下山去了。

草地上的人陸續開始下山。

山上的童子突然好奇的怪叫起來:“哇,你們看那個傢伙,你們看到沒?明明沒有修為,怎麼好像還是那三個人中間的老大,那個白衣劍客能跟仲秋打已經夠厲害,那個刀客看起來還要厲害,為什麼他們好像都跟著那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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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走過來摸了摸水牛的頭。

“你懂什麼?這世間有些時候並不是只有修為實力可以折服人,力量只能讓人恐懼,高尚的靈魂才能讓人折服。”

“你怎麼知道他有高尚的靈魂?”

“……”

這時,那個二師兄抱著雙手突然說道:“他有沒有高尚的靈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有一封信。”

“一封信?”老何和童子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先生說有個開春後有個氣海枯萎的少年會帶著一封信來找他,臨走前讓我安頓這個少年。”

“那你為什麼不安頓他?”老何問道。

二師兄閉上雙眼,片刻以後說道:“因為我還無法確定他是不是有一個高尚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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