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劍宗與伏龍氏之間相距數千裡,即便魏知理已經是同塵上境的六品聖人,但要帶著韓麒麟師兄弟和新收的四個弟子,也沒有把握安然無恙的回去。
所以他們暫時在伏龍氏住了下來,準備開春再走。
姜枕劍依舊喜歡攏著袖子在族裡瞎逛,絲毫沒有剛破境應該宅起來穩定修為的覺悟。
韓麒麟依舊喜歡跟在姜枕劍身後,面色有些冷淡,偶爾撇了撇前面那魁梧的傢伙,不豫之色溢於言表。
用伏青的話說就是一副整個伏龍氏的族人都欠他錢的樣子。
不過伏青的臉色也差不多,因為伏克讓他負責給這師兄弟二人帶路。
就像韓麒麟看待梁簫一樣,伏青看待韓麒麟,怎麼看都不順眼,
伏青很煩,一煩就想找梁簫,因為梁簫總是很淡定很從容,情緒這種東西可以傳染,從容淡定也一樣。
於是伏青每天都有意無意的帶著這師兄弟二人繞到梁簫家來。
姜枕劍倒是很隨意,每次都是向蕭別離行禮後,將身上的劍往旁邊隨手一扔,然後自來熟的坐了下來。
蕭別離微微頷首,繼續看書或者寫東西。
韓麒麟就顯得有些拘謹了,大概是受過魏知理的叮囑,對蕭別離十分敬畏,即便是坐下來,也偷偷看著蕭別離,橫豎不自在。
“師兄,我出去練一會兒劍。”韓麒麟終於受不了了。
“嗯。”
韓麒麟走出門去,屋外劍風呼嘯。
眾人皆坐,唯獨韓麒麟在屋外練劍,顯得屋裡的幾個年輕人格外的懶散。
過了一會兒,伏青站起來。
“哥,我出去練一會拳。”
梁簫沒有說“嗯”,理都懶得理伏青,在梁簫看來,這種意氣之爭,很幼稚。
屋外又多了拳風如雷。
過了一會兒,劍風和拳風都停了下來。
“你瞅啥?”
“瞅你咋地?”
“你要是不是打架?”
“來呀,打到你哭鼻子。”
“有本事你動手啊,你爹關你禁閉,背不完書不準出來,哈,有人白長那麼個大塊頭,連背書都怕。”
“呵,你有本事,你有本事你動手啊,你師傅堂堂劍聖,一言九鼎,不把你逐出師門才怪。”
兩人冷哼一聲,拳風和劍風又起。
屋裡的姜枕劍看著木牆:“這是什麼拳?”
梁簫一邊逗弄著地上跳來跳去的小黑,一邊回答道:“八方藩籬拳。”
姜枕劍有些詫異。
“戰國名將仲辛那套?”
梁簫反問:“難道世上還有第二套?”
“這套拳法不是已經失傳了嗎?我聽說衝夷山曾經尋遍中州,尋找三套拳法,唯獨這套八方藩籬拳沒有找到,想不到在這裡。”
八方藩籬拳是戰國四大名將之一的仲辛所創,仲辛以防守著稱,講究以守為攻,故而這套拳法也是以守為主,意在使對手如同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
但這套拳法失傳已久。
梁簫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火對面的蕭別離。
蕭別離依舊在寫著東西,很平靜。
越是深不可測的湖水,越是波瀾不興。
姜枕劍順著梁簫的目光看向蕭別離,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姜枕劍又說:“你知不知道仲辛的後人已經遺失了這套拳法?”
知道與不知道並不重要。
梁簫抬頭看著姜枕劍,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那個傢伙叫仲秋,現在是衝夷山楊右極的大弟子。”姜枕劍又說。
這才是關鍵所在,衝夷山是中州五大宗門之一,而宗主楊右極號稱武帝,乃是中州武道極致,他的大弟子仲秋自然也是武道翹楚。
而天生羆體的伏青也是走的武道路線,不出意外的話,兩人之間將來必有碰撞,而這套拳法或許就是誘因。
想到這裡,梁簫又想起了另一個人,如果自己能修行的話,那個人也是自己避不開的宿敵。
“你難道以為伏青能打得過仲秋?”姜枕劍看著他。
“難道不能?”梁簫反問,他並沒有見過仲秋,但是伏青的實力他是很清楚的,至少在東岐這個武道盛行的地方,伏青同境無敵。
“伏青的確厲害,在整個中州也是佼佼者,但我不認為他是仲秋的對手。”姜枕劍的臉上難得露出這種認真嚴肅得表情,“現在風頭最盛的年輕人就是衝夷山的仲秋、劍閣的崔嵬以及太學院的阮謙君,盛名之下無虛士,你應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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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簫撓了撓頭,毫不在意的說道:“風頭盛並不代表著拳頭大,更何況這些都是以後的事,至於將來打不打得過,是伏青自己的事情。”
“佩服佩服,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梁簫。”姜枕劍一臉鄙夷。
“客氣客氣。”梁簫一臉愜意的收下了他的鄙夷。
梁簫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問道:“你剛才說劍閣的崔嵬,我怎麼沒聽說過?”
“這人是兩個月才出關的,是個天生劍胚,正在滿天下的找蘇行一較高下。”姜枕劍撇了撇嘴,顯然並不看好崔嵬。
“想找蘇行決鬥,看來是個人物。”梁簫感嘆道
“不過你們劍宗身為劍道宗門之首,理當有與之匹敵的青年才俊才對吧?”
中州劍道門派以劍宗為首,其次才是劍閣,劍閣即便天才輩出,卻從沒有贏過劍宗。
姜枕劍聞言,趕緊將慵懶的身子坐直,又理了理衣襟,然後睥睨著梁簫,揚了揚眉。
意思無非兩個字:看我。
梁簫看了看他,然後看著火堆,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彷彿看到了劍閣取代劍宗的希望。”
姜枕劍愣了愣,然後一副勃然大怒的樣子。
“什麼意思?你難道以為我打不過他區區一個崔嵬?”
“難道打得過?”
“打不過又怎樣?”
這回兒輪到梁簫愣了愣,心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姜枕劍的臉皮。
姜枕劍絲毫沒有汗顏之色,反而理直氣壯的說道:“別說一個崔嵬,就算他劍閣有十個崔嵬,也取代不了我劍宗。”
這倒是句實話,劍宗立宗三千多年,底蘊僅次於西方的崑崙墟,豈是說取代就能取代的。
梁簫又說道:“難道你就想在劍宗這大樹底下乘涼,而不是成為劍宗九峰七十二山之間的一個摻天大樹?”
“當然是,乘涼舒服。”
姜枕劍又恢復了那副慵懶的模樣。
“……”
梁簫將屁股下的墊子往旁邊移了移,碎碎叨叨的說道:“羞與為伍,羞與為伍……”
屋內的說話聲稍停,便又聽到了屋外兩人的相互較勁,劍風拳風,呼嘯不斷。
這時,對面的開門聲突然響起,拳風劍風戛然而止。
“嫂子……”
“師妹……”
“去,誰是你嫂子。”
“還有,我也不是你師妹。”
“呸,臭不要臉,我嫂子都說了不去劍宗了,還死皮賴臉的叫師妹。”
“哼,伏師妹修劍天賦異稟,你哥……呵呵。”
“我哥怎麼了?我哥就算沒有修為,照樣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
伏翎推門而入,一手抱著小白一手提著酒囊,走到梁簫身邊,把酒遞給梁簫,坐了下來。
“他們在幹嘛?”伏翎氣鼓鼓的說,“把小白都吵醒了。”
小白嗚嗚的從她的懷裡翻出來,到地上和小黑歡快的扭在一塊兒。
兩個小東西已經睜開了眼睛,瞳孔是血一樣妖豔的紅色,看起來有些懾人,但那圓滾滾的身子在地上跑起來又格外的憨態可掬。
梁簫看著小黑小白,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小孩子鬥氣妳沒見過嗎?”
“那為什麼不打一架?”伏翎說。
勝負強弱只在拳頭之間,這是東岐人在意識上的傳承。
“打架是不行的。”姜枕劍伸出腳踢了踢自己的劍,“萬一傷了伏青不好,畢竟我們是客人。”
梁簫看了看姜枕劍,似笑非笑的說道:“依我之見,伏青的贏面要大得多。”
兩人竟像屋外的兩人一樣,有幾分針鋒相對。
伏翎突然“咯咯”笑了起來:“你們難道也要打一架?”
“不,我們不打架,我們打個賭怎麼樣?”姜枕劍看向梁簫,笑著說。
梁簫眉頭微挑,飲了一口桃花酒。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