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把王重樓問住了:沈方生殺了清風鏢局的總鏢頭,擱整個大遼州都算是數得著的一件大事,怎麼官府就沒下海捕文書呢!

王重樓不知道的是,清風縣有兩座山,一座山叫做趙興學,已經被沈方生所殺。另一座山,叫郭半城,卻已經屢次上山來延請沈方生,不過被許丹青婉拒了……

王重樓卻道:“朝廷未下海捕文書,那是因為朝廷還不知道這小子做了什麼好事。若是知道,必定要將他凌遲處死!我是朝廷命官,更是火屍軍的參軍,有權先斬後奏!奉勸你們這些人,不要阻攔我捉拿案犯!”

說完,王重樓又朝沈方生冷冷看去。

許丹青眉頭一皺,正要插手,沈方生道:“師父,一人做事一人當,不必因為我而毀了白象觀的清譽。諒他把我帶走,也不敢立刻殺我。而是要按照朝廷律法辦事。師父你在朝中廣有人脈,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沈方生將銀冥弓對準了王重樓。

眼見著兩人劍拔弩張,燕輕塵上前一步道:“許道長是白象觀的,可我不是,你要帶走他,先問問我。”

朱萬機這時候也向前挺進一步,還將自己的傀儡召喚了出來。

“你不許傷我師父!”就連林紫陌,此時也站了出來。

沈方生見眾人都願意為他挺身而出,胸中一陣激動,回身向燕輕塵、朱萬機抱拳拱手道:“兩位相信我,今日我自和王重樓決鬥,不必麻煩二位。”說完,沈方生又向林紫陌道:“乖,去太師父那裡去,不要亂跑。”

林紫陌淚眼汪汪:“師父……”

沈方生道:“師父不會有事的。”

王重樓哈哈大笑:“可笑,可笑。三個丹靈境界的小娃娃,就想敵過我,真是笑話。你們三個就算一起上,又有何妨?看招!”

王重樓持長劍撲將上去。

這一次,沈方生的兩箭射出去,王重樓早已有了防備,因此並未射中。王重樓只閃躲了兩下,便近了身。

這時候一個聲音飄來:“你若傷他,我定不相饒。”

這聲音以靈力傳輸,由很遠的地方傳來,然而大坪上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和平時談話無有分別,可見其靈力修為之高!眾人聽此聲音,無不肅然,王重樓聽到這個聲音,更是驚慌失措,——這是蟬衣的聲音!

原來蟬衣一直在遠處冷眼旁觀,然而,她對這件事情如何收場並不關心。她只關心一件事——要保證白蛇主人的安全。只有保證白蛇主人的安全,才能確保白蛇長大,白蛇長大以後,才能確保取到白蛇的蛇毒。因此,適才許丹青與王重樓纏鬥之時,她並未出手,然而一旦沈方生有了危險,她立即出言勸告。

自從王重樓被打敗後,他一直對這個陰騭的少女有所忌憚,此時又聽到她這麼說,手裡動作慢了下來,一對鼠眼左右探看,終於發現,那蟬衣,正站在太極宮旁的一塊巨石之上。她的皓腕上纏著一條碧綠色的小蛇,蟬衣正將自己的手指給那小蛇吮吸著,似乎在交換著靈力。等王重樓向沈方生襲來之時,她的一雙鹿眼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王重樓見蟬衣離自己不過百步,以她的武功修為,隨時可以插手,何況自己卻是被蟬衣打敗過,因此所有對沈方生的殺招都變得綿軟無力。沈方生之所以敢說自己不會有事的,就是因為已經算到了蟬衣一定會保護好自己。

於是,王重樓欺身近前,對沈方生的招法,不再是殺招,而都是試圖以劍光封堵住沈方生的身位,漸漸縮小他的行動範圍,最後一擊擒拿。

若以之前沈方生的靈力修為,這個計劃實屬可行。然而近一年以來,沈方生的靈力修為突飛猛進,哪裡是那麼輕易地就束手就擒的?

原來王重樓以身份來威脅許丹青,使其不能出全力對付自己,卻沒想到現如今蟬衣也威脅王重樓,使其不能出全力對付沈方生。

沈方生與王重樓拆了十餘招,沈方生發覺王重樓並不敢對自己下死手,於是不再被動防守,而是不停地進攻,招招逼至要害,竟然能逼得王重樓不得不迴護。

王重樓本想要就這樣耗盡

沈方生的體力,然而轉念一想:就算我耗盡了他的體力,將他捉走,別說許丹青,蟬衣也不會饒我。這許丹青算是個守規矩的,可是蟬衣呢?卻未必。然而此時已成騎虎難下之勢,若放棄捉走沈方生,自己帶來的那些親兵如何看待自己,以後如何在這些人中立威?

王重樓忽然有些怨恨自己竟然做了這樣一個草率的決定,千算萬算,他沒有算到蟬衣是奉命來保護白蛇主人的,以至於如今功虧一簣。

於是再鬥了十幾招之後,王重樓便收了手:“沈師侄,既然有人存心保你,我也不便多說什麼,等回去我向朝廷稟報你殺主之事,再做定奪!

說完,便回身衝十幾個親兵一揮手:“走!”便頭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王重樓走後,許丹青神色稍緩,起身回到自己臥房中,卻也把沈方生叫了進去。

許丹青沒有糾結於沈方生私自下山的問題,而是道:“炎國法令,奴隸殺主人,可是要凌遲處死的。你的奴籍在清風縣衙門有備案,因此我對於此事無能為力。然而,你卻有一條活命之路。”

不過此時沈方生卻沒著急問那活命之路是什麼,而是問許丹青道:“師父說不能背叛朝廷,可是徒兒已經觸犯炎國法律,這……若不受罰,如何算作是忠於朝廷呢?”

許丹青緩緩道:“朝廷也不是鐵板一塊,奴籍、賤籍之存廢,朝廷中有清流和大將軍兩派在爭。清流以為,黃國無有奴隸,因而許多奴隸逃亡到黃國去,為了天下安定,應該廢除奴籍。而大將軍卻不這樣看。他的火屍軍裡有許多便是奴籍,立有戰功才能脫離奴籍,因此這些奴隸才在戰場上勇於效命,炎國因此屹立不倒。何況朝廷朝令夕改,你過去是奴隸,未來未必是。”

沈方生道:“容徒兒再問一句。”

許丹青道:“問吧。”

沈方生道:“若今日王重樓以此炎國法律,將徒兒捉走,師父會不會制止?”

許丹青默然。

沈方生見許丹青沉默的樣子,以為惹惱了許丹青,於是趕緊跪下:“師父,請恕徒兒無禮。”

許丹青連忙道“起來”,接著說道:“有些事情,未到關鍵時刻,自己真正的選擇也未可知。現在為師告訴你了,不代表將來會這樣做。這無異於說了謊話。因此,不如不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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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明白。”沈方生道:“請師父指明我所說的活命之路。”

許丹青接著道:“你明日和朱萬機下山,他有些事情要做,你陪他去吧。”

沈方生有些納悶兒:“這……便是活命之路?”

許丹青道:“是或者不是,全在一念之間。”

沈方生於是拜別許丹青,出門。

沈方生剛出門,便見到了暗夜之中,彷彿有一雙很好看的鹿眼。

是蟬衣。

“沈方生,”蟬衣直稱他姓名:“你跟我來一下。”說完,便轉身走。

沈方生不明就裡,跟在蟬衣身後。

兩人來到藏經閣那處山崖下面,這裡沒有人。

蟬衣道:“沈公子,我奉家母之命來保護你,是為了取走蛇毒。這白蛇成年之前,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產一次蛇毒。今日月圓,是取蛇毒的最好時機。”

沈方生明白了,點點頭道:“當然。”於是將龍寒從乾坤袋裡喚了出來。

龍寒長得很快,原來不過沈方生小拇指粗細,最近跟沈方生在山上,竟然招了一幫毒蛇小弟,替它找肉來吃,不到半年,竟變成了一條嬰兒手臂粗細的小蟒蛇,從乾坤袋裡出來,將近一丈長短了。

蟬衣看著沈方生,道:“還請你跟它說說,要取它蛇毒的事情。”

沈方生有些納悶兒:“你自己跟它說不行麼?”

蟬衣道:“不行。你是毒蛇主人,它聽你的。”

沈方生道:“那我怎麼跟它說?”

蟬衣忽然抖了抖手腕,變戲法一樣皓腕上竟生出了兩條蛇,一條青碧蛇,一條赤練蛇。兩條蛇都是中指粗細。

蟬衣道:“沈公子,你和它說,這兩條蛇,讓它選一條,然後……與之交*配

……”說完這話,蟬衣的臉刷地就紅了。

沈方生也不敢多說話,悄悄將蟬衣的話轉述給了龍寒。

龍寒的眼睛直視著沈方生,沈方生彷彿一下子魔怔了一般,一人一蛇就這樣互相看著。

“爹!”龍寒道。

“啊?你能說話?”

“不是啊,爹,我是在用神識跟你說話。”這龍寒看來有些自來熟,頭一次跟沈方生講話,竟然顯得他們很熟一樣。

沈方生有些尷尬:“你別叫我爹……行不……”

“那叫你什麼啊,爹?”

“你……隨你了。”

龍寒道:“那叫你老大吧,親切些。”

沈方生道:“行……”

龍寒道:“老大,那有兩個姑娘,你是不是要我上其中一個啊。”

沈方生看著碧青蛇和赤練蛇道:“是……”

龍寒:“可是我兩個都想上啊!”

沈方生尷尬道:“可是人家就讓你……一個啊……”

龍寒道:“那你跟人家說說唄。”

沈方生尷尬道:“這不好吧……”

龍寒道:“這有什麼不好的,我看這個姑娘也很喜歡老大你啊。”

沈方生道:“你別亂講話,我跟她說就是。”

蟬衣見沈方生和那白蛇對視,便知道他們在交流,於是問:“它如何說?”

沈方生道:“它……它想和兩條蛇都交*配。”說到後來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小,跟蚊子似的。

蟬衣問:“都怎麼樣?”

沈方生道:“交*配……”

蟬衣尷尬地揚了揚眉毛:“那由它吧……順便告訴它,事情完了,把蛇毒留給那兩條蛇。”

沈方生將蟬衣的話轉告給龍寒,龍寒愉快地答應了一聲:“好嘞!”然後便直奔那兩條蛇去了。那赤練蛇和碧青蛇一左一右隨著龍寒鑽入了草叢中。沈方生看著龍寒的身體幾乎是人家姑娘的兩倍還多,真不知道他們怎麼做……

草叢裡想起了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音,沈方生和蟬衣都覺得有些尷尬,於是不約而同地朝遠處走去。

起初,沈方生和蟬衣都無話,直到沈方生覺得實在太尷尬,於是問道:“蟬衣姑娘取完蛇毒,便要回毒龍潭麼?”

蟬衣道:“這蛇毒十分珍貴,必須馬上送回。”

沈方生問:“不回來了?”

蟬衣道:“那還要聽家母的吩咐。”

沈方生:“哦……”然後嘆息了一聲

蟬衣從這聲嘆息中似乎聽出了什麼,於是道:“我……我不能像沈公子這樣自由啊。”

沈方生很驚詫蟬衣為什麼這麼說,更驚詫於蟬衣竟然換了口氣,以前她可是直呼自己名字的。於是沈方生問道:“蟬衣姑娘在家很不自由麼?”

蟬衣道:“我一生下來,家母就教育我要做一個刺客。然後便給我分配各種各樣的任務,起初是跟蹤,偵查這樣的小任務,後來是護送、偷竊這樣的事情,直到現在,幾乎所有任務,都離不開兩個字:殺人!”

沈方生也有些動容:“確實沒什麼自由可言。”

蟬衣道:“其實,在你身邊的這半年來,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因為只需要跟在你身邊就好了,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做。我有好久沒有殺人了。現在想想,不殺人的生活,才真的叫做生活啊。”

沈方生心裡默默想:原來刺客也並不是都喜歡殺人的啊。

“你想過自己為什麼成為刺客麼?”沈方生問道。

蟬衣道:“因為母親是刺客吧。”

沈方生道:“可是你父親不是刺客啊。”

蟬衣道:“我只知道我的父親是許丹青,可是我對他沒什麼感情,他和那些我要保護或者要殺死的物件,對我來說,沒什麼分別吧。”

蟬衣不愛說話,今日所說的話,已經是她最近半年說得最多的一次了。

不過,雖不說話,兩人卻因剛才的一席交心之言,消除了尷尬。

圓月之下,兩人就這樣久久地坐著,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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