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那百夫長道:“小兄弟,我看你機械制造玩得倒是挺溜。你還是進城,去鍛造廠幫忙吧。”說完,那百夫長掏出了一塊腰牌,遞給朱萬機。

“不用。”朱萬機的眼神變得堅毅:“我能行。你們……休息吧。”

忽然,城門開了,一個騎馬的傳令兵奔來,對刀盾兵百夫長道:“林縣令說了,妖靈要發動總攻!”

“怎麼知道的?”百夫長問道。

傳令兵道:“城南那邊,除了有二十頭雪狼,還來了六隻蜚,六隻飛蛇,還有一公一母兩個虛耗!現在在城南聚集。”

“這是些什麼東西?”刀盾兵百夫長懵了:除了雪狼,其他的妖,他聽都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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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生倒是對這些妖物有所耳聞,他經常和玉兒在一起聊天。玉兒跟他說,妖也分為好多種,有的以敏捷迅猛著稱,比如雪狼,有的憑藉身形龐大在戰場上效力,比如雖是人形,卻比人要大很多倍的鑿齒,有的能施展妖術,令天象異變,如虛耗。

“蟬衣姑娘回來了嗎?”沈方生問道。

那傳令兵道:“怪就怪在這兒,蟬衣姑娘一直不見人影。那二十頭雪狼,卻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她跑了?”燕輕塵將內心想法說了出來。沈方生趕緊去捂住她的嘴,傳音入密道:

“不要說出來,否則軍心渙散。”

然而,沈方生也納悶兒:蟬衣是化靈上等境界,比許丹青的靈力修為還要高上一層,要說她打不過這二十頭雪狼,沈方生信。要說她未傷及這二十頭雪狼一根毫毛,沈方生卻是不信的。唯一的解釋就是:蟬衣逃跑了!

傳令兵道:“林老爺聽說沈公子回來了,叫他馬上去南門。”

沈方生看向燕輕塵和朱萬機:“南門更危險,你和朱公子留在這裡吧。”

燕輕塵卻道:“南門若是守不住,這裡也會淪陷,說到底,都是一樣的危險,我同你一道去南門!”

朱萬機一聽如此,也想去南門,然而沈方生卻道:“朱公子,你擅長的是機關,然而用機關畢竟不適合對付那些靈活的雪狼。你還是留在這裡,幫忙守北門吧。”

朱萬機又想要分辨,燕輕塵也道:“如果是妖獸的總攻,那麼接下來的那一波怪物,一定是數量最多的。這些士兵本就疲憊不堪,如果沒有你,恐怕難守得住。”

道理當然是這樣的道理,可是這個建議從這兩個人的嘴裡說出來,朱萬機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在他看來,燕姑娘又跟著這小子跑了!

見朱萬機沒有什麼異議,燕輕塵和沈方生便進了城。

半個時辰以後。

浩浩蕩蕩的白毛怪物群出現在朱萬機前邊,比之前的要多得多。

不能守在這裡了,百夫長回望了一眼已經燒得差不多的怪物屍體,下了命令:“回到城牆上,召集鄉勇,一同禦敵!”

江洪縣城城北,兩山之間,有一個極窄的收口,相距不過二里,因此易守難攻地很,因此林如海只派了這些只適合近戰,不適合與妖獸作戰的刀盾兵來守此門。不過正因為此,築城的時候,城高不過兩丈,連護城河都沒有,這些刀盾兵,要有一番苦戰了。

城門開啟了,這些刀盾兵回到城牆上,和鄉勇聚集在一起。按照百夫長之前的命令,每一個刀盾兵,帶八九個鄉勇,組成一個小隊,一共六十個小隊,分散守在城牆各處。百夫長自己算一個小隊,守在最重要的地方。

那些鄉勇此時已經是精力充沛,他們拿著早已準備好的武器:柴刀、斧頭,穿戴著家人給他們製作的簡易鎧甲,站在城牆上,準備禦敵。就連婦女兒童、老弱病殘,都手裡拿著農具和木棍,站在城下,隨時準備捕殺那些漏網之魚。

“長官,那我呢?”朱萬機見百夫長安排好了所有人,唯獨沒有自己的位置,著急問道。

百夫長道:“你能做什麼?”

朱萬機道:“我……能出城作戰。”

百夫長道:“不要逞強,你到城下去吧,能做什麼便做什麼。我的這番安排,哪怕這次來一千個白毛怪物,也能守得住。”

朱萬機的眼神黯淡下去。

太陽從東方的山上跳了出來,紅光遍野,把遠處的雪地映得直晃人眼。

刀盾兵百夫長的眼睛卻瞪大了。

這一次來的怪物,已經鋪滿了整個城下的開闊平原,密密麻麻,不見盡頭,至少有兩千個。

“上投石機!”百夫長命令道。

只見朱萬機身後,城牆下面,有十幾個鄉勇,正拽著一條拇指粗細的繩子來拉動絞盤,絞盤帶著纜繩,將投石機前端的重物吊起來。朱萬機望去,城牆下有五個這樣的投石機。

投石機本是攻城武器,用於守城,也確實是出於無奈。至於砸得到砸不到,也是看天意了。

“放!”百夫長一聲令下,那些鄉勇用匕首割破了投石機的纜繩,投石機前端的重物重重落下,後端斗大的石頭隨著風聲拋了出去。

這些投石機都是為了今天這一仗臨時製作的,因此質量參差不齊,最遠的石頭打出去了幾十丈遠,最近的,卻只打出去不到十丈。

五個投石機拋出去的石頭,僅僅砸中了一個白毛怪物的身子——就這樣,還算是老天眷顧。

守在城門上的鄉勇和刀盾兵,見此情景,不禁大失所望——原本指望這些投石機能消滅至少三分之一的敵人呢。

百夫長咬了咬牙,又一次命令道:“上投石機!”

又是一陣絞盤吃力吱吱呀呀的聲音,百夫長抬起了手,準備命令放石頭。朱萬機見如此,忽然大叫道:“不要放!等一等,不要放!”

幾百鄉勇和幾十個士兵的眼睛都集中在了朱萬機的身上。

“誰在擾亂軍心!”百夫長回頭吼道,卻發現正是那個微胖的少年——朱萬機。

朱萬機趕緊上了城樓臺階:“不要放了,這樣沒用!”

百夫長的眉毛擰在了一起:“這機器已經做了,不能不用吧?”

朱萬機道:“能用,不能這麼用?”

百夫長:“你什麼意思?”

朱萬機道:“長官若是信我,下面這些鄉勇,我來指揮!”

百夫長愣了一愣:“你……”

朱萬機忽然趴在百夫長耳朵邊上道:“我是千機堡來的人!”

百夫長的眼

睛瞪得比剛才看見白毛怪物的時候還要大:“刺——”後面的字一下子變成了氣聲:“客……”

朱萬機點點頭。

百夫長抬頭看了一眼如白色潮水一般的白毛怪物,回身面對城下面的鄉勇道:“你們,都聽他的!”說完,便把朱萬機推到了前面。

朱萬機忽然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捨我其誰”的豪氣。

一個再自卑的人,只要他對自己的專業足夠自信,在這個領域內,他也會變成一個驕傲的人。

朱萬機飛身下了城樓,簡單地向這些鄉勇們展示自己的輕功。這些鄉勇平時沒見過世面,需要一下子把他們唬住——這樣做,就是為了讓他們相信自己。

朱萬機馬上到一個投石機前面,掃了一眼上面的重物,又看了看投石機的大小、杆臂的高度,又摸了摸筋腱絞索的材質,略微思忖了一會兒,朱萬機發了命令:

“卸下來兩塊重石!”

“把杆臂往後拽!——好!停!”

“往右調整方向!”

朱萬機又奔向下一個投石機,指揮那些人將這投石機改裝。

一刻鍾過後,五個投石機全部除錯完了。

朱萬機飛身又上了城頭。

那些白毛怪物到了城牆根,雙手彷彿吸盤一樣吸在了城牆上面,然後便蹲下了,身後的白毛怪物踩著同伴的肩膀,雙手也吸在城牆上面,又蹲下了。就這樣,一層摞一層,只有不到兩丈高的城牆,七八個白毛怪便可以搭上一個人梯!隨後,白毛怪便一個接一個地湧上城頭來。

歷來攻城戰最為艱險,所以頭一個登上城牆的勇士,能極大提振後方將士的勇氣,功勞最大,被稱為先登死士。而腳下這些白毛怪物,他們沒有恐懼心理,個個都是先登死士!這給了守城的鄉勇以極大震撼,幸虧這些鄉勇已經被編了隊,否則就是看到這種恐怖的景象,也要馬上逃跑。

“上投石機!”朱萬機等到這些白毛怪物的人梯快要搭到盡頭的時候,才發出命令道。

“放!”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些被拋出去的石頭,竟然不是朝前放砸的,而幾乎是朝天上拋出去的!這些滾石高高地掠過了城牆,好像要砸到城牆上的自己人!

百夫長也是嚇得一愣,有幾個反應快的鄉勇已經叫喊著四散逃開了。

正在大家恐懼之際,那幾顆高高拋起來的滾圓石頭,正好擦著城牆邊落了下去,從上到下,碾著那“人梯”滾了下去,還能滾出去好遠,又壓倒了幾個。

這時候大家才終於定住了心神,在百夫長的指揮下,所有人又都回到了戰鬥位置。百忙之中,百夫長給了朱萬機一個讚許的眼神。

“上弦!”朱萬機又飛身向下,去挨個檢查這些投石機。

真正的戰鬥開始了。

天空中墜落下一顆又一顆石頭,把那些白毛怪物砸得血肉模糊。同時,那些刀盾兵守在城堞的矮處,與爬上來的白毛怪物搏鬥。而他麾下的那些鄉勇,在那刀盾兵周圍圍了半個圈,將爬上來的白毛怪物亂棍打死。

在百夫長的部署下,面對這些沒有智力的傀儡怪物,這座城成了一個殺人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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