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千機回到正廳之前,先在門外偷眼看了一眼屋子裡面的情況。只見賓主分開落座,這邊沈方生和燕輕塵是一臉的疲憊和風塵,那邊自己的夫人和寶貝兒子確實衣著華貴,怎麼看,自己的兒子也不像是和燕輕塵一對的。於是朱千機兀自有些後悔:早知道是這樣的效果,不如就讓兒子打扮成得樸素一些。

朱千機吩咐婢女,讓她把朱萬機帶回來,重新換一套衣服。

眼見著朱萬機剛進大廳沒說幾句話,就被婢女叫走了,燕輕塵和沈方生多少都有些迷惑,可是他們最關心的,卻是:朱千機與那妖談沒談妥?

朱萬機一出門,朱千機就問道:“兒子,那姑娘如何?喜歡麼?”

朱萬機點頭道:“好是好,可是,一看人家兩人是一對兒。而且,他們是來做正事的,不是專門來拜訪我們的。我看我這是沒戲了。”

朱千機也正愁這件事,緩了口氣,提了提精神,道:“沒關係,你有你爹我呢。這樣,你回頭去換一身便於行動的衣服。和他們一起走。”

朱萬機睜大了眼睛:“啊?去哪兒?”

朱千機道:“燕姑娘要做什麼,你就幫著做什麼。管他呢。總之,我當年追求燕輕塵她娘的時候,就這麼做的。”

朱萬機道:“那你不是失敗了麼?”

朱千機撓了撓頭:“那是……機緣不巧。總之,你爹我可是情場高手,否則怎麼會‘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娶了你娘這樣好的女人?”

朱萬機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朱萬機又囑咐了許多事情,都是他總結的情場經驗,一一教給兒子:“最後一條,你記住了。女人,最缺的就是安全感。她這一去,凶多吉少,你要好好保護她。”說完,朱千機悄悄地把和那妖怪做的約定說給了朱萬機:“你放心大膽地去,這一次,那些什麼白毛怪物可傷不到你。”

朱萬機將信將疑,撓了撓頭,問:“我從小到大沒出過門,爹,你說我行麼?”

朱千機看朱萬機這麼問,忽然鼻子有些酸楚:這寶貝兒子從小沒離開過千機堡,這忽然把他扔出去,自己確實有點兒不放心。可是哪個英雄好漢是在家憋出來的?再聰明的腦袋,也得出去歷練歷練。於是朱千機狠心道:“你也大了,不能光靠爹罩著。不過,記住一條,這個世界上,有錢,什麼都不怕。你放心,你的乾坤袋裡我給放了五千兩銀子,出去呆十天半個月的,不成問題。實在不行,你就亮出咱們家的名號,恁誰也不敢欺負你。”

朱千機說完這些,還是有些不放心,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伸手去摸腰間,摸出了一個乾坤袋,交給朱萬機:“這裡面,有咱們家設計機關的那些基本工具和材料,還有一瓶造化丸,一瓶靈芝粉。”

給完這些東西,朱千機看著朱萬機換了衣服,又跟朱萬機耳語了一番。朱萬機狐疑地看了他爹一眼,不置可否。

朱千機一見沈方生、燕輕塵兩個人,便愁眉苦臉:“哎呦,二位,真不巧,我是好說歹說,

那妖怪就是不同意,連見你們一面也不行。唉,我真是愛莫能助啊。”

燕輕塵傳音入密給沈方生:“我看,他壓根就沒去找那妖怪。”

沈方生也道:“但是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還是走吧。”

於是燕輕塵向朱千機做了一揖:“晚輩知道朱前輩有難言之隱,時間刻不容緩,晚輩先行告辭!”

“且慢!”一個頗具江湖氣的聲音傳來,竟是朱萬機。此時他換了一身黑色勁裝,倒也顯得不那麼胖。

朱千機道:“不是說,讓你待在房間裡不要出來了嘛!”

朱萬機道:“父親,孩兒聽燕姑娘說,江洪縣百姓危在旦夕。父親既教孩兒視民如子的道理,此時此刻,就不能再坐視不理。我也要追隨他們兩個,一同去守衛江洪縣的百姓!”

朱千機暗自給朱萬機使了個“厲害”的眼色,然而厲聲道:“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兇險?難道你不怕死?”

朱萬機拱手道:“父親曾經說過:‘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繾倦溫柔鄉’,孩兒願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生死之事,早已置之度外。”

這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連沈方生和燕輕塵都忍不住為他叫起好來。只是朱萬機的母親一臉惶恐地看向他的丈夫:“你怎麼會跟咱們孩子說這些話……”

朱千機沒理他的夫人,於是拍了拍朱萬機肩膀道:“好!有志氣!沒有愧對我朱家的門風!”

朱千機說完,轉頭對兩個晚輩說:“那我的孩子,就託付給兩位了……”

沈方生和燕輕塵對視一眼:“事不宜遲,我們三個馬上就要走了。

朱萬機一人當先走了出去,兩人緊隨其後。

整個廳堂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朱夫人和心裡惴惴不安的朱千機。

“怎麼回事!”朱夫人忽然站起身來,質問朱千機。

“寶貝兒,乖……”朱千機把朱夫人抱在懷裡:“這事情,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說怪也怪,朱萬機帶著兩人,一出正廳的門,便來到了城堡門口。沈方生和燕輕塵轉身一看,那座千變萬化的千機堡,竟然消失了。不過兩人顧不得多囉嗦,直接使輕功往回疾奔。

朱萬機雖然有些胖,但畢竟也是丹靈初等境界,他又有意在燕輕塵面前顯露一下自己的輕功,於是儘管有些吃力,但是並不落在後面。三人就這樣沉默著奔襲了一會兒,燕輕塵覺得這樣有些尷尬,然後開口跟朱萬機搭話。朱萬機表面冷漠,少言寡語地應和著,心中卻暗自歡喜。

“我覺得,他們父子倆有些怪……”燕輕塵傳音入密給沈方生:“你看這個朱萬機,一言不發,好像不信任咱們似的。”

同作為少年,沈方生多少已經猜出了父子兩人的想法,不過他卻沒說透,只是道:“也許,他跟咱們還不熟悉,等熟悉了,估計會好一些。”

“要麼,你跟他試著說說話?”燕輕塵道:“畢竟,咱們去做的可是九死一生的

事情,彼此間熟悉一下,也有利於配合。”

沈方生會意,便大聲跟朱萬機搭話:“朱兄弟,聽令堂說,你五歲的時候,便做出了四門蛇鎖,連機簧巧制天下第一的令尊都打不開,真是令人佩服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此言得之。何況沈方生並不僅僅是在拍馬屁,其實,他也是真的佩服這位微胖的少年,因此剛才的話,聽起來格外真誠。

朱萬機平時不與人來往,哪裡有人拍他馬屁,更何況,這馬屁是潛在的情敵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兒面前拍的,因此心裡格外受用,臉上浮起一絲愉悅的笑容:“兄臺見笑了,我那蛇鎖功夫,本是末流小技,於真正的機關之道,還差得遠呢。”

沈方生就勢說下去,幾句話便讓朱萬機心花怒放。兩人越聊越投機,沈方生就有意將話題把圍棋上面引,於是,燕輕塵便也很快接上了話頭。三人年紀相仿,(沈方生十六周歲,燕輕塵和朱萬機都是十五週歲)因此聊起來也越來越投機,三人走了兩個時辰,期間話題竟不斷,彼此都有相見恨晚之意。

然而,等三人出了密林,才忽然都失去了聊天的興致。

一陣風吹過來,三人都欲作嘔。

這是一股焦糊的屍體和腐臭的屍體的味道。

江洪縣城北的原野之上,密密層層地,堆滿了人的屍體。

一隊不到六十個手持刀盾的士兵,就站在這屍體堆的最高處,看他們的樣子,顯然是剛結束一場險惡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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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箭,弓兵還要休息,奇門兵要配合著蟬衣守南門。所以,該輪到這些刀盾兵上場了。

這些刀盾兵手持圓盾,呈半環形列陣,中間圍著的,是刀盾兵的百夫長,腳下踩的,除了那些已經化成黑色腐屍的白毛怪物,還有自己的戰友們。

城門已經關閉,他們沒有退路,連收屍都不顧了!他們這是要背水一戰!

這些刀盾兵上戰場,就意味江洪縣已經連最後的籌碼也壓上來了!

就連從不知百姓疾苦的朱萬機,此時心中也莫名湧起一種強烈的悲壯感。於是三人幾個起落,便奔至這些刀盾兵前面來。

這些刀盾兵見到三人飛臨而至,無不睜大了眼睛。為首的百夫長,撥開兩側的人群,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沈方生:“那些白毛怪物,沒了?”

沈方生多想告訴他,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然而……

百夫長見沈方生沉默,略微低下了頭,道:“反正我們也早就準備戰死沙場的。”

沈方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向身後一指:“不過,我帶了救兵來。”

那些士兵眼前一亮,看向沈方生身後的那個微胖的少年——朱萬機!

朱萬機此時胸中也燃起了一股豪氣。畢竟,伏屍百萬,流血漂櫓,這種場景若是有人見到,必定會心生感慨,那句“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繾倦溫柔鄉”,也不是說說就算了的!

朱萬機向前踏了一步,拱手抱拳道:“我會竭盡所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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