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隨後趕到案發現場, 將程曉曉抬上了車。

路上醫護人員發現她的手指動了一下, 隨後就看到,她緩緩的張開了眼睛,神智可能還不是很清楚, 沙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和田”。

警察衝進別墅的時候,屋子裡面只有焦鵬程和一個看守的男人, 並沒有發現焦歌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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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審訊過程中,焦鵬程一口咬定了事情是他一個人做的, 與其他人無關。

程曉曉醒了, 楚飛帶蘇苜過來看她。

程曉曉在林和田的幫助下,勉強坐了起來。

“來了。”程曉曉的聲音有氣無力,是生命已近乾枯的跡象。

“是。”蘇苜生硬的應了一聲。

程曉曉拉著林和田的手, 抬頭望著他, 林和田知道她在想什麼,幫她拿了一個枕頭放在後面, 讓她靠的舒服一點。然後朝楚飛點點頭。楚飛在蘇苜耳邊囑咐“我就在門外沒有事情叫我”, 然後跟著林和田走出了房間。

程曉曉掙扎著坐起來,勉強夠到了蘇苜放在腿上的手。

她瘦的只剩骨頭的手,用力的握著蘇苜,蘇苜被她握疼了,皺著眉, 但是並沒有掙脫。

蘇苜感覺胳膊被她抬了起來,然後她的指尖便觸碰到了一小塊柔軟的皮膚,還有皮膚下面渾圓的突起。

程曉曉說:“這是我的眼睛, 它會帶你重新看到這個世界。”

蘇苜手一抖,想要縮回去,卻被她抓的更緊了。

“為什麼要幫我?”蘇苜問。

程曉曉無聲的笑了一下,道:“因為,我的故事即將結束了。我發現,所謂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越到後面越是說不清,扯不明。但是無論如何,我們一起哭過笑過的三年是真實的,你的每一次祝福,每一個關心,都是真誠的。更何況,論起輩分來,你還要叫我一聲表姐。”

……

楚飛和林和田等在門口,林和田的眼中佈滿了血絲。楚飛想安慰,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林和田靠在牆上,問:“有煙麼?”

楚飛說:“對不起,我不吸菸。”

林和田煩躁的用手在頭上來回蹭了幾下,蹲在地上,強忍著淚“我們應該早一點結婚的,可是她總是說她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我總是以為時間還有很多……。”林和田類似於自語的傾訴,聽得楚飛一陣心悸。

我們總以為時間還很多……。

林和田說著說著把頭埋在了手臂裡面。

楚飛站在一邊,若有所思。

良久,屋內發出了一聲悶響。

楚飛反應過來,直接就撞門而入,林和田遲了一步跟在楚飛的後面。

病房裡面慘白的牆面折射了陽光的一絲溫暖,卻難掩它的森然。從門口逆著光望過去,空氣彷彿都變得朦朧起來,似乎還帶著光暈,一圈一圈的將病床上的人罩起來。

蘇苜的手死死的扣住病床前面的櫃子,勉強站立。凳子因為起的太急,被帶翻,倒在蘇苜的腳下。

程曉曉仰面安靜的躺在床上,一隻手垂在床邊,雙目微闔神色安詳,似睡熟了一樣。

“她……死了。”蘇苜有些驚恐的木然說出這三個字。

程曉曉死了,蘇苜癱軟在楚飛的懷裡面,被程曉曉抓出紅痕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著。

她聽到了林和田悲痛的哭聲,那聲音像一隻孤雁悲涼的嘶鳴一樣,讓人感覺到撕心裂肺的悲傷。

蘇苜的手術被安排在第二天的上午進行。

無邊暗夜即將結束,她將看到日出日落,看清每一個人的臉,看到南山上面每一個長著青苔的石階。可是,卻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和期待,甚至連一絲緊張都沒有。程曉曉手上最後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掌心。

程曉曉放下了,自己呢?

楚飛在她身邊叮囑“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手術。”

蘇苜沒有回答,反而把掌心攤開來,給他看。

楚飛不解,問道:“怎麼了?”

“我的掌心很亂,小時候就有人說我一生都會在無盡的波折中度過。那時候我不信,我想著,我還有爸爸媽媽啊,我還有哥哥啊,我還會有一個能夠疼我愛我的老公……。可是我現在信了。”

楚飛看著她紋路清淺,紛亂的掌紋,笑著道:“我從來不信命,我相信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己爭取來的。”

蘇苜頷首,思考了一下,問:“想知道程曉曉和我說了什麼嗎?”

楚飛說:“如果你願意的話。”

蘇苜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兩隻手安靜的放到身前,緩緩的道:“記憶裡面我有一個叔叔,當然,那是很幼年時期的記憶。我成年以後,家裡面從來沒有人提起過他。以至於後來我還以為只是一個朦朧的幻像。

我的叔叔名字叫做蘇軍,是爺爺的私生子。叔叔十幾歲的時候,爺爺想要讓他認祖歸宗,奶奶知道了以後,大鬧一場為此自殺,險些死掉。爺爺怕了,事情就也這麼暫且擱置了下來。我爸爸為此非常的忌恨爺爺外面的女人,還有那個小他兩歲的弟弟。

又過了十幾年,奶奶去世了。叔叔也已經有了家室,我爺爺再次堅持讓他回到蘇家,記入族譜。父親自然是極力反對,但是爺爺還是固執己見的讓叔叔近了蘇氏,並且分配了要職。期間他們兄弟兩個人矛盾衝突不斷。最初我叔叔一家是住在蘇宅的,後來被我父親逼的搬了出去。

沒過幾年,爺爺因為嚴重的心臟病去世。爺爺走得很突然,遺囑在爸爸的手裡面,爺爺的遺囑裡面居然沒有留給叔叔半分錢。我爸爸這些年來就一直在積蓄勢力,在那個節骨眼上,便一舉將叔叔徹底逐出了蘇氏。

他們一家,一夜之間變的落魄不堪。叔叔自是憤懣難平,一次醉酒以後到我家去大鬧。爸爸報了警,告他私闖民宅。警察來了要把人帶走,叔叔藉著酒勁衝出了大宅,不幸的是,他被馬路上迎面而來的貨車撞到……當場死亡。

那個時候,程曉曉只有六歲。

之後她的母親就帶著她四處打工,討生活,日子一直過得很苦。她十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需要大筆的治療費用,她的媽媽實在難以負擔,就把她丟到了孤兒院的門口,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十歲,十歲的小女孩就已經嚐盡了人間百態。她之所以會姓程是因為當年救她的醫生姓程,她自己說,母親姓什麼,她已經忘記了。

十歲的時候,她躺在病床上發誓,要報復……蘇家的每一個人。

或許這只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但是,她卻在這場恩怨裡面,成為了受害者。

她死之前,拉著我的手,問我,願不願意……叫她一聲表姐。

我沒有叫,我說,你是程曉曉,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那個永遠風風火火沒有心機的傻丫頭。”蘇苜整個講述過程中,冷靜異常,似乎脫離了期中,只是在單純的訴說一樣。

楚飛看她說完了,大手附到她的頭上,柔聲道:“她在我的記憶裡,也永遠都是那個在電梯裡面面紅耳赤的和我對罵的女孩。”

蘇苜闔上眼,靠在了楚飛的懷裡,再難掩飾心中的悲傷,淚水從眼角滑落,滲進楚飛湛藍色的襯衫裡面。

“她說要報復甦家的每一個人,她做到了。她讓我失去了生命中最後一個親人……讓我以後的每一天都會帶著負罪感,用她的眼睛感知這個世界。”蘇苜含糊著說,已經有些抽噎。

楚飛用大拇指輕輕的幫她拭掉眼角隱隱的淚痕,勸慰道:“好了,誰說她是你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了?”

“不是嗎?”

“你還有我,有藍旭,有陳樂姣,有……。”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們終究是要天各一方的。”經過了這麼多事,蘇苜明白了,你依靠和喜愛一個人有多麼深,分開的時候,就會有多痛。指間沙,又何必費力去握緊?

“如果我不想呢?”楚飛溫柔的捧起蘇苜的臉,近乎虔誠的說:“如果我說,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以後的日子裡,拉著你的手永不放開呢?”

“什麼?”蘇苜一時間沒有完全理解話中的含義。

楚飛此刻的腦海裡面浮現出,今天在病房外,林和田說的話。

我們總以為時間還很多……。

但是算算,人生不過匆匆幾十載,真的很多嗎?

楚飛雙手託著蘇苜的臉,輕輕頷首,嘴唇輕輕的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蘇苜,嫁給我吧。”

蘇苜感覺到額頭上一熱,身子一僵,臉頰也跟著火燒一般,她掙扎想低下頭,楚飛拖著的手,卻不肯放鬆。她只好努力的讓自己變得平靜,不至於看上去過分失態。

楚飛的聲音像是夾雜了奢華的紅酒一樣,一點點滲進她的耳中“等這邊的事情都結束,我們就回美國。我發誓一輩子愛你,敬你,疼你……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站在你這一邊。”

蘇苜微張著嘴,呼吸變得有些紊亂。舔舔有些乾涸的唇,半晌才開口道:“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

“我們……我們之間……。”

“我愛你!”楚飛打斷了她接下去要說的話,真誠的說:“我能給你幸福的生活。我保證,我的父母會接受你,我保證,我的朋友會喜歡你,我保證,家裡面會有你喜歡的一切東西。如果你還有什麼擔心……只要說出來我都可以做到。哦……還有小魚兒,她已經有了男朋友了。我現在是徹徹底底的“單身”了。”

“我……。”

“跟我走吧,離開這兒。”楚飛沉聲,四個字好像重錘一樣,敲在蘇苜亂成一團的思緒上。

跟他走吧,離開這裡……。

跟他走吧,開始新的生活……。

跟他走吧,去一個沒有陳爵昊的地方……。

蘇苜不知所措的搖著頭,拼命的否定著心底那個自私的聲音。蘇苜的頭漸漸停下來,眨了眨眼,鼻尖的紅變得更加明顯。

“蘇苜姐不會跟你走的!”門被突然的推開,陳樂姣氣勢洶洶的站在門口。身後站著藍旭和陳爵昊。

楚飛看著陳爵昊,發現他只是盯著蘇苜,緊抿著唇,眸中深如寒潭讓人看不清明。

“楚飛,你這叫乘人之危!”陳樂嬌叉著腰。

楚飛鄭重道:“陳樂姣,我可以在任何時候容忍你,謙讓你。但是,今天,現在,不行!”

陳樂姣瞪著眼,回身拉了陳爵昊一下,道:“二哥,你說話啊!我們來不就是為了把事情和蘇苜姐解釋清楚嗎?”

陳爵昊看了楚飛一眼,然後目光移到蘇苜的臉上,開口道:“是,蘇苜,我……。”

“你注資給焦氏,是因為焦歌菲綁架了程曉曉,用她的□□威脅你。”蘇苜搶道。

陳爵昊雙目微動,皺了皺眉眉,沒有說話。陳樂姣和藍旭面面相覷,大為驚訝。

“搬家的那天,楚飛已經把事情告訴我了。”蘇苜平靜的說。

陳樂姣驚訝的說:“那蘇苜姐你還……你搬家……。”

“我累了。”是啊,累了,用十幾年的時候近乎瘋狂的愛了一場,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現在,哪怕是那份愛,擺在那,卻連觸碰的勇氣也找不到了。陳爵昊,愛情可能沒有保質期,可以永遠鮮活下去。但是人,卻是會疲憊的。

蘇苜輕輕握住了楚飛放在她肩上的手,道:“我跟你走,離開這裡。”

滿身風雨的從一場感情中脫離,每一個人都會顯得狼狽不堪。那份狼狽,有時候,你只允許自己看到。

陳爵昊在如此靜謐的氣氛中,突然勾起了嘴角,眼中竟有了幾分笑意,只是那笑中是任何人都看得出的強裝和苦澀。

“樂姣,我們走。”

陳樂姣不可置信的看著陳爵昊,抬手就在他的胸口重重的捶了一拳。快要噴火的眼睛和他對視著。

陳爵昊壓抑的咳了一下,若無其事的整理了西裝上面的褶皺,道:“我公司還有事情,你和藍旭等一下打車走吧。”說完毫不留戀的抬步便走,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轉彎處。

陳樂姣還愣在原地,藍旭想說一句祝福,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最後只好作罷,把陳樂姣攬進懷裡面道:“你二哥不說,但是……很傷心。”

藍旭的話,讓蘇苜的心被狠狠的一陣抽痛。

“二位請先回吧,蘇苜明天有手術,需要休息。”末了猶豫了一下,道:“手術時間是十點半。”

陳樂姣梗著頭,也沒有同蘇苜講話,拉著藍旭的手就往外走。

她身後蘇苜的聲音,悠悠的傳過來“過去的日子裡,謝謝你樂姣。”

陳樂姣的腳步一滯,撇著嘴,依然氣鼓鼓的。甩開藍旭,更加快速的離開了。

人走後,楚飛讓蘇苜躺好,讓她喝了點水,蓋好被子,問了一句“如果,我那天沒有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你方才才知道一切,會不會選擇留下?”

蘇苜用近乎聽不到的聲音道:“不會……我真的累了。”

楚飛掖好被角,欲言又止,最後笑著說:“做個好夢。”

……

蘇苜的手術準時進行,手術室的燈光亮起,門外只有楚飛一個人靜靜的等著。

楚飛坐在長椅上,雙手合十,指尖頂在眉頭。

睜開眼睛,便看到了一雙墨綠色的鞋尖。順著看上去,陳樂姣有點嫌棄的看著他道:“堵車了。”

藍旭忙補充“我們下車走了好一會,還是遲了幾分鐘。”

楚飛點點頭,瞥了一眼身邊的空位“坐。”

藍旭跑的滿頭是汗,便欲坐下,被陳樂姣拎著耳朵提了起來,道:“去那邊坐!”

藍旭乖乖的走到了另一側,坐了下去。

陳樂姣抱著胳膊,來回走了兩圈,在楚飛身邊站定,道:“喂!沒有什麼危險吧?”

楚飛不和她計較,平和的說:“成功的機率很大。”

陳樂姣眼中的擔憂褪去了一些,坐到了藍旭的身邊,從包裡面拿出手機,開始擺弄起來。先是不停的撥打電話,始終沒有接通,然後一條一條的發著資訊,最後氣惱的把手機丟到地上。藍旭好脾氣的幫她撿起來,放回到包裡面。

“我哥已經開始撤資了。”陳樂姣突然說,也不知道是說給誰的。

楚飛抬眼看了她一下,沒有搭話。

“焦家現在亂成了一團,焦鵬程還被關押著,焦歌菲雖然逃過了這一劫,但是她家面臨著破產,她也好不到哪去。”

藍旭看楚飛依然不說話,便道:“楚飛哥,樂姣的意思是,希望你把這個訊息告訴蘇苜姐。”

“為什麼不自己告訴她呢?”

“我昨天晚上發誓再也不和她說話了。”陳樂姣撇著嘴。

“我也被她逼著發誓了!”藍旭訕笑著說。

楚飛覺得有點好笑,但是也沒心情和他們調侃,便說:“好。”

手術的時間不是很長,一個多小時以後,大夫走了出來。楚飛立刻站起來迎了上去,陳樂姣也和藍旭也緊跟在後面。

醫生摘掉了口罩,露出滿面的笑意。

楚飛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深深的舒了一口氣,才開口問:“醫生,怎麼樣?”

醫生微笑著道:“手術非常成功,但是具體的恢復狀況還要再觀察。”

陳樂姣高興地和藍旭來了個雙擊掌。

陳家大宅,二樓,沒有拉開窗簾的房間內。

接到醫院電話的陳家二少,第一次在心裡面,虔敬的感謝上帝。

一陣敲門聲。

門外響起了陳母雍容的聲音“爵昊,開門。”

陳爵昊揉了揉一夜沒睡,狼藉不堪的臉,整理了滿是褶皺的襯衫,光著腳走到門口,開啟了門。

門一開啟,陳母便立刻皺緊了眉毛,金邊花鏡後面的眼中滿是疼惜,口氣卻是斥責的“你這是個什麼樣子?”

陳爵昊勉強扯出一絲笑,道:“遇到一點難題。媽你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你們兄妹四個,媽最擔心的人就是你。”看著陳爵昊略顯驚訝的樣子,陳母聲音緩和道:“你是媽的孩子當中最堅強,最精明,最能讓人依靠的一個,卻也是最幼稚,最自以為是的一個。”

“媽?”陳爵昊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陳母問:“你愛小苜嗎?”

陳爵昊猶豫了一下,道:“愛。”

“她愛你嗎?”

“……我不知道。”

“你想要後半生和她在一起度過嗎?”

“……想。”

“那你為什麼不去爭取?”

“她……說她累了,或許另一個人……。”

“她追在你後面十年,自然是累了。你呢?累了嗎?”

陳爵昊原本晦暗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希望的光。回到床邊,坐下,側著頭看著窗簾縫隙漏進了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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