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兵閣出來,鳳霖的步伐有些蹣跚,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隨著顧逸軒進入馬車後,方才倒下。顧逸軒連忙伸手接住鳳霖的身體,擔憂的眼色在鳳霖臉上定住。

“師父!”見鳳霖臉色蒼白,雙目迷離,眼見著便要昏睡過去。顧逸軒知曉,她的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輕聲呼喚,欲喚醒她最後一絲清明的神識。明知道她需要休息,可是只要一想到又有一段時日無法相見,心中泛起濃烈的不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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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軒,我有點困,想要休息了。”鳳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躺在顧逸軒身上,看著他不捨的神色,想要伸手撫摸他的臉,奈何手上虛浮無力,只能就近輕拽著顧逸軒胸口處的衣衫,輕言安慰道:“莫要如此不捨,我休息一陣便好。只要有你的思念,咱們很快便能再相見。”話語落,氣勁已是一絲不存,一雙美目緩緩閉上,陷入沉睡。

顧逸軒稍稍調整擁抱的姿勢,將鳳霖,不,夢絡更加貼近自己擁著,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上一吻,心中暗道,師父,逸軒定然會讓你完完全全回到我身邊。

“少閣主,現在咱們去哪裡?”馬伕的聲音自車外傳來,自上車之後,久久沒有人下令,他也不知究竟該前往何處,遂向顧逸軒開口發問。

顧逸軒聞言後,低頭沉思片刻,隨後抬頭向外道:“江天明月樓。”他得去落實,東籬島的人,究竟有沒有安全抵達目的地。接著又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個錦囊交與馬伕,低聲交代道:“待會兒到了江天明月樓,待我下車,你便去找趙胖,讓他將這個錦囊想辦法送到二皇子府中。”馬伕接過錦囊,看了看顧逸軒,一臉不解道:“少閣主,為何繞這麼大一個圈子。”顧逸軒與穆雲霄的關係整個神兵閣中人盡皆知,既然二人如此交好,傳話送信而已,直接送去便是,何必這麼拐彎抹角,兜兜轉轉的。

顧逸軒將夢絡的安置好,自己尋了離車門較近的地方坐下,輕聲對馬伕道:“現我才與大皇子表了態,明面上我是相助大皇子的人,若是再像之前那般堂而皇之地出入二皇子府,這京城之中眼多口雜的,難說會有什麼風言風語。若是大皇子因此起了疑心,在穆二哥羽翼尚未豐滿之時便先行動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一席話,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馬伕恍然大悟,心中直嘆顧逸軒思慮深遠,心思縝密,對這位少閣主的敬佩又深了幾分。

“對了,待你把錦囊交給趙胖之後,便帶夢絡徑直回花無間吧。”她現在昏睡不醒,自然是無法跟他一同去江天明月樓的。回頭看了看夢絡一眼,微笑著搖了搖頭。

“嗯。”馬伕點點頭,雙手韁繩一落,馬蹄噠噠拖著馬車向前進,走了沒幾步,馬伕便又轉頭問道:“那少閣主,您到時候怎麼回?要不要小的來接您?”

車內,顧逸軒搖了搖頭,向他回道:“無需來接,自江天明月樓出來,我會自行回神兵閣。”

神兵閣?馬伕又是一愣:“少閣主今夜不回花無間嗎?”這少閣主的行動,他倒是真無法

想明白。這不是剛從神兵閣出來嗎,怎又要回去?

顧逸軒這一次閉口不語,徒自閉上雙眼養起神來。心中默默浮現出方才神兵閣中與沈月雯、鳳霖的交談。

“逸軒,你懷疑他身上的那味丹藥,便是魔丹?”鳳霖雖是用的疑問句,可語氣卻是尤為篤定。

“錯不了。那樣的丹藥,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存在,逸軒不會認錯。”他看著那樵夫,一步步靠近,向他伸出一隻手,詢問他的同意:“可否讓逸軒一觀脈象?”樵夫瞧著他,翩翩風度,儒雅非常,對他彬彬有禮似乎不會對他有所傷害,但轉念之間,洞穴之中那位儒雅公子的臉登時浮現心間,樵夫猛然一驚,急急向後退了幾步。低著頭,身體打著寒顫,陷入糾結之中。

顧逸軒見他這般模樣,心知他有心魔無法自破,遂也不再勉強,收回了自己的手,自行向後退去,拉開了二人的距離,一臉無害的笑意掛上,輕言安撫道:“莫要惶恐,逸軒不會對你做什麼,你若是不願,逸軒也不會勉強。”那樵夫聽聞顧逸軒的話後,心中的驚慌失措即刻減輕了不少,他感激涕零地衝顧逸軒連連鞠躬,口中不斷發出啊啊的聲音,似乎想向他致謝。

抬手輕擺,顧逸軒道:“無需多禮。”隨後向沈月雯走去,與她道:“母親,今夜逸軒會留在神兵閣,親自觀察這位樵夫兄弟的狀況。”沈月雯聞言,點點頭:“神兵閣本就是你的家,你要回家,不必請示我。”心中明明有些歡喜,可是沈月雯就是不好意思表現面上,背過身,臉上的輕笑若隱若現,隨後急急出了門,吩咐下人好好準備晚膳。

顧逸軒深知母親性格如此,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不多言語。只是嘴角的弧度,勾勒出他絕好的心情。

回憶到此結束,馬車外,一聲馬嘶啼叫,車軲轆逐漸減緩了轉動的頻率,不一會兒馬車便停了下來。撩開車簾,探頭而望,江天明月樓赫然立於眼前,顧逸軒立即下了車,朝馬伕點點頭,遂轉身踏入了樓門之中。

馬伕手握韁繩,用力一拽,馬頭順勢調轉,朝著另一個方向急速奔去。

進了江天明月樓的大門,只見方才還在神兵閣中的一眾東籬島族人已經齊齊聚集在了樓堂之中,彼此間笑語不斷,一派安了和諧的景象。人群之中,顧逸軒一眼便瞧見了板野靜香,只見她一臉笑意地被族人簇擁著,身邊還寸步不離地守著一個人。

青衫冷顏,劍眉如鬢,抱著一把冷劍閉目立身一旁,不言不語。與板野靜香倒是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兩種神色。東籬島的人尚且不知這一位便是當年領頭清剿的麟隱君,只道他一直跟在板野靜香身邊,從不言語又冷俊非常,實在難以靠近,紛紛向板野靜香打聽,此人究竟為誰。只見板野靜香回頭看了洛林軒一眼,抿嘴一笑道:“他呀,他是我的意中人。”

此話一出,東籬島眾人一愣,連洛林軒也倏地睜開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板野靜香。別忘了,她現在的身份可是東籬島的島主,亦是前東籬島的島主夫人

,雖然前東籬島島主已經逝去多年,可在眾人的心中,他的地位並沒有因他的逝世而倒塌。身為前島主遺孀,當著自己民眾的面,怎能如此毫無顧忌地說自己有了別的意中人。洛林軒掃視東籬島眾人一眼,見他們亦是尚未回神的狀態,心頓時被提了起來。

顧逸軒倒是覺得有趣非常,這板野靜香當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旁的女子,若是丈夫早逝,縱然心中另有所屬,也決然不會當眾宣告,更何況還是在本就崇拜先夫的民眾面前,她倒是不顧世俗眼光,直言不諱,更是令顧逸軒有些刮目相看了。

“島主,您說的,可是真的?”一位島民的疑問傳入眾人耳中,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板野靜香,洛林軒與顧逸軒也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看她究竟作何回應。

卻見板野靜香美眸微眯,笑意從眼眶中溢位,朗聲應道:“不錯,我說的是真的,這個人,便是我的意中人。”伸手挽住洛林軒的手臂,將他拉到眾人面前。整個過程之中,洛林軒的視線都未曾離開過板野靜香的臉。

本以為島民們會一直抵制,亦或是頗有微詞,誰知,他們面面相覷片刻之後,竟發出歡喜的祝賀之聲!

“島主,恭喜你啊!”

“是啊,島主,自前島主走後,大家都為你的終生大事有所憂心,害怕您就此獨身一人,現在好了,島主有了意中人,總算是東籬島後繼有人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恭賀道,一派熱鬧歡騰的景象,如此境況讓洛林軒陷入了迷茫。

“這......”洛林軒開口,正欲相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卻見板野靜香微微一笑,向他解釋道:“你恐怕還不知道東籬島的規矩吧。在東籬島,若是女子的夫君早逝,女子便會繼承亡夫所有家產,並且是可以自選下一任夫君的。”

“沒錯,我們前島主死後,島主夫人便繼承了島主的位子。”

“現下公子若是與島主結為夫妻,那麼東籬島島主的位子便是公子的!”熱心的東籬島民一一向洛林軒解釋著東籬島上獨有的規矩。一旁的顧逸軒聽後,亦是開了眼界。

洛林軒將眾人的言語齊齊納入耳中,對眼前的情勢更加瞭解了些,卻未見任何欣喜之色,反而更加惆悵。板野靜香見他逐漸低下頭顱,神色嚴肅,心中登時有些下沉。

顧逸軒在一旁亦是看出了洛林軒的異樣,當下暗歎一聲,洛師兄又陷入了自己的混沌之中。洛林軒為人正直不阿,面對認定的事情極為執著。用顧逸軒的話來說,就是鑽牛角尖,凡事容易轉不過彎來。現下他定是想著自己乃是東籬島滅島之人,是這些熱心島民的仇人,面對他們,他心中有愧,不敢直視,更不能做他們的島主。

半晌,洛林軒方才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一抹堅定的神色,顧逸軒看著心中暗歎不妙,板野靜香亦是心中一緊。

果然,洛林軒雙唇輕啟,只聽一道低沉聲音出口道:“對不起各位,洛某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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