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懷桑匆匆趕回傅家,剛下馬車,便來了一個侍女,迎上前來急急道:“大小姐,您可回來了!”見著傅懷桑,這些個下人們頓時舒了一口氣。

“現在情況怎麼樣?”疾步前行,邊走邊向那侍女詢問,顧逸軒跟在一旁,仔細聽著那侍女的描述。

“方才大皇子與王妃聽聞老爺病了,便急急要去探望老爺,好在平安小哥機敏,說老爺尚未起床,需要更衣後方能來見,便將二位引去了正廳稍作歇息,一同來的,還有孟大老爺......”傅懷桑抬手打住她接下來的話,直截了當地問道:“我爹現在何處?”

“老爺還在臥房呢。”傅懷桑的臉色嚴肅,看得侍女心中七上八下。

點點頭,轉身向顧逸軒道:“神武君,可否勞煩你去一趟正廳,幫我擋上一擋。”她需要一些時間,幫爹爹做好心理準備。

顧逸軒點頭道:“逸軒樂意之至。待我去正廳吧。”隨後,便跟著那侍女,向正廳走去。

有顧逸軒在,能為她爭取不少的時間。傅懷桑心中總算有些底了,深呼一口氣,朝傅求安臥房方向急急走去。

緩步來到正廳,見齊宇恆與白祈霜雙雙坐在正位之上,齊宇恆閉目養神,靜靜等待,白祈霜倒是一副不安的模樣,眼光時不時朝廳口掃去。再轉眼看看孟知秋,老狐狸正悠閒地喝著茶,神情好不自在。

“逸軒見過大皇子殿下,見過王妃。”進了廳口,顧逸軒拱手行了禮,恭恭敬敬地問了個安。

見自己這個表弟出現在這裡,白祈霜一驚,但也只是須臾瞬間,便恢復了正常神色,朝著顧逸軒笑了笑,輕聲道:“逸軒,你怎會在此處?”

齊宇恆睜開眼,看著顧逸軒,眼中,閃過一抹細微複雜的光,向顧逸軒點點頭,以示自己知曉了,就著白祈霜的話接道:“是啊,逸軒老弟啊,你怎會到傅家來?”

顧逸軒微笑面向兩人,又對上孟知秋投向自己眼色,也朝他拱拱手,算是見過了,隨後對白祈霜道:“回王妃的話,逸軒昨夜便聽聞傅求安大人身體有恙,懷桑姑娘甚為心焦。想著懷桑姑娘乃是逸軒進京之後所結交的好友,她父親生了病,逸軒這做友人的,自然是要來拜訪慰問一番的。”

一番說辭,倒是顯得他重情重義,白祈霜心下甚為寬慰,自己這個表弟,當真是有心了。面上和善一笑,微微點頭:“逸軒有心。”

顧逸軒輕笑道:“逸軒只是不願好友心焦不斷,不得舒暢。”此話一出,眼光對上白祈霜:“說起來,王妃與大皇子少年之時也是傅大人親自教導的,想必此次傅大人之病,也令二位牽腸掛肚吧。”

白祈霜點點頭,不可置否道:“是呀,老師曾教導我們世事真理,對我們有栽培之恩,今日身體有恙,我這心裡,當真是擔憂得很,只盼老師能夠早日康復,否則我真是放心不下。”一手撫在心口輕順著,眉宇間,憂色堪堪。

齊宇恆伸手將白祈霜柔夷牽過,稍稍用力捏了捏,似在寬慰。對外人,他果斷決絕,毫不留情,可獨獨見不得白祈霜有絲微的難過。

“王妃無需過於擔心,向來傅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場小病罷了。

”他這表姐,自他瞭解看來,心思細膩,感情也格外敏感,一件輕微的小事,亦能讓她感慨萬分。

“逸軒老弟,這裡沒有外人,別這麼生疏的叫大哥與你表姐了。”言下之意,他是要他當著孟知秋的面,表明自己的立場麼。顧逸軒心下暗笑,齊宇恆這個人,當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拉攏他,他顧逸軒何德何能啊。

正欲張口,只聽正廳門口,陣陣腳步聲傳來,想來,是傅懷桑父女倆到了。轉頭看去,果然見傅懷桑扶著傅求安,緩緩朝眾人走來。

只見傅懷桑側身微拂,傅求安鞠躬拱手,雙雙向座上的齊宇恆夫妻倆行禮問安:“下官(懷桑),參見大皇子殿下,參見王妃。”

白祈霜想著傅求安身體帶病,立刻開口道:“老師,你身體有恙,不必行此拜禮了。”抬手虛扶,示意傅求安起來。

“下官多謝王妃美意,只是這禮節,不可廢!”執拗地行完了拜禮,方才緩緩起身,見白祈霜一臉擔憂,又再次拱了拱手。

“傅老,今早聽說您身體有恙,抱病在床。王妃啊,就焦急地匆匆拉著本殿就過來了。您現在覺著身體如何?”齊宇恆上下打量了傅求安一通,見他身形穩立,不像重病在身,不能起床的樣子。臉色,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傅求安聞言,立馬雙膝跪下,咚地一聲響,連顧逸軒都微微驚了一下。這傅求安要做什麼?顧逸軒看向傅懷桑,想從她那兒看出些倪端。

只見傅懷桑面色擔憂,輕嘆一口氣,隨後一臉無奈地看向顧逸軒,輕微地搖了搖頭。她方才已經勸過爹了,奈何,哎,爹爹的心實在是太直,脾氣又過於執拗,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勸阻。

顧逸軒見狀,心中有些不妙,看著齊宇恆的越發凝重的臉色,傅求安啊傅求安,文人書生的桀驁可不能用在這個時候啊。

“傅老,您這是何意?”傅求安的眼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他有些驚異,素日裡,傅求安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文人模樣,連做個像樣的決定也要磨蹭半天,從未在他臉上見過如此堅定之色。

傅求安回頭看了看孟知秋,又看了眼自己的女兒,深嘆一氣,朝齊宇恆重重磕了個頭。額頭與地面撞擊的聲音尤為清晰,一抬頭,便見傅求安額上,已經青了一片,可想這力道用了有多大。

傅懷桑頓時眼中含淚,心中一股委屈竄湧而上。她這個爹爹,骨子裡,總有著文人的那股子傲氣,雖然平日裡不表露,但她是知曉的。如今,當著眾人的面,跪下來求大皇子,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她也是清楚的。纖纖素手在寬大衣袖的遮擋下,緊緊攥成拳頭,身體微微發抖。

顧逸軒見了兩人的反應,當下便明了了,傅求安這是想向齊宇恆,求個恩典,拒了孟家的婚啊!

白祈霜嚇了一跳,連忙要起身將傅求安扶起,奈何一隻手被齊宇恆攥在手中,她方一有動作,便感受到手上驀地一重,看向齊宇恆,他的眼神示意她,莫要激動,她才按捺住內心的那股衝動,逼著自己穩坐在座上。

齊宇恆見白祈霜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又將眼神投向了下座的孟知秋,只見他面色鐵青地看著傅求安,眼中怒色難掩。

“傅

老,如此大的禮,您可是受了什麼委屈?”齊宇恆心中猜了個大概,卻還是要當場證實。

只見傅求安背脊挺得筆直,拱手向齊宇恆答道:“大皇子殿下,下官,有個請求,還望大皇子殿下能夠恩准!”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他已是顧不得許多了。起初,這門親事,就是因為他不夠果斷,未當眾拒絕孟知秋的提議,才會一拖再拖,直到今日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面。如今,他已是沒了其他的辦法,只有出此下策。

顧逸軒心中暗自嘆息,傅求安果真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讀書人。這門親事,不單單只是孟、傅兩家的聯姻,對於齊宇恆而言,更是牢固勢力的一道坎。七世家之中,當屬孟家的實力最強,勢力最大!要得到七世家的支援,孟知秋自然是首要拉攏的物件,齊宇恆怎會因為傅求安的一個請求,而駁了孟知秋的臉!再者,孟、傅兩家聯姻,傅懷桑一人背後,不止有一個家族,她的書齋,還吸納了不少寒門有才之士,得此一女,融匯兩股勢力,如此好事,齊宇恆怎會拒絕!

奈何,這些他看得清,可這傅求安可看不清!

“傅老有何請求,不妨說出來。若是合理,本殿自當應允。”齊宇恆混跡朝廷多年,自然不會輕易允諾。

傅求安輕嘆一聲,隨後道:“下官,希望退了與孟家的婚事!”話語落,怒火燒,果然是這件事!齊宇恆瞪大了雙眼,胸口一陣怒火衝上!這聘禮也下了,聘書也給了!他也答應了孟知秋去做主婚人!如今這傅求安倒是厚著臉皮跟他說要退婚!?這讓孟家的臉面何存,讓他的威嚴何在!

“放肆!”齊宇恆驚怒一喝,大手拍在桌案上,啪地一聲,桌腿斷裂,桌面倒下!白祈霜的手驟然被鬆開,她驚訝地看著傅求安:“老師,這話可不能亂說。現下聘禮下了,聘書給了,訊息也已經傳出去了,如今若要夫君出面,退了婚事,你讓孟家顏面何存,你讓懷桑一個姑娘的清譽何存!”

面對白祈霜的提問,傅求安面不改色,回答道:“懷桑她是我傅求安的女兒,退婚一事,絕不會成為她的絆腳石。”傅懷桑是他這一生唯一自豪的成就,他看著他的女兒,如此亭亭玉立,才華縱橫,怎會受到這等小事的影響。

“好你個傅求安!”見傅求安神色堅定,根本就是冥頑不靈,齊宇恆登時起身,指著他的鼻子道:“本殿告訴你!這門親事,你不願也得願!本殿丟不起這個人!”他如此做,也是為了保全他在孟知秋處的威嚴,如若他真允了傅求安的請求,孟知秋勢必顏面無光,另存二心,屆時,他是否還能得到世家支援,便不好說了。

傅求安閉目深呼一氣,頹然跪坐下,原本筆直的脊背也彎了下來,沉默了半晌,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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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宇恆以為傅求安如此已經妥協了,心想,既然打了個巴掌,自然也要給個甜棗,否則,傳出去,他太不仁慈。

顧逸軒看著傅求安的模樣,一陣不祥之感劃過,突然,見傅求安袖口處,銀光一閃,瞳孔驟然緊縮,他要自盡!踏步便要上前!奈何仍是晚了一步!

噗!刀刃刺入身體的聲音,衣衫撕裂的聲音,汩汩鮮血噴湧而出,霎時間,在場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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