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蘇沐回到家後，開始埋頭做飯。
林辰到家，發現蘇沐還是如往常一樣在廚房裡做事。
他心裡一時有些微妙，也不知應該感到慶幸還是應該覺得無奈。
他站在廚房門外看著蘇沐，神情有些猶豫。
蘇沐避過林辰，將菜全部端放在飯桌上。
林辰在身後跟著，但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沐將沫沫叫來一起吃飯，隨後坐在飯桌上，整個過程中將林辰當做是一個陌生人一樣對待。
林辰站在桌邊，一時之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沫沫抬頭看著蘇沐，起身拉開一旁的椅子，“爸爸，坐。”
“好……”林辰尷尬的笑了笑，坐了下來。
飯桌上的氣氛異常詭異，蘇沐橫豎就是不搭理林辰。
她心中的氣還沒有消，也不想就這樣讓這件事過去。
若是她就此作罷的話，下一次下下一次……這種事一直都會反覆發生，沒有辦法停止。
林辰偷偷的看了一眼蘇沐的表情，心裡有些沉悶。
“蘇沐，我們……”
“沫沫，多吃一點，你最近好像瘦了不少。”蘇沐夾了些菜放進沫沫的碗裡，並不理會林辰。
林辰垂著眼，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埋頭吃飯而已。
飯後，蘇沐陪著沫沫一起在客廳看動畫片，而林辰則獨自一人回了房間。
沫沫抬頭看著蘇沐，輕聲問道，“媽媽，你和爸爸之間怎麼了？”
蘇沐笑著揉了揉沫沫的頭，“沒什麼，你不要擔心。”
“可是我覺得很奇怪，你和爸爸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嗎？”
蘇沐手指微頓，家裡這一陣子的氣氛確實有些不對勁，沫沫察覺到不對也無可厚非。
她原本是不打算讓沫沫知道這些，但是也不代表著她要將這一切藏著掖著。
就算她有意隱瞞沫沫，也不一定能隱瞞的過去，小孩子對這些事情總是特別敏感，父母之間一有什麼不對勁，他們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蘇沐不想用拙劣的謊言欺騙沫沫，也不想將他蒙在鼓中。
她想了想，道，“怎麼說呢，爸爸和媽媽最近這段時間確實出現了一些問題。但是你放心，這問題是可以解決的，我和爸爸正在努力尋找可以解決的辦法。”
沫沫蹙著眉頭，“真的嗎？可是我為什麼覺得媽媽你在生氣呢？”
“媽媽確實在生氣，不僅是媽媽在生氣，爸爸也在生氣。”
“為什麼你們要生氣呢？”
“嗯……”蘇沐想著，要怎樣才能簡單明瞭的解釋清楚，“就像你有時候會跟小寶姐姐意見不合一樣，你們平時不是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生氣嗎？”
“爸爸、媽媽也是？”沫沫問道。
“嗯……差不多，可以這麼說。”蘇沐笑道，“爸爸媽媽現在也是因為一件事情而意見不合，所以我們兩個人在生氣，這段時間可能會讓沫沫覺得不舒服。這一點媽媽向你道歉，但是你再給爸爸媽媽一點時間，我們一定會和好的。”
“那我能不能問你們為什麼生氣？”
“嗯……”蘇沐掛了掛沫沫的鼻子，“不行哦。就像你之前和小寶姐姐生氣一樣，這是屬於爸爸媽媽之間的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
“何璇阿姨也不行？”
“這個要看情況。”
“那為什麼我不行呢？”沫沫一直追問著，他心裡對這件事實在是很好奇，他想知道爸爸媽媽到底是因為什麼事而生氣，他想要幫他們和好。
“因為何璇阿姨會幫媽媽出謀劃策，她會開解媽媽，傾聽媽媽心中的疑問。”
“我也可以啊，媽媽說的這些我都可以做到，我也很想幫媽媽。”沫沫激動的握著蘇沐的手，一臉真誠的說著。
看到沫沫這副模樣，蘇沐鼻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她輕輕的抱住沫沫，“媽媽知道沫沫最懂事了，媽媽也很欣慰沫沫能為媽媽著想。媽媽給沫沫舉個例子好不好？”
“什麼例子？”
“之前沫沫和小寶姐姐兩人鬧矛盾的時候，媽媽是不是問了沫沫發生了什麼？”
“嗯。”沫沫點頭。
“然後沫沫說是自己和小寶姐姐之間的事，不想讓爸爸媽媽知道，你說你們兩個人會解決，對不對？”
“對。”
“那沫沫覺得當時的媽媽想不想幫沫沫呢？”
沫沫想了想，點頭道，“想。”
“但當時媽媽是不是跟你說，讓你好好跟小寶姐姐解決這件事，媽媽暫時先不過問，如果你解決不了的話再來找媽媽，到時由媽媽來幫你。”
“對……”沫沫應著，心裡對於蘇沐要說的話已經大概有個底了。
“就是這樣。”蘇沐一笑，寵溺的摸著沫沫的頭，“所以沫沫暫且相信爸爸媽媽一次，先將這件事交給我們來處理，若是爸爸媽媽沒有辦法好好處理的話，到時候我們會向你求助，到那時你可要好好為爸爸媽媽出謀劃策哦。”
沫沫思索了片刻，重重點頭道，“好。”
蘇沐笑著拍了拍沫沫，“沫沫真棒，我們來看動畫片吧，不然的話就要演完了。”
沫沫點著頭，乖巧的坐在蘇沐身邊看電視。
看完電視之後，蘇沐帶著沫沫回他的房間，哄著他睡著了。
之後她大致的收拾了一下客廳，洗漱完之後便也回了房間。
林辰早就已經洗漱完畢，他一直在房間等著蘇沐。
蘇沐進門後淡淡的看了林辰一眼，隨後坐在一頭的凳子上。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只是坐著。
片刻後，林辰率先打破沉寂。
“蘇沐，你還在因為那件事生氣嗎？”
“對，我還在生氣。”蘇沐抬眼，“那件事一直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得到解決，難道我要因為這樣一結果，當做沒有事情發生嗎？”
“那你想要什麼結果呢？難道你想要媽跟你道歉？”
林辰蹙著眉，說這句話時語氣顯然有些不悅。
畢竟他潛意識裡還是希望蘇沐能夠大度一些，希望蘇沐可以不計較這些事情。
蘇沐一直抓著這件事不放，讓他心裡多少也有些煩躁。他知道蘇沐心裡可能會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儘量想要安撫蘇沐的心情，但是對於林媽那兒，他還是希望蘇沐能夠低頭。
蘇沐有些失笑，“什麼叫做難道？你是覺得我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在無理取鬧嗎？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訴你，我希望的不是讓媽跟我道歉，我希望的是她能改掉她這些做法。只要她能改掉，我向她道歉、道謝都行。”
“你這是什麼意思？”林辰有些不悅的蹙眉。
蘇沐這句話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她怎麼能用這種口氣說媽呢？就算媽有地方做的不對，好好說難道不行嗎？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蘇沐生硬的回道，“你要是實在不能理解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好好跟你解釋一下。”
“夠了！”林辰不悅的看著蘇沐，“你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為什麼現在要這樣？我們好好過日子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相互為難？”
“為難？”蘇沐輕笑著，“你這樣就覺得為難了嗎？那麼我呢？這麼久以來我的心情你又考慮了多少？你有沒有想過我會為難？我發現你這人真的很好笑，什麼叫做我們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她捂嘴笑著，繼續道，“行，當然行。要不是為了跟你好好過日子，一直以來我會隱忍這麼多嗎？結婚這麼多年以來，你媽媽一直都沒有拿正眼看過我。她心裡一直都在記恨著當年我家讓你來閔縣的事，不久之前還又一次的跟我提過。要我記著你的恩惠，要我時時刻刻記住你為這段感情付出的一切，要我一定要鞍前馬後的為你好……”
“她擔心我對你不夠好，我可以理解，畢竟我在她心裡就是一個外人，她有這樣顧慮我姑且算是正常。但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對你媽媽還不算好嗎？我忍得還不夠嗎？要不是為了能將日子過下去，我早就翻臉了。你是你媽媽的寶貝兒子，但我也不是專門伺候你的傭人。適可而止這個詞她不知道嗎？你不懂嗎？”
蘇沐越說越激動，連帶著音調也越來越高。
“蘇沐。”林辰冷聲道，“你心裡有不滿，我可以理解，畢竟這世上婆媳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你已經是個成年人，很多事情也要仔細掂量和權衡，不是什麼話都可以不過腦子直接說出來。我希望你可以客觀的去看待一件事，不要夾帶這麼多私人情緒。”
這幾年來林辰心裡多多少少也有點忍受不了林媽，但是就算他覺得忍受不了，他也不能容忍別人這樣說她。
蘇沐深吸口氣，氣極反笑，“成年人？我是成年人又怎樣？成年人就不能有情緒嗎？成年人就應該打碎牙往嘴裡吞嗎？我是成年人難道就是一種錯嗎？你也是成年人，為什麼你不能去嘗試處理家庭之間的矛盾，為什麼你就不能把你那偏的沒影的心擺正一些？你說我說話不過腦子，那你說話有沒有過你的心呢？這麼多年，你對得起我嗎？”
兩人對視著，誰也不曾退後半步。
蘇沐看著林辰，心裡一時只覺荒涼。
這幾年來，她一直覺得現在的日子就是幸福，現在的所有就是快樂。
她以為這一切早就已經與從前不同，她認為她和林辰之間早就開始了新生活。
但是到頭來什麼都沒有改變，還是跟以前一樣。
有一句話說得對，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怎麼會覺得人可以在短短一息之間得到改變呢？她怎麼會覺得林辰早就和從前不一樣了呢？
這幾年來她的底線一直在放低，因為她想要安穩的生活。
當年沫沫才剛出生的時候，那時她無所畏懼，總覺得大不了就獨自一人帶著孩子生活，自己只要咬咬牙，一切總可以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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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路走到現在，她的心越來越怯懦，現在的她一心只想著要好好維護這個家庭，要好好將這一切維繫下去。
漸漸的她早就忘了自己，早就忘了當初想要的一切，她的原則也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逐漸破碎。
她輕輕的捂著頭，想要回憶起以前的自己的堅持，想要回憶起以前的一切。
林辰只是坐著，沒有回話。
房間裡恢復靜默，只有沉重又緩慢的呼吸聲，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蘇沐一直看著林辰，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到最後卻什麼都沒有。
她嘴角越揚越高，不知是在笑林辰的逃避，還是在笑自己的愚蠢。
是她錯了嗎？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嗎？
或許這麼多年來她只是活在美好的幻境中罷了，這一切確實美好，美好的不忍破碎，美好的讓她捂住耳朵、閉上眼睛，美好的讓她想要拼盡全力將起維繫。
林辰這個人……她不是今天才認識，從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就認識了，從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就知道，可為什麼此刻她還是會覺得很心痛，還是會覺得心口像開了一個洞一樣，空落落的。
她的神情逐漸變冷，她淡聲問道，“這個就是你的答案嗎？”
林辰沉著臉，一言不發。
蘇沐等了片刻，突然大聲吼道，“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
“聲音別這麼大，沫沫睡了。”
淡淡的一句話，讓蘇沐不由一愣。
她鼻子一酸，之前說了那麼多、那麼久，即使被林辰冷言以對她都沒有覺得心裡這麼難受過，林辰的這句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的堅強和隱忍瞬間崩塌，淚水一瞬間湧上眼角，大顆大顆的淚珠直往下掉。
她低著頭，小口小口的輕聲呼吸，就是不想讓林辰發現自己的異常。
她死死的咬著嘴唇，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回因為這句話而覺得這麼難受，明明只是一句和你普通的話而已。
沫沫現在確實睡著了，她不應該這麼大聲的叫喊，這一點林辰說的沒錯。
但她心裡卻不知為何會如此委屈，這種感覺止都止不住，一直不停的向眼角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