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蘭心穿著白大褂蹲在角落裡蜷縮成一團,她將頭埋在雙膝之間,輕輕的撥出一縷氣息,卻無意間挽起了額角的那縷碎髮。

醫院樓道裡潔白的燈光撲到了她的側臉上,勾勒出了清秀的輪廓,長長的睫毛隨著平穩的呼吸微微顫抖,她的嘴角微抿,浮現出甜美的笑容。

空蕩蕩的醫院樓道裡,一片寂靜,她安詳的熟睡著。

秦檸從急診室裡走了出來,她輕輕抬手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走到醫院樓道的時候,眼睛餘光瞥見了在角落睡著的楊蘭心。

她無奈的輕輕笑了笑,解開白大褂的衣釦,俯身將白大褂披在楊蘭心的身體上。

“啊~哈~”秦檸微微張開紅唇,打了一個哈欠,她眨了眨眼睛,將睏意逼出來的淚水又憋了回去。

“咔嚓咔嚓……”

秦檸用雙手從後面繞著脖子走在樓道裡,身體微微後傾扭了扭頸脖,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走到醫護臺後面,隨手拉過來手邊的凳子,趴在醫護臺上睡著了。

深夜裡,醫院樓道寂靜無聲,只有極輕極輕的鼾聲。

窗戶外面,多肉植物的葉片在夜風中輕輕搖晃。

……

“秦檸,快起來,下班啦!”楊蘭心在秦檸的耳邊笑道。

秦檸趴在醫護臺上,雙臂環繞間的腦袋慢慢轉了過來,露出一隻帶著惺忪睡意的眼睛。

慵懶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傳來,“啊?下班啦?太好了……可以回家了……”

“哎呀,秦檸,別睡了,我們去吃點夜宵,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嘻嘻。”楊蘭心拽著秦檸的胳膊,黛眉彎彎,微微一笑。

“夜宵?!”秦檸猛的睜開了雙眼,一束精光筆直的爆射而出。

“走!去吃夜宵!”秦檸一隻手將楊蘭心拎了起來,大步衝向醫院外的小攤。

楊蘭心無可奈何的捂臉,一臉的絕望,彷彿在說,我救不了這個吃貨了。

……

兩個人坐在小攤邊,吃著農家小菜,不亦樂乎。

“唉,蘭心,你說你的資質也不錯,咋就是不肯找一個男朋友呢?”秦檸雙手拖著腮,盯著楊蘭心一臉好奇的問道。

楊蘭心眼神飄忽不定,她手中的筷子也停頓了一下。

她輕咬紅唇,低著腦袋,有些羞澀的說道:“我……我想遇見一個一見傾心的人……我不想逢場作戲去愛一個人。”

“你這是言情小說看多了呀!霸道總裁愛上我?蘭心,你這樣可不行哦。”秦檸以一種過來人的身份侃侃而談,她用筷子指著對面餐桌上的男子,貼近楊蘭心,挑著眉頭,神秘的說道:“你看隔壁的那個小帥哥怎麼樣?是我們醫院剛過來的團寵哦,可帥可暖,咋樣?”

楊蘭心偷偷瞄了一眼隔壁身材修長的男子,瞥見了一張稜角分明的側臉。

幹淨利落的眉毛下,藏著一雙閃著星光的眼眸。

他安靜的坐在那裡,白淨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跳躍,好像在打字和誰聊著天。

濃重的夜色下,楊蘭心的俏臉上攀起了可疑的紅暈。

“蘭心,咋樣?不錯吧,帥吧!”秦檸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隔壁帥哥的臉龐,一點兒也不害羞。

“欸?蘭心,你怎麼不講話了?”秦檸回來看著低頭不語的楊蘭心,眼眸中含著戲謔的神情。

楊蘭心抬起頭,慌亂的左右擺手,“啊?沒有啊,我這不一直在講話嗎?”

秦檸盯著楊蘭心的眼睛,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真的嗎?”

楊蘭心望著秦檸,雙手死死的抓著衣角,悄悄低下了頭。

“滴!”手機微信發出了聲響。

楊蘭心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趕忙點開。

餘生:“你好,楊姑娘,請問你們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要問我嗎?我看你閨蜜一直盯著我看。”

餘生,醫院剛來的新醫生,但是楊蘭心不太喜歡關注這些,所以並不認識他,只是潦草的加了一個微信方便工作聯絡。

難不成……

楊蘭心轉過頭,看見了男子也抬起頭,兩人的眼光撞到了一起。

男子對著她點頭微笑,抬手調皮的搖了搖手掌中的手機。

“餘……生?”楊蘭心紅著臉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好,楊姑娘。”餘生笑著回答。

秦檸瞪大了雙眼,手中的筷子都掉了下來,望著兩人不知所措。

……

“欸?蘭心,你昨天和餘生怎麼樣了,發展到哪一步了?”秦檸繞著楊蘭心,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楊蘭心無奈的說道:“也沒什麼,就是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然後他就開車把我送回家了。”

昨晚,秦檸自己一個人溜掉,把楊蘭心推給了餘生,委託餘生送楊蘭心回家,可謂是費盡心機,為了閨蜜兩肋拔刀,用心良苦啊。

“什麼都沒發生?”秦檸咬緊楊蘭心不願放棄。

楊蘭心苦笑不得,“才認識多久,

能發生啥?你想發生啥?”

“這樣啊……”秦檸委屈成了一團,頗為失望。

楊蘭心無奈的搖頭,頗為頭疼,但是內心還是有一些小小的感動。

……

楊蘭心走到病床邊,依舊如故給老太太輸液。

年近95歲的老太太,鼻孔間插著管子,臉色蒼白,嘴唇乾燥開裂,緊閉雙眼,躺在床位上,一動不動。

“唉,楊醫生,你說這老太太怪可憐的,當初她家人為啥不讓她住院呢?”隔壁床位病人的家屬在一旁感嘆的說道。

楊蘭心緊緊的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當初老太太來的時候嘔吐、納差、意識不清,需要入院檢查,但是家屬簽字拒絕一切檢查,僅僅要求輸液。

但是後來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病情不斷惡化,輸液情況並無好轉,老太太家屬就認為是她輸液輸壞了,整天在醫院吵鬧,搞得她整天心煩意亂。

前段時間在醫院眾人的勸說下,終於讓家屬同意了簽字入院檢查。

老太太有腦梗塞後遺症,長期臥床鼻飼營養,生活質量不高。最後檢查結果也證明病情不太樂觀,老太太全身重症感染並伴有心衰、心肌損傷,加上基礎病多、高齡、自身免疫功能低下,治療效果肯定不會太好。

她已經和醫院方面已經向家屬交代了病情,但是溝通效果不是很理想,他們一家子不接受疾病不解釋死亡,整天就在醫院裡不停的吵鬧、威脅、辱罵。

門外一群人罵罵咧咧的走進了房間內,口中爆著粗鄙之語,不堪入耳。

“我給你們說,我母親你們要是治不好,我就向媒體曝光你們醫院,整天在你們醫院門口撒尿。”穿著西裝的精瘦男人單腳踩在椅子上,抽著廉價香菸,不屑的罵道。

他就是老太太的小兒子,一個流裡流氣的混混,整天無所事事,到處賭博嫖·娼,出了名的惡名昭著。

“瑪德,什麼破醫院?整天給老子推皮球,一下解釋這一下解釋那,把老子當狗糊弄啊!”小兒子隨手將菸頭扔在地上,伸手扯了扯領帶,眼中的桀驁暴露無遺。

楊蘭心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她在房間裡檢查幾個床位病人的情況確認無誤後,朝門外走去。

突然,一隻手蠻狠的出現在楊蘭心的眼前,攔在門前不讓她透過。

“楊醫生,你說我母親什麼時候才能好啊?”小兒子眯著眼睛,眼底流露出一縷邪魅之色。

他低頭盤弄著打火機,語音漸漸冰冷。

“我可告訴你,我母親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第一個就饒不掉你!”他點開打火機,將火苗放到了楊蘭心的髮梢尾。

楊蘭心的瞳孔微微收縮,她抱著板子慌忙的走向外面。

“你想幹嘛?我可警告你,這裡是醫院!”楊蘭心呼吸急促,喘著氣一字一字的說道。

“你說我用這個把楊醫生的秀髮燒掉,逼迫醫院治好我母親,這個辦法怎麼樣?”小兒子惡狠狠的瞪著眼睛說道。

楊蘭心慌張的逃向外面,卻被一雙手臂攔在房間內。

“放開我!”楊蘭心拼命的掙扎。

就在這時,餘生一把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臂,讓楊蘭心跑了出來。

“你!”老太太的小兒子咬著牙齒,望著比他高大的餘生,狠狠的將手扯了回來。

“來人吶!醫生打人啦!”小兒子的身後,大嬸尖叫著賴在了地上。

大兒子眼珠子一轉,也跟風大喊道:“哎!這個醫生怎麼打人吶,太過分了!”

小兒子也順勢倒在了地上,一臉痛苦的捂著自己的手臂,一邊在地上打滾一邊吶喊:“醫生打人啦!啊,好痛啊!”

……

“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楊蘭心低著頭向餘生道歉。

“下次還有這種情況就找我。”餘生輕輕的說道。

“嗯……”楊蘭心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說話,只得乖巧的點頭。

兩個人彼此站在一起,空氣突然安靜。

餘生眼底有細碎的星光閃爍,他猶豫了一下,抬起了右手放到楊蘭心的頭頂,最終卻還是放了下來。

“知道就好。你閨蜜來了,我先回去工作了。”餘生微微揚起嘴角,淡淡的說道。

餘生一個人穿著白大褂,在楊蘭心的眼簾中走入了樓道的盡頭。

“蘭心,聽說你被混混纏住了,沒事吧?”秦檸擔憂的聲音傳來。

楊蘭心這才突然發現她額頭的劉海不知何時已經被汗水溼漉,她悄悄的扯了扯衣角,雙手死死的攥緊。

正在兩人互相寒暄的時候,醫護臺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太太出事了!”楊蘭心和秦檸彼此相視一眼,趕緊跑向老太太的那間房間。

……

“啊!母親,你千萬別出聲啊!你要是死了,我就把這些黑心的醫生全都給殺了,讓他們給你陪葬!”小兒子撲倒在老太太的床前,痛哭流涕。

別的親戚也裝模做樣的在旁邊假哭了一會兒,並不斷找楊

蘭心的麻煩。

“你個該死的醫生,都是你給老太太輸液,害死了老太太!我要你償命!”大嬸用指甲抓著楊蘭心,將她的手臂抓出血痕。

楊蘭心吃痛的咬著嘴唇,眼眸中含著淚光。

但她不敢耽誤時間,否則會影響老太太的治療時間,有生命危險。

楊蘭心和秦檸趕緊將老太太拉進了急診室,不敢停留。

“蘭心!”秦檸咬著牙齒,攥緊了雙手,“這群人太過分了!”

楊蘭心衝著秦檸搖了搖頭,她努力拜託痛苦,從臉上擠出一個微笑,“秦檸,別說了,救人要緊。”

“蘭心……”

……

老太太從病危狀況中急救了回來,並送回了正常的病院裡。

“太好了。”楊蘭心開心的笑道,她伸手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從急症室裡走了出來。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一天的忙碌終於結束了。

秦檸又趴在醫護臺死死的睡了過去。

她也累了。

餘生從樓道那邊走了過來,他站在她的面前沒有說話。

他低著頭將創可貼細心的貼在她的手臂上,然後輕輕在她的手臂上揉了揉。

“還痛嗎?”他的聲音柔軟又溫暖,彷彿有一種磁性。

楊蘭心的眼眶微紅,她倔強的搖了搖頭。

他將身上的衣服披到了她的肩膀上,微微一笑:“睡吧。”

“嗯!”她低垂螓首,甜甜的笑了笑。

黃昏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兩人的身上,為兩個人的身影鍍上了金邊。

太陽漸漸落下,兩個人笑著揮手告別彼此。

……

夜風蕭索,多肉在冷意中瑟瑟發抖。

沉重的黑夜,西裝革履的男人抓起了楊蘭心的頭髮,用砍刀無情的砍在了她細弱的頸脖上。

鮮血鋪滿了醫院的樓道,慘白的月光倒映在刀刃上,折射出冰冷的幽光。

“蘭心!!!”秦檸絕望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樓道裡盤旋。

她倒在血泊中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夜風吹起了她的長髮,如肆意綻放的黑玫瑰,她一動不動,瞳孔中的生機一點點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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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衣物遮掩的手臂上,貼著雪白肌膚的創可貼被猩紅的鮮血染紅。

“嘟嘟嘟嘟……”

警笛在醫院的上空徹夜長鳴,久久不願散去。

……

餘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檢視了老太太的身體並無大礙。

幾個警察在這裡錄口供,和老太太同一房間的其他病人家屬全部緘口不言。

秦檸望著他們,突然發現這個地方如此的陌生。

她自嘲的冷笑,雙目空洞,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這間房間。

在出門的瞬間撞到了餘生的身體上,他還在抱著板子在紙上記錄著老太太的身體情況,神色依舊那麼平淡。

秦檸心底無名的怒火在燃燒,她狠狠的推開餘生的身體,衝他大聲怒吼:“你還在這兒照顧那個老太太幹嘛!她兒子把蘭心殺死了啊!你難道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秦檸痛苦的捂著臉龐跪在地上,淚水從指縫間不斷漫出。

“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冷靜?你不僅不為蘭心傷心,你還在照顧兇手的母親!”秦檸聲音沙啞的怒吼著。

“醫者仁心,這是我的本分,也是蘭心想要做到的。”餘生站在原地,輕輕的說道。

“啪!”秦檸一巴掌扇在了餘生的臉上,她怒視著餘生,嘶喊道:“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把蘭心交給你!蘭質蕙心,蘭心這麼善良的人,不該被這樣對待!”

餘生凌亂的黑髮下投下大片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雙眸,看不見他的神情,他低垂著頭顱,半邊側臉通紅,輕輕的說道:“我還沒有向她表白……我……我還沒有摸過她的頭。”

餘生的話語帶著顫音,秦檸愣在了原地。

餘生咬著牙齒,將頭撇到了一邊:“為什麼蘭心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她的身邊。”

秦檸近乎瘋癲的笑著,閉上了雙眼。

原來一個人的笑也可以如此悲傷。

……

樓道盡頭,餘生點上了一根香菸,秦檸記得他以前不抽菸的。

“秦檸,不要意氣用事了,病人死了,輿論會說醫院醫生將情緒發洩到無辜的患者身上,這些負面影響會很不好。”餘生穿著白大褂,白霧從他的鼻息間噴湧而出。

秦檸無意間看見餘生的手腕上貼著染血的創可貼。

“所以要用醫院的一切資源救助老太太麼?可是老太太好了,反過來打我們的臉,輿論就會說你們早幹嘛去了?”秦檸冷笑著,用手擦著眼淚,“說了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

太陽從天邊升起,慘白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兩個人的身上。

可是秦檸還是冷。

她再也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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