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況且一晚上也沒睡著,張居正和他密談到後半夜才離去。

張居正走後,他卻怎麼也無法入睡,打坐也不能入靜,後來索性把周鼎成叫起來,兩人一起坐著喝悶酒。

喝了大半個時辰,慕容嫣然悄然走進來,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跟著他們一起喝,看來她也同樣心事重重。

翌日清晨,門房報有人登門拜訪,況且接過拜帖一看,來訪者不是官員,根本不認識也沒聽說過的此人,便讓周鼎成出去看看。

周鼎成出去接待後,才知道都是左鄰右舍,原本沒有任何來往,現在知道況且高升錦衣衛指揮使,所以主動求見,送上一份薄禮,目的就是想搞好鄰居關係以後有個照應。

周鼎成回說況且上朝去了,以後有時間一定回訪云云,把這些人送走了。

況且聽到後只是撓撓頭,他其實是個宅男,要不是蕭妮兒沒事拉著他出去逛街,或者他想出去找店面做生意的話,他寧願在家裡寫字畫畫看書,哪兒都不想去,朋友交際的事他不喜歡做,跟鄰居打成一片也沒那興趣。這是家族藏匿多年形成的習慣,在蘇州是因為行醫不得不與人打交道。

鄰居走後,又來了一撥人拜訪,還是周鼎成出去接待,結果是拿著地契房契來投獻的,這是明朝的一大特色,官員田租賦,所以那些有土地、有大量房產的人就會找有勢力的官員當靠山,名為投獻,也就是把房產地產掛在某個官員名下,求得保護,然後利益跟這個官員分享,有個好的靠山,就不用再受官府的壓榨,也可以豁免一部分稅收。

況且聽說過這名堂,具體怎麼回事也不是特別清楚,反正沒興趣,就讓周鼎成統統推掉。他若想掙錢,一定是自己想法去賺,絕對不會用這種辦法從國庫裡撈銀子。

接著,這一片的人牙子,也就是買賣丫環的人販子紛紛來訪,要給況且介紹有姿色的丫環。

再隨後一撥一撥各種各樣的人陸續登門,況且煩不勝煩,乾脆告訴周鼎成,除非是順天府、六部官員來訪,一律給他回掉,就說上朝還沒有回來,他自己則躲進了內宅書房裡。

蕭妮兒給他端來一杯茶,笑道:“你這官升的怎麼這麼彆扭,就跟蹲了大牢似的難受。”

況且道:“跟你說,我還真不如去大牢裡呆兩天的好,那樣至少心裡踏實,現在我感覺整個人懸在半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況且原本已經有了下大獄的心理準備,敢跟太祖寶訓硬碰硬,不付出一定的代價是不可能的。當然,他也知道朝廷對貴族總是網開一面,板子高高舉起,最後輕輕落下,不會有太重的懲罰,估計對他的處罰也就是逐出北京,回南京由當地官府監管,如果是這樣,他也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在他所做的最壞的打算中,是被打入死牢,也就是皇上真的要按照太祖寶訓來辦事,敢擅議修改寶訓者,以大逆罪論處。

即便這樣,他相信自己不會真的被處死,他還有保護傘,張居正、老師、魏國公都不可能看著不管,侯爵府也會傾盡全力救他,最後估計就是流放邊疆的下場,如果是這樣,他對皇上就失去了一切希望,以後的事就要另做打算,不用在皇上身上多費心思了。

然而這些事都沒有發生,反而得來的卻是高升,的確是高升,舉朝震驚,而且連高拱、張居正都噤聲不敢多言,更不用說徐階了,可是皇上這樣做沒有任何道理啊。

況且握著蕭妮兒的手嘆道:“如果一切能重頭再來,我真想跟你走遍蘇州的街道,踏遍蘇州每一條小橋,在落日的餘暉中牽著你的手,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蕭妮兒眼中忽然溢滿淚水,哽咽道:“你都胡說什麼啊,這就不算是好事,也不是壞事吧,你還真願意昨天就被人抓去啊,也許是你想多了,皇上根本沒有害你的意思。”

況且點頭笑道:“也許,我這人就是疑心太重,但願真如你說的那樣。”

蕭妮兒甩脫他的手道:“你還是出去走走吧,這樣憋在家裡跟坐牢有什麼區別。”

況且猛然想起什麼,笑道:“對,我今天就去都指揮使司衙門報到,上班辦公去。皇上不是讓我當指揮使嗎,那我就給他當出個名堂看看。”

蕭妮兒道:“這才對嘛,這才像小鎮上的那個哥哥。”

況且晃晃頭,他感覺自己進京後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也許人總在高壓之下,會患上焦慮症、受迫害恐懼症這些毛病吧。

這兩天他承受了過多的壓力,尤其是慕容嫣然昨天對他說,勤王派正在內部密謀造反,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讓人找來周鼎成,說是自己要去衙門報到上班,叫人安排車馬。

慕容嫣然知道了他的意圖,二話沒說,戴上了面紗。

“這小子裝得倒是挺像,升官了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是不是騙女孩子騙上癮了?逮誰騙誰,在自己家裡也這德行?”小姑娘不滿道。

“他可不是裝的,的確是不高興,你是不知道他的處境。”慕容嫣然解釋道。

“他不喜歡當官為什麼來北京啊,在南京不是過的好好的,不想當官來北京幹什麼?”

“你不懂,他來北京是被迫的,不是情願來的,是皇上父子兩個逼著他上路的。”慕容嫣然嘆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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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這一切是真的,我還以為他就是騙他身邊的女孩子喜歡他,演戲演上癮了呢。”小姑娘似有所悟。

慕容嫣然笑了笑,自己這徒弟什麼都好,就是人生閱歷跟白紙差不多,跟著她走江湖幾年了,可是人生這堂課還是常常交白卷。

紀昌聽說況且要出去,不敢怠慢,安排了一個總旗帶著四十名護衛,兩輛馬車上路。大老爺第一天上班,場面必須隆重一些,以示權威。

況且跟周鼎成坐第一輛車,慕容師徒做第二輛,兩輛車首尾相接,前後左右都是錦衣衛護衛遮住,車隊的最前面兩個護衛舉著兩個牌子,一個上書錦衣衛、一個上書指揮使,其實不用這些護衛靜街,就是這兩塊牌子一亮出來,鬼都躲得遠遠的。

錦衣衛都指揮使司在皇城裡,跟六部都察院等機構緊挨著,南鎮撫司就在指揮使司旁邊,這裡是中央辦事機構密佈的區域。

況且來到皇城宮門,看守宮門的是御林軍,況且帶著總旗和四個護衛進去,其餘人都在外面等候。

進入皇城是需要檢查腰牌的,慕容嫣然師徒沒有腰牌,自然進不去。不過,錦衣衛這地方她們比較厭惡,寧願不進去,反正這裡是錦衣衛總部,況且進去也不會出任何意外。

況且剛走進錦衣衛大門,兩個錦衣衛人員上來檢視,看到況且新發的印璽後急忙躬身行禮:“原來是況指揮使大人,得罪了。”

況且看著這一片殿宇,不知道路行人在何處辦公,問明白後,就走了過去。

他還沒走到路行人辦公的地方,路行人已經從一個偏殿走出來,看到況且後先是一驚,然後大笑道:“哈哈,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家裡安置安置的嗎?”

況且上前行禮,然後笑道:“有什麼可安置的,所有事都有人操辦,我又沒什麼可做的,乾脆還是早點來報到,也好早點盡心王事。”

“好好,果然是皇上親自選中的忠臣。”路行人道。

況且心裡暗笑,到了指揮使這級別,哪個不是皇上親自選的,內閣想推薦都不行,當然一般來說,指揮使的任命還是要在吏部、兵部、內閣走一下,但這只是程式,無關宏旨。

況且這次任命,直接跳過了吏部、內閣,儘管如此過後手續還是得走,不過是補辦。對於這件事,估計不會哪位大學士、尚書閒著沒事跟皇上蹩馬腿玩,果真有人這麼做,且不說皇上,那就是跟張居正公開叫板了。

“來,來,大家都來見見咱們錦衣衛新晉指揮使況允明況大人。”路行人不請況且進去,而是向周圍正觀看的人們喊著。

“這位就是皇上欽點的指揮使大人,也太年輕了吧?”

“是啊,成年了嗎?”有一人覺得況且太年輕了,懷疑他是不是少年。

“倒是英俊瀟灑,可是沒有咱們錦衣衛那種霸氣,皇上怎麼選了這麼個人?”

“別瞎說,皇上欽點的你也敢評頭論足?”

遠處的人在竊竊私語,近一些的都是高級官員,此時都簇擁上來見禮問好。

路行人給況且一一介紹,有兩個都指揮僉事,是路行人的副手,算是況且的上級,況且行禮如儀,其餘的就是錦衣衛的指揮僉事、千戶、百戶等等,都是衙門裡的辦事官員,遠處的都是不上檯面的小吏。

“況大人乃是本朝新貴,以後要仰仗大人多照顧了。”一個千戶笑著拱手道。

“好說,況某年輕識淺,出入官場,百事不知,以後還望列位大人多多照顧。”況且拱手還禮道。

“好說,好說,況大人可是簡在帝心,不比我們啊,這錦衣衛怕是給大人鍍金的吧,以後貴不可言啊。”一個指揮僉事笑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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