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個金陵府,冷德坤算得上是衙門裡的異類,一方面他很少跟其他兩個捕頭一同辦事,另一方面他很不得堂官的喜歡。

本來冷德坤也算是一個辦案能手,手底下還有點功夫,對兄弟們也足夠好,特別是辦案方面,他每次都是親力親為。

以前朝廷委派的刑獄主司還沒有死的時候,冷德坤是那個主司手底下最親近的人,也是最能為他分擔的人。

只可惜,那位刑獄主司跟現在的鄒堂官是一點都不對付,一個想著把主司弄下去自己當主司,另一個則想著把堂官幹掉換一個堂官。

如果換在別的府衙,知府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可這種事情偏偏發生在金陵府,鄒堂官又是城主府的人,周綰根本就不敢跟當地豪族掰腕子,索性就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他的目的很簡單,在金陵積攢足夠的政績然後離開,哪怕是西北一個偏遠地區當知府,也好過在金陵當知府。

至少,在那些偏遠地區,他是土皇帝,而在金陵府,他不過是那些豪門大族手中的提線木偶而已。

之後兩位大人物的爭鬥以刑獄主司的落敗告終,不僅僅是落敗,那位本來身體很好的刑獄主司竟然一夜暴斃。

如果那個時候冷德坤識相一些,鄒堂官也不至於會把他從快班調到皂班,可偏偏冷德坤是個認死理的人,覺得應該要為自己的上司報仇,一定要查出真兇。

可惜,沒等他查出真兇,快班捕頭的帽子,都被人給摘了。

還好他查案是把好手,鄒堂官才讓他在皂班捕頭的位置上待著,有一些棘手的案件出現的時候,快班何盛那邊也會請他出山幫忙查案。

這一次,是一年半以來冷德坤第一次看到希望。

可是陳華在衙門和酒樓的一番作為,卻將他心中所有剛剛燃起的希望全部澆滅了。搞了半天,這個年輕的刑獄主司,竟然是個軟骨頭。

剛進家門,還點著燈火在等待他的結髮妻子披著一件棉襖從裡面走出來。妻子李氏不是什麼豪門大族出來的,只不過是小家碧玉而已,成親十來年,二人的關係極好。

“相公,今日怎麼回來這般晚,是不是衙門裡又有人為難你了?”看到丈夫臉上的愁容,李氏一臉關切的問道。

冷德坤很頹唐的擺了擺手,低聲吐槽道:“今日衙門來了個新任刑獄主司,本以為朝廷派來的人是要整治那姓鄒的,沒成想卻來了個草包,什麼都不懂,一來就開始溜鬚拍馬。

嗨...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這些。”

李氏很體貼的為他將兵器放好,脫掉外袍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也別想那許多了,反正日子總得要過才是,實在不行,咱們就遠離金陵這片是非之地。”

冷德坤拍了拍賢惠的妻子,苦笑道:“這天下之大,哪裡有那麼多容身之處,金陵好歹還算是大城,雖然比不上龍城的繁華,在江南一帶卻是數一數二的。

沒了這份職司,你相公要想出人頭地,只怕是難上加難。

只可惜這邊稽查司不要人了,而你家相公又是明面上的人,不然說什麼我也不願意在衙門待下去了。”

“相公如果真的不開心,我們就走。”李氏為冷德坤打來了洗腳水,蹲下身子一邊幫他洗腳一邊道。

“唉...”

不大的院子內,傳出一聲悠悠長嘆。

一切收拾妥當,該吐槽的話也吐槽得差不多了,正準備上床睡覺,冷德坤的眸子突然縮了縮,桌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東西,那是一錠足有十兩的銀子。

冷德坤心下狐疑不已,這到底是誰放在這裡的?為什麼我都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再看門窗,都沒有動過的痕跡,一切顯得那麼詭異。

他安撫李氏先上床休息,然後躡手躡腳的摸到了自己的佩刀,小心翼翼朝門口摸去。

外面傳來一個粗重的呼吸聲,很顯然,這是對方故意讓自己聽到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多了幾分小心,用刀鞘將門開啟,然後聽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出來說話。”

冷德坤猶疑的走到外面,卻看到一身夜行衣裝扮的陳華正在外面,後背貼著牆,面色十分凝重。

“主司大人這是幹什麼?”冷德坤有些不悅,但更多的是好奇。

好歹也是刑獄主司,怎麼喜歡夜裡跑到人家家裡來聽牆根?

陳華將面罩重新戴好,拉著冷德坤走到院子角落裡低聲道:“剛才你跟你夫人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看來你冷捕頭對這金陵府衙是有諸多不滿吶!”

冷德坤漠然道:“不過是一些閒言碎語而已,當不得真,倒是主司大人真是好興致,莫非是有聽牆根的嗜好?”

陳華訕笑道:“不好意思,我沒有那個嗜好,可金陵我人生地不熟,白天太打眼,只能選擇晚上。

你也別想太多,本主司這次前來,是有一筆買賣要跟你做,不知道你有沒有按個膽子。”

冷德坤不屑道:“今日我可是見識了主司大人溜鬚拍馬的本事,要說做買賣,卑下倒是沒有見識過。不知主司大人有什麼見不得光的買賣,非要選擇我這個皂班捕頭?”

陳華小聲道:“這買賣整個府衙只有你能跟我做,其他人要麼不夠資格,要麼就是出於敵對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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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聽到你跟你夫人說的話,我不會這麼快來找你,但是我聽到了,那麼我們就有合作的可能。

你在府衙過的不如意,我在府衙過得也不如意,你我若是能擰成一股繩,或許還有翻盤的機會。”

其實陳華一出現冷德坤就看出了端倪,故作不知不過是想讓陳華自己將目的說出來罷了。

這樣一來,他就佔據了主動權。

見他不說話,陳華又道:“一個小小的堂官,還是靠著城主府的關係才當的堂官,竟然掌控了一府政事,這要是傳揚出去,我大齊朝廷的顏面何在。

江南的水很深,我需要一個盟友,而你,需要一個臺階。是賭一把之後飛黃騰達,還是繼續籍籍無名,你自己選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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