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習習,乞活軍大營內除了一部分操練的新兵之外,便只有巡邏的士兵還在外面晃盪,其他人不是窩在不算溫暖的營房內烤火,便是三五成群跑到野牛湖去捕魚去了。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乞活軍的操練和四大邊軍的操練差不多,夏日裡一旬練七日,冬日裡一旬練五日。

那個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十歲的督帥倚在帥帳門口,脊背有些佝僂,深邃的目光望著遠方。

確切的說,他看著的,是殺虎口的位置。

這已經是他第五日翹首以盼了,除了一些心腹手下,沒幾人知道他到底在盼著什麼。

“諸侯,去吧昭兒給我叫過來。”過了半晌,冉閔忽然對不遠處一個年輕士兵喊了一聲。

聲音不大,也不是很嚴厲,卻讓那年輕人打了個激靈:“是,卑下這就去!”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冉閔眯眼看了一眼,心下十分疑惑,怎麼步履如此匆忙?

沒等他開口詢問,那倉促而來的士兵便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稟...稟督帥,回來了,回來了,青蛟軍的陳將軍回來了。”

心裡的一塊大石頭在聽到這個訊息之後瞬間便落了地,他關心的,唯有陳華一人而已,至於其他青蛟軍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在乎。

為將數十載,早已將人命看淡,現在他在乎的,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既然回來了,怎的不見他人?”冉閔不解的問。

親衛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難看了不少:“回,回督帥,陳將軍並未進大營,而是直接回青蛟軍駐地了。”

正巧這個時候刑昭過來,他顯然也看到了陳華的隊伍,快步走到冉閔身邊扶住搖搖欲墜的冉閔:“服章許是要回去洗漱一番才來見叔父,叔父切莫著惱。”

冉閔慘然一笑,臉色灰敗了不少:“他估計是猜到了什麼,以他的聰明才智,沒理由到了這步田地還不知道情況。

估摸著現在心裡恨我呢,又怕見面忍不住詰問,索性便躲著不來見我。

你待會走一趟青蛟軍,叫他來見我。我這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不知道能扛到什麼時候,有些話,該說的就要說了。”

刑昭扶著他一邊往帥帳內走一邊道:“叔父,真的要跟服章說嗎?”

冉閔嘆了口氣,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膝蓋道:“唉...還能怎麼樣呢,總不能到最後都沒人告訴他他到底是誰吧!

要靠你們那不靠譜的師父,那估計是靠不住了。

當年將軍的遺願是讓孩子平平安安長大,能夠讀書習字,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進軍營。只可惜事與願違,當初他來的時候我不知道將軍遺願,現在知道了已經晚了。”

刑昭並不知曉個中緣由,只知陳華的身世並不簡單,好像還是中原四國某一個國家的貴胄。除此之外,他一概不知,冉閔也沒有主動跟他說過。

青蛟軍的營房並未破敗,每日都有乞活軍的人在此打理,回來之後基友現成的住所,大家顧不得飢腸轆轆,直接往床上一躺就睡了。

這幾天時間,他們的神經幾乎都是緊繃著的,青蛟寨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要在百里長不知道多寬的沙漠裡面找到青蛟寨,那無異於大海撈針。

最後先出發的探馬在半道上被青蛟軍的人找到,他依然沒有找到青蛟寨所在。

期間大家好幾次都快撐不下去了,是陳華和辛幼安不停的給他們打氣,不停的跟他們說馬上就到了,不停的對他們許諾,這才讓這些年輕人堅持下來。

經過這一番奔波之後,對於這些年輕的戰士最大的好處,便是讓他們的心性增強了不少。

不管是意志力還是耐力,都比之前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正如冉閔所說,回來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見這位師伯,是因為陳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是對一個極度關心自己如同親人一般的長輩開口詰問?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不管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

兩者,他都做不到。

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躲起來總好過面對。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面對一些他自己不願意或者說不敢面對的事情或者人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逃避,而不是勇敢面對。

陳華自問自己並非一個勇敢面對的人,以前他也曾作為旁觀者說三道四過,當他自己真正面臨這種事情的時候,他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然而,逃避並非一個絕佳的辦法,他越是想要逃避,那些他想要逃避的人和事越是會找上門來。

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的他,剛有點睡意,就被刑昭給趕走了。

“師弟,冉叔要見你,起來吧!”刑昭直接闖入他的營房,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陳華翻了個身,把後腦勺對準刑昭:“剛回來,太累了,你跟冉叔說一聲吧!”

聽到刑昭聲音的那一刻,辛幼安所有的猜測都得到了印證,這一切,都是冉閔在背後搞的鬼。

刑昭笑道:“師弟,別跟個老孃們似的,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才行的,你難道就不想當面問問冉叔,這都是為什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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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華一個翻身從床上爬起來,揪著刑昭的衣領怒道:“為什麼?我也想問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有那麼多兄弟把命丟在了草原上,他們是那麼的信任我,是那麼的信任大齊,結果呢?他們的督帥,把他們賣了!

你知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在戈壁上到底是怎麼過的,我們茹毛飲血,我們跟野人一樣,還要隨時提防著北狄人突然派大軍進攻。

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冉寄奴要我的命,我二話不說給他便是,為什麼要讓我那麼多兄弟送死,為什麼!”

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有一天突然發現出賣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等他發洩完畢,刑昭才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神色十分淡然:“這些火氣,跟我發發就算了,別跟冉叔去折騰,他老人家的身體,現在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所以你想知道,就得親自問冉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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