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門將避難所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就連刺耳的警報聲都變得若有似無。
一群人忽啦啦湧進避難所，等在這裡的戰士們立刻化身交通指揮員，他們大幅度揮舞著胳膊，高喊著為人群指引方向。
避難所裡空空蕩蕩，還算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拱形的穹頂，可最高的地方不過兩人多高，邊緣乾脆只有一人來高。
穹頂矮，寬度也不怎麼樣，乍一看就是條窄小的隧道。
隧道很長，而且分支很多，就像一座複雜的迷宮。
拱頂和寬度都不是隨便來的，在沒有支撐結構的情況下，這是最結實、最不容易塌陷的方案。
人群還算秩序，林旭覺得自己就像浪頭中的一朵水花，自不由己的隨波逐流，不知道最終會在哪裡停下。
或許三百米，或許五百米，林旭所在的人群終於在一個戰士的指揮下拐進隧道分支。
這是一條長約五十米的短隧道，空間不大，好在人也不怎麼多。
隧道深入地下，溫度有些低，好在這裡裝置完善，空氣並不潮溼，更沒有發黴的氣味兒。
林旭領到了一張薄薄的軍毯，隨便找了個靠牆的位置，披著軍毯抱膝坐下，愣愣地看著自己腳邊，腦子裡一片混亂。
她想警報、想艦隊、想戰爭，想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這樣，想幾百光年外的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麼，想二十多年都不曾見過的父母究竟怎麼樣了。
許多互不相識的難友湊到一起，小聲議論這所有的一切，林旭終於收回視線，左右看看，卻不知道和誰湊到一起更好。
遠處傳來憤怒的咆哮：“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我們有權知道真相！”
議論聲停止了，所有人都看向隧道出口一個高大的、看起來很不好惹的中年人怒不可遏，指著隧道口的戰士厲聲質問。
戰士強壓怒火：“抱歉，無可奉靠，請你遵守秩序，耐心等待。
“屁話，這都什麼時候了，我等什麼等！”戰士的剋制令中年人徹底暴發，“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我們的艦隊呢？是不是全滅了？你倒是說啊！”
戰士依舊剋制，但語氣強硬許多：“請你保持秩序，耐心等等，如果你繼續這樣，我可以將你認定為不安定因素，將對你採取強制手段，請自重！”
“少跟我來這套，你來啊，你來啊！”中年人伸出兩個拳頭，幾個頂在戰士臉上，“有本事你把我銬上啊！”
“你吵什麼吵，就你長嘴了是不是？”一位年輕人看不下去了，騰地站了起來，帥氣的臉上寫滿憤怒。
林旭微微一怔，帥哥？這麼巧？
中年人立刻轉移火力，指著戰士繼續咆哮：“你還為他說話？斷奶了麼你？”說著指住自己的太陽穴，“動動腦子想想吧，要不是艦隊打輸了，他們怎麼可能到旌陽？”
“你特麼再說一句試試！”帥哥出離憤怒，瞬間握緊了拳頭，看似纖細的胳膊上骨肉賁起，彷彿一隻隨時都可能衝出去的獵豹。
他知道，中年人說的很可能是事實，但他的家人就在殖民艦隊，他不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更不相信這相的結果，如果中年人還敢繼續，他不介意給中年人一個教訓。
人一輩子就是這樣，總是在不經意間遇上這種人渣。
“你還來勁了是吧？”中年人瞪大眼睛，照自己臉上狠狠拍了兩下，“來啊，照這兒打，你來啊……”
“嘟”一聲哨響，戰士手放腰間厲聲怒吼：“再不停止無理取鬧，一切後果由你自負！”
一看戰士要動真格的，中年人立馬慫了，嘟嘟囔囔地坐到一邊。
戰士放下手，朝帥哥點點頭，無聲地表示感謝……隧道口是他的崗位，沒有特殊情況不會離開。
帥哥勉強笑笑，恨恨地瞪了中年人一眼，這才重新坐下。
衝突結束，可大家的心並沒有放下，所有人都在想中年人的那句話：艦隊是不是真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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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實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躲開躺在地上的難友，湊到隧道口的戰士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小夥子，我兒子也是當兵的，求求你跟老婆子說說，咱們的艦隊到底怎麼了！”
老人家的懇求遠比中年人的憤怒更讓人揪心，也給了戰士更大的壓力，他趕緊扶住老人：“阿姨，我就是個當兵的，我真不知道艦隊什麼情況，不瞞您說，我也想知道，就是不知道找誰問去”
老人失望到極點，卻仍然保持著最基本的禮貌：“行吧，謝謝你啊，小夥子！”
戰士忍不住安慰：“阿姨，沒訊息其實就是最好的訊息……”
“對對，說的對！”旁邊一位穿著體面的阿姨連聲附和，“要是艦隊出事了肯定瞞不住，早就訊息滿天飛了，這外域人繞過前線的事又不是第一回了，當局怎麼安排，咱們怎麼辦就是了，你們說對不對？”
“對對，阿姨您說的對！”眾人連聲贊同，雖然沒有一句話指責中年人，可話裡的意思是個人就能聽出來。
中年人一個勁地撇嘴，不用問也知道他想了些什麼。
大夥就當沒這麼個人，全都裝沒看見。
得到了眾人的支援，戰士的心裡好受多了。他想為大家做點什麼，可避難所裡就這個條件，他只能把想法壓在心裡。
體面阿姨忽然問：“小夥子，艦隊的事太遠，我就不問了，你有沒有外面的訊息？”
戰士苦笑：“阿姨，我就是個當兵的，剛才也是突然接到命令，馬上就到這兒了，我和您一樣什麼都不知道，要是上面通知，我肯定馬上跟大夥說一說。”
“沒事沒事，不知道就算了。”阿姨很理解，但她馬上又問，“那你們有沒有辦法看看地面上怎麼樣了啊？能不能讓我們也看一看呀？”
戰士更頭疼了，明明也是質問，可是換個態度換個方式，就完全不一樣了：“阿姨，這您就難倒我了，我真沒那個本事，要不您先等等，回頭我幫您問問？”
“那好吧。”體面阿姨很勉強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