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因為損失巨大,本想招降這些猛人來抗衡十二大祭司,卻反因內部對猛人持不同意見而爭執,陷入更嚴重的分裂。


如今王室不振,荊王又染上瘟疫不治,祭司們無不想方殺去合法的順位繼承人奧古尼巴章,吞併歷來威脅他們神權的王室。


奧古尼巴章還不知道自己真像,就因被追殺而翻山出逃。而靖康遭遇的一支狗人,其實是祭司們掌握的部落,來追殺奧古尼巴章的。


在遭遇劉海以前,他們已經打了幾仗,把那個可憐的王子追得無處躲藏。


這些看起來無關緊要的資料雖對將來對狗人的戰略意義深遠,但也不是對目前的戰局無甚影響。出於他們追擊的目的,很容易判斷出,這批狗人並不以東進為目的,他們對地形一無所知,所行必然沿低窪地帶,以河水的順勢和豎勢行軍,以免尋不到食物和水源。


以這些和腳程判斷,他們會向淮縣移動,在一處水窪地裡再次集結。


劉海沿著他們盲目的進軍追擊,一路只見到許多啃過拋下的人畜骨頭和咬過的樹皮、樹根。相對於恨得牙根癢癢的大軍而言,他卻多出幾分憐憫。窄裂海那邊雖然嚴寒,困苦,可他們卻可以在海島和海灣中獵取,牧養出足以維持生命的牧物。而他們偏偏一有機會,便要放棄一切南下,還都是整族的南下,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鍛鍊牙齒,一路連幹樹皮都不放過?


那日的情景一個勁地在他腦海中重現,但更多的是那莊嚴的如同獻祭一樣的犧牲,和極悲痛的悲歌。


劉海已經漸漸肯定,他們不像洪荒那裡的食人部族,只是在無食時迫於無奈才會吃人屍體,不然他們也不會翻找泥土,留意中原馴養的家畜。


三千大軍翻行,追至窪地的東南。三千多人,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的招討軍打到哪招募到哪,但招募的人家都被用來屯田,以軍糧屯田,身邊一直只有帶出關的六千多人。部下編制並無大的改動,僅僅向朝廷草擬了軍左右司馬,護軍都尉等軍中不可少的諸將,連將軍牙府都並無足夠的時間籌劃,大多是地方官員推薦的文士,豪強,文墨,勉強運作。


這樣來說,加上屯田的軍民和節制別部,說他領軍數萬一點不假,但同時也假到極點。


同時,他也經常駁回各部將軍的募兵請求,出於朝廷的戰略目的,進行精兵簡政,覺得兵多民少,非處於掠奪的惡性循環中,地方更難緩和。這次勝後追擊,除了州中隨後的支援,他也並沒有向地方請求,怕這種請求會越演越烈,紮營以後,立刻就聚集起軍中的文武,商議此仗怎麼打。


許多人都覺得兵不夠用。


利無糾和江衝也到場出席了,看他軍帳聚集了數人,上到校尉,下到提尉,府下文士,參曹,五花八門,就是沒有個像樣的帳下將軍。利無糾和江充雖然都是秦林的人,但他身為武士,希望的是建功立業,主動與劉海走得近,正因為走得近,所以知道隨軍的編制沒變,沒兵加將格外地荒唐,也都多見不怪,不為檔次攪擾。但江衝卻不然,口中不說,心裡卻有疑問,他知道王爺想幹什麼,所以不知道一旦情況有變,健布膽敢回師,劉海怎麼用不足萬人的人馬來抵禦他。


“不打!聚夠了人再打。”想到這裡,他脫口而出,但理由在眾人面前講不出口。


一個眉目清秀的幕僚起身反駁,江衝連忙碰碰旁邊的利無糾,問:“這個討厭的傢伙叫什麼?”


“叫什麼?!文成廣吧!”利無糾碰碰他,說,“先聽聽他怎麼說!”


“機不可失!你們看,此地丘陵起伏,容易埋伏。而窪地西面的地形是葫蘆口樣的,一但我們將這些被打怕了的烏合之眾趕進去,他們怎麼出來?”文成廣看向劉海說,“我建議以十面埋伏將其趕入,在葫蘆口邊設立土寨,必可以甕中捉鱉!”


江衝立刻噴了一吐沫星子,笑了出來。他看住那文成廣,笑得腰都彎了。旁邊帶兵的爺們也紛紛鬨堂大笑,人少不夠用不說,還要再分出十隊,簡直是胡*鬧!


文成廣是相當羞澀的一個人,一股勇氣才當眾說出了這些話,腿兒還在不停地打顫,心裡激動不已,聽眾人一笑,立刻臉紅脖子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利無糾卻看到劉海在微微點頭,不由心中一駭,難道還真用三千餘人佈置個十面埋伏。


劉海掃視了一圈,先讓文成廣坐下,想了一下說:“成廣的話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你們說這些狗人逃竄各地,會造成多大的破壞!我看,十面埋伏過於分散,就多設驅趕的疑兵吧。畢竟狗人對我們一無所知。”


“我就這個意思!而且,而且,我們等不及後隊!”文成廣連忙補充,“還可以挾上一戰的餘威!”


利無糾心想,原來紙上談兵的人不是無半點用處。他立刻起身,急急表現,建議說:“我們以大部軍士急追,而用小股的旗幟和戰鼓堵截,敵人慌不擇地,必然入甕!”


“還是利大人的計劃周詳!”劉海邊說邊看向利無糾。


被他的目光如春風一掃,利無糾渾身舒泰,忍不住扛一扛胸脯,心說:我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啦!


當日,眾軍另外編排出幾支隊伍,百餘人,攜帶大量的旗幟,戰鼓,摸繞出發。到半夜時,大軍吃過乾糧,也立刻就從東南加快行軍,咬向狗人。


狗人潰後重聚,組織更鬆散,但不是沒有斥候。到清晨,他們發現一支軍隊從東南而來,立刻傳訊。聽得斥候發回來訊號,狗人留下掩護的幾支,早早就雜亂無章地撤退。眾軍沿路追殺,很快突破狗人的後隊。


狗人一路狂奔,正沿著坡下的路,心驚膽裂地逃竄,突然一路人馬出現在前,旗幟遍佈,大鼓狂擂。他們連忙收出衝勢,向另一個岔向猛奔,以呼嚎聲通告後面遍野的狗人。行不多遠,又是一個通路,卻又在一側逢上一起埋伏,只得改向再逃,直到他們被圈進一處深谷。


圍困狗人的第二天,狗人就降了。


此地丘陵高低各異,起伏不大,加上州里到援四千餘人,狗人已無突圍希望。


他派出俘虜,向對方勸降,誰也不曾料到,那個他首次抓來的那個俘虜,就是被該部狗人追趕的王位繼承人奧古尼巴章。


該部狗人無衣無食,突圍無望,勸降的又是王位繼承人,自然水到渠成。


眾人還在就此事一輪,一名士兵掀帳稟報:“噶布倫老人和陳不識大人回來了,還帶幾十個狗人。”


劉海連忙帶著眾將出去,果然,狗人們還送來了一批族內的美女,投降的條件很簡單,他們以前是趕著狗和狗熊,不會飛的怪鳥來去的,到了中原,所畜物種死的死,吃的吃,只求不殺他們,能給他們一些食物,教他們學會耕織,蓄養,為此,他們願意為中原皇帝幹任何事情。


到此為止,就只剩下一些內部爭議了。


結束這些爭議,上奏朝廷,立刻就能控制這批荊人。


秦臺衝秦林下手了,訊息遞到梁威利面前,問他:能不能穩定滄州大局。梁威利若能穩住,就沒有劉海的入滄。梁威利沒把握,於是他聯絡到西定降將馬孟符,馬孟符領一支遊牧騎兵突然偷襲。


直到健布到來,劉海還在低酌回憶。健布在李林驚懼的目光中,輕輕地邁進來。他沒有去打攪劉海的沉思,只是讓身邊的衛士放下又一席的酒菜。這在衛士看來,健布將軍親自來看一介罪臣已是難得,面前一主一奴未必太過傲慢,便從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


經過李林的提醒,劉海回過神來。


他頗為意外,淡淡笑道:“想不到將軍還能來看我?”


健布嘆息道:“為何不來?”他感嘆:“可惜了。可惜了。對於我們軍人,戰死沙場何足惜,唯恨毀於朝堂下。你?站隊竟是站錯了,且不知道,我們這些帶兵的,不能持立場嗎。持立場。帶來的便是戰亂。你看看。現在的滄州……唉。該死的梁威利!我也有責任。”


劉海笑了。


他想了一下說:“我何曾站過隊?此行京城一二年,卻是應該站到某一方的,因為不是腹心,所以才不清楚形勢的呀。也好。敗亡在將軍之手,能保全將士,也是幸甚。”


健布嚴肅地說:“不。你沒有敗。我是詐降。是的。雖然不齒,卻是為了儲存朝廷的元氣。領兵作戰,我不如你。安定滄州,魯督亦不如你。布束髮以來,少有軍旅之人得吾敬重……若非你也為儲存朝廷元氣,單是滄州遍地的屯田,就能使你立足於不敗之地。”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回憶起剛剛到達應西城戰場的時候。


馬孟符也是一代名將,在梁威利的指使下,偷襲劉海所部戰敗,梁威利糾集各地武裝趕至,屢戰屢敗,數萬大軍於應西城拒敵,又是一敗塗地。哀呼一樣的求救日夜向健布催去。


秦臺在長月的獲勝,令健布無可奈何。


事實上,他看好的是繼承人是秦綱,但他必須表態支援,否則朝廷就會稱為秦臺和秦綱的戰場。


這是可怕的。


所以,他妥協了,回援了。


他放棄殿後之任,星夜換馬回趕,沿路軍士無不過路取飯,以求快速奔赴戰場,避免梁威利的覆滅。


當他進城的時候,陣地沸騰如浪淘,軍民無不見面擊掌,流著眼淚歡呼上幾聲:“健大將軍回來了!”他肯定,不是軍民歡呼他,而是對梁威利失望之極,站在城樓上一望,城郊人山人海,幾乎無半點騰挪的空間。城後清理了大量的荒蕪區,還挺立箭樓,用來監視斷糧的軍民是否逃遁。而這人山人海中,到處都是衣服破爛,走路也不得不尋個東西拄著地的敗兵羸弱。只要寒風一吹,他們就抖如摔糠。


他記得當時自己是多麼的難以置信,再轉為不可遏止的憤怒,幾乎想殺了梁威利。任誰都知道,他是秦臺的心腹,這樣的敏感時刻,殺他是要生動亂的。見敗到這份上,馬孟符竟能勉勵維持著大軍運作,健布也覺得他也算盡心盡力,不損名將之實了。他極力遠眺,卻在目光盡頭看不到敵人的營寨,想起惜日交往,想起對方對一些戰略的深謀遠慮。


他不得不認可,這是一個不亞於自己,甚至遠超自己的的名將。


他接手了戰事,但是在取得有利佈局的同時,派人與劉海接觸,沒想到劉海是趨於求和認罪的,於是,戰爭變成詐降……劉海所部歡呼飲酒時,自己控制的營地。當然,也是為了儲存。雖然重要將領全部拘捕,軍士是被打散,但都是圍繞著儲存,只有儲存了這批將士,才能挽回朝廷的一絲元氣呀。


他回過神來,在劉海眼裡沒有看到一絲的慌亂和驚恐。


他又嘆息了一聲。


他也知道,以前自己還是小看這位同僚了。


秦臺一再催促自己下手殺死對方,但是他拒絕了,他打算親自押送對方回京,當著秦臺的面向對方讓出大將軍印鑑……這不含義氣,一介歸土的塞外人,毫無根基,敗李操復滄州,回回以弱勝強,即便是在極為不利的時候還能打得馬孟符和梁威利丟盔棄甲,好像他天生能夠令將士用命,百姓信服,天生有扭轉劣勢的能力,這裡頭一定有著非同一般的才略。


這幾年朝廷經過太多的戰亂,只有這樣的一位將軍才能重整河山呀。


是的。


儲存他。


哪怕與他一同獲罪,在所不惜。


他盯著劉海,一步一步走過去,說:“條件簡陋,你我再次滿飲一杯,還請閣下保重自己,若有可能,必為將軍脫罪。“


李林警惕地盯著他,眼看劉海微笑允許,這才遞來酒盅,往裡倒酒,剛剛倒出一條酒線,他就腹中一陣絞痛,大喝一聲呼出來,兩條血線順鼻孔往外流。


隨後,劉海也感覺到了,在絞痛的腹部按了一按。


健布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抓住酒盅,再朝飯菜探去,大喝一聲:“酒菜有毒?是誰送的?是誰送的?去……找郎中。再去。控制監獄,一個獄卒也不許走脫。“


劉海很平靜地擺了擺手,說:“有此下場,亦在意料之中,應西城之戰,手刃太多同袍,也是天譴我。眼下,唯有兩件事放不下,囑於君侯,萬望君侯相助。”


健布扶劍半跪,將手搭在他手上,請求說:“你不能死,我要你替我打敗拓跋巍巍,西伐西定。重立我上邦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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