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劉啟只有想偷懶的時候才去學堂,更是一去就亂攪,不但公開販賣二叔帶給自己的小玩意,還籌上錢,跟著風月去賭博。


田晏風聽說有幾個小孩常常去賭場賭錢,特意抓了幾次,第一次抓了幾個高年級的,一問,扯到啟蒙班的劉啟,尚不太信,第二次又抓了幾個,又一問是劉啟越來越有錢,都是贏來的,把他們惹得眼紅的緣故,立馬再不手軟,從班裡把這個害群之馬揪走,在老師們出入的房子教訓。


田晏風留他在這裡反省,直到餘山漢風塵僕僕地來接,才苦笑著告訴餘山漢,這傢伙能用數學賭錢,幾個好奇的老師一試,被他通殺個精光,要是再不好好地趁年幼管教,將來再拿他沒辦法。


餘山漢只好無奈地領他回家,教育了他一個半月,帶他參加三次大型的圍獵,才又放他。可過不多久,不得不去接人家回家,原來人家喝醉了酒,當著女孩子的面撒尿澆螞蟻窩。


※※※


不知不覺,七年的幸福時光從身畔一晃溜走。


十三歲的飛鳥長高得太多,因為個子在班裡屬一屬二,只能坐到教室的最後。


此時,不管他頭髮梳成小辮子,還是高挽在頭上,披散低垂,任何時候都是一付得意洋洋的樣子,竟把很大的眼睛眯得越來越長。


此時,他正在院子裡練劍。


只見他跳起來腰身一擰,手中迅疾的長劍幻出劍影,劈在一截棗木樁上,發出“啵”的一聲。


花流霜帶著劉阿孝、劉阿雪和劉阿田三個孩子一進院,就看到練劍的他。


劉啟一回頭看到他們,連忙收起長劍,故作驚訝地問:“你們怎麼一塊兒來了?!偷學我的劍法嗎?”


※※※


草原征戰不休,越強大越能給部眾帶來安穩生息的保障。


七年,牧場也成長為一股強硬的勢力,而開辦學堂,收教周圍各家各族子弟,更增聯合出兵的基礎。


與此同時,章赫的勵精圖治業大見成效。


他北並百族,東逐黨那,領域東西達九百三十裡,南北一千四百六十裡,人口雖無細查,卻足有數萬戶,從而壓服四鎮,只不過害怕朝廷忌憚,才多加容忍,沒有下死手。然而,實力的膨脹並不能讓這位老人的生命常青。眼看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鎮上迎來了新舊權力的交替。章維雖已是呼之欲出的人物。雖然章赫也一直支援老大,但按北方民族的風俗,章赫其它的兒子們多少也都有自己的兵權。老二章青風眼看老大繼承父親的位置,而按照習俗,大部分兵馬會由老三守家,自己靈機一動,轉而支援老三對抗老大,以保證自己的利益。


兩人自內密招心腹,從外面搬來外援,把形勢攪得大亂。


這些年來,章維苦心經營,勢力雄厚,原本不怕自家沒見過世面的兩位兄弟起什麼風浪,只是二人聯絡的多是章氏舊人,章維不敢自搬根基,也是步履艱難,他也忙著召回自己的股肱,以備不測。為了不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們手足相殘,章赫採取田晏風的建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突然宣佈章維為自己的繼承人,在毫無徵兆中拿下準備向哥哥開戰的章青風和章青水,餘事讓章維自己料理。


※※※


劉海受命趕回防風鎮,隨行的除了身邊十多名護衛,還帶上了清閒下來的花流霜和三個孩子。他們入了鎮就“兵分兩路”,他自己去見章維,其餘的人就來了,還真“嚇”了劉啟一跳。


劉阿孝疾步奔到跟前,粗聲大氣地說:“阿哥。大伯父讓我們和你一起上學,一起聽風月老師的課。聽說能和你在一起,我飯都不想吃,騎著馬就來了!可你都不知道阿田個笨蛋多笨,我把她扶到馬上,跑不幾里,她就說屁股疼,非要坐車。半路沒有車,大伯父只好抱了她一路。”


“人家是女孩子呀。像你?”劉阿雪連忙替劉阿田說話。


劉阿孝毫不客氣地說:“卻不像是我們家的女孩子!”


劉阿田撇撇嘴巴,一口氣從喇叭形的嘴巴裡吹出幾個泡泡才罷休。


花流霜摸摸她的頭,給幾個孩子說:“好啦。也不渴,也不累,也不餓是吧。都歇口氣,別一見面就吵得人頭疼。一會,讓你阿哥帶你們去學堂看看!”說完,她又給劉啟說:“晚榮和雨蝶呢,讓我問問她們,你這一段時間有沒有聽話。”


雨蝶是餘山漢的養女。


一年前,她叔叔帶她出關找她父親,不想卻水土不服生了病,一命嗚呼。她一個小女孩兒,哭天天不靈,哭地地不應,只好自己把自己頭上插了個草標賣,好在被餘山漢和劉啟碰到,要到家裡。花流霜老覺得這個女孩文靜乖順,聰明,就乾脆把她送給餘山漢做養女,凡給段晚容的東西,一樣不少地給她。


她從來不說劉啟的壞話,倒是段晚容一見花流霜就會告狀。


劉啟頗為躊躇,還沒來得及說謊,就見她們兩個快快樂樂地挽著手兒出現嗎,只好帶著三個小孩往屋裡躲,免得被花流霜當著弟弟妹妹的面訓自己個體無完膚。花流霜想也是這個緣故,等他躲進了其它屋,只一問,就聽雨蝶說:“劉啟習武越來越用心,讀書常常到深夜。阿叔怕他傷眼睛,只能偷偷地把燈藏起來!”阿叔是指餘山漢的,她還叫不慣阿爸。段晚容已經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雖然有失嫵媚,卻也清秀可人。一旦嘲笑起別人來,就會流露出一種獨特的氣韻,很可能是嘲笑飛鳥養成的。


她立刻一哂,反駁說:“他每天都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孩子混在一起,賭博,喝酒,計較怎麼打獵更好,白天四處跑,夜裡還不點燈補褲襠!什麼勤練武藝,不久前被我們班的章妙妙按倒打青了眼睛,只好帶片革罩,到處給人說:‘以前有個將軍,打仗過勇,眼睛受了傷,就像我這樣兒’!我不信,他還說那是他哪代的先祖呢!”


花流霜疑惑地問:“章妙妙?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老是欺負我們劉啟?我看劉啟不是打不過她,而是知道她阿爸是誰,不跟她一般見識。”


儘管這麼說,她心裡還是不舒服,總覺得自己在章家就低人一等,現在兒子也樣被人家家的女孩子欺負得抬不起頭,心裡窩氣。


不一會,她就找來劉啟教訓:“她姓章又怎麼樣?沒有你阿爸,她阿爸能有今天。再讓她碰你一指頭,你看回來我不打斷你一條腿。”


劉啟卻不吃這樣的話,抓耳撓腮地發愁:“她要連摸我三指頭怎麼辦?”


花流霜只好一連送他幾個巴掌,趕他滾蛋。


餘山漢回來聽她又提這事,半晌,這才說:“人家考試作弊,翻書翻不到,見來一張紙條,立刻抄上,並順手給了別人。後來,先生翻閱,見許多學生的捲上都寫著‘先生三代為虎作倀,八門物以類聚……’氣得半死。這事連田先生都驚動了,他是個耿硬的脾氣,叫了章妙妙去,說:你不懂中原的典故,就不要用,別以為有你父親,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章妙妙一開始還覺得劉啟仗義,咬牙硬說老虎英勇無敵,不但沒罵先生,還誇了先生,一回頭,這才知道劉啟故意騙她,那還得了!?


一見到劉海,田夫子就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章赫的手段和他脫不了干係,權力交接的大礙已經祛除,唱反調的章青風,章青水性命還能保全,全了章維的“悌”字,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應該是天衣無縫!而半路裡殺出的劉海,不但得到章維的信任,很有可能會意見不合,他是擔心意見不合的,沒想到劉海回來,反倒為二人說情:“二人都是你阿爸寵壞的年輕人,能原諒就原諒。拿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就動手,亂內部人心,授外人口柄。”


英雄所見略同,儒生亦是。


商議事情的餘暇,兩人出來散步,並肩走在青石路上。劉海見對方一直不跟自己說話,帶著歉意向這關內聞名的學者說:“先生是不是因為晚輩的意見有什麼不妥!”田夫子嘆了一下氣,沒肯定也沒否定:“想不到關外還有你這樣的人才!我讓老爺子抓他弟兄,其實也是為了放他們呀。但這還是要看他們的態度,權柄之爭,要不得絲毫的婦人之心。”


劉海點了點頭。


他說:“先生說得對,只是此事涉及的都是章氏族人,真要下手,他們會覺得自己還不如外人!所以,寬大為上。”


田夫子倒是從權謀上出發,而對方,考慮的是整個宗室的親疏,有點慚愧地說:“如此說來,老夫不如!”


兩人尋了家簡鋪,一起用了些飯,又回去商量兩樁擺在手邊的事情。


前則是一起突發的劫獄事件,而後者是與某部猛人交惡,對方揚言要來進攻防風鎮。就第一件事不提,猛人可顏部叫囂的背後有那麼簡單嗎?這個部族只是猛人草原邊上的小部族,不像蔑乞兒拖拖部這些大部族,可以有幾個萬人隊,膽敢南下?類似這樣小部族被鎮兵教訓的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吃飽撐的?他有什麼資格南下打仗?


是不是內含了什麼徵兆?


為了麻痺己方?


這些年北擴,難免傷害猛人的利益,猛人出兵,那是意料之中的,但與可顏部的小衝突,卻成了導火索?


劉海和田夫子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可顏部背後站的有大勢力,也許這個小衝突就是對方的藉口。田晏風這就試探一樣徵詢他的意見,笑道:“我看先生是胸有成竹了,何不說來聽聽?”


劉海畢竟是關外人,並不推辭,要說就說:“有了外邊的威脅,內部反倒會團結,現在老二、老三著急,反對老大,訊息放出去,他們反倒是失了人心,內部可御,猛人來攻本不足慮,反倒是朝廷那邊,還是要報過去,若有支援更好不過,就算沒有支援,只要朝廷態度上支援,暗中與猛人勾結的人就不敢跳出來,明著起兵呼應!”


章維讓其它幾個人問點疑問,就又計較起細節。


眾人商議之後,天色已經不早,宴請外鎮來客——獨孤公子的酒宴已在明月堂安排。有人來通知章維,說請的人大多到齊,獨孤公子也已經到了!章維便帶眾人入席。


明月堂是三層高的土樓,出入之地尚有挽袖大漢舉火引燈,映滿通紅之色。當地土領仍在出入,大量的親族武士勒馬抓韁,等在外面。章維見他們帶了人,怕席上爭執幹仗,一到就讓人收取馬匹兵器,而後又衝幾個豪傑叫喝:“老子讓你們來,你們地帶兵器,是打算跟著老二老三戳老子嗎?”


他語氣陰森森的,一幹粗人都嚇一跳,不乏有和老二老三牽連頗深的主動先交兵刃,以示清白。


很快,又有一行八人去馬近前。


章維老話一扔,就上去給為首叫獨孤跋的年輕人一個抱禮。


此人正是馬塔鎮少主獨孤跋,穿著黑色披裳,眉宇深峻,一看就知道是極有頭腦之人。但他一下應付不了章維的親近,手舞足蹈地亂了步驟,極不自然地被章維拽去土樓,入了上席。


章維見他們已是後到的末客,便以兩手壓去嘈雜,舉杯開席。嘈雜雜的聲音一挫,章維就溫溫洋洋地誇獎:“幾年不見,獨孤老弟越發俊朗,與中原人為伍,抱禮都不會了?看起來一定是有大長進呀。為這個也要喝一杯!”


獨孤跋何嘗不知道章維話外有話,贊他外表和長進?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但也不得不出言謝過,用旁話回頭敲打:“聽說章阿伯病重讓位給你,我知道章維兄能力,就是有點特立獨行,為老伯別具慧眼,咱們同飲!”


這話更絕,之前,總有人拿章維紈絝的表現議論,此時席上一說,話中之話更尖刻。眾人無不知其話明了地指出章維必將保土無方,頓時停下僅有的聲響,變得一片鴉然。


章維仍能微笑如舊,僅探一探脖子,輕籲問他:“不知道獨孤公子是看我阿爸的病,還是看防風的土地呀?”


說完他的笑聲就從“哼哼”響到“哈哈”,連眼角紋裡都漾起一片的豪情。


獨孤跋正應付前三杯的水酒,實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當即嗆了一口。


大廳裡也只有獨孤跋大聲咳嗽和章維的笑聲。


獨孤氏是和中原勾結最深的,在朝中有人,眼看章維勢力穩定,大旗在手,發號施令,酸勁上來了,背後自然動作不斷。只是軍事實力?卻是不強。此時,章維雖是一個姿態,但也能表露人的氣宇。比拼上的勝出立刻扭轉了章維在某些人眼中的印象,那些和老二老三牽扯很深的豪門大戶紛紛在兩人面上看來看去,比較的卻是四個人。獨孤跋偏席的文士義不容辭地為自己主子解圍,打斷章維的笑聲說:“章爺!這就是您的待客之禮嗎?當真是時時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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