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沈蘭的馬車經過時,有些人只是麻木絕望地望著,有些人則露出像狼一樣的眼神死死盯著馬車,不過每次遇上這樣的人,潘清平就會咧嘴衝那些人笑一笑,然後不留情的一鞭子就甩了出去,雖然不一定會打到人,可是空靈的響聲還是會驚退一些人。

沈蘭完全沒想到不過是幾天時間,竟然就有這麼多流民,心裡多少有些堵塞,也不知道官府會不會安置這些流民,可是沈蘭想到從北地到這裡只怕也是千里之遙,在沈蘭原先的世界倒是算不得遠,可是在這個大部分出行只是靠走的世界裡,只怕是不短的距離,薊縣固然受了旱災,但是並不嚴重到千里赤地的境界,那麼在薊縣北面的城鎮肯定不如北方來得乾旱,可是還是有這麼多流民來到薊縣,只能說明之前的縣城裡的官府不願意收留這些流民,才會令流民繼續向南邊轉移,由此可見薊縣的縣令也不一定會放人進縣。

到了臨春村,沈蘭發現這裡和宋家村一樣,已經有人在村口設定了路障,而且還有人把守,等沈蘭等人走近了,認出沈蘭的馬車才放了人進去。

沈家的屋子外面鋪滿了蕎麥禾,這些都是已經脫了蕎麥的禾苗,曬在屋外不過是想曬乾一些,然後能當柴禾燒而已,因為曬了蕎麥禾馬車就趕不進去了,沈蘭問了宋蓮,是跟她一起下車,還是坐車裡等她,宋蓮表示要下車,沈蘭就將她抱下車,然後自己才下了車。

“潘兄弟,還請稍候,我去喊一聲我爹孃,把事情交代妥當了,就領你過去看糧食。”沈蘭牽著宋蓮對下了馬車的潘清平道,潘清平點了點頭,也不在乎多等些時候。

沈蘭這才帶著宋蓮繞過蕎麥禾往自己孃家門口走過去。

“娘,在不在家啊?”沈蘭對著屋子喊道。

迎出來的並不是沈趙氏,反倒是沈梅,沈梅緩緩從屋裡走出來,站在門口虛弱地笑道:“大姐,回來了?”

“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頭暈不暈啊?”沈蘭快步走了過去,立馬一臉關心地問道。

“已經沒事了,大姐。”沈梅有些不好意,然後看到沈蘭手裡牽的宋蓮,不禁問道:“姐,這是?”

“宋蓮,我有點事拜託她爹孃了,就是宋家三哥和三嫂,就把宋蓮帶回去交代她一點東西,明天就回宋家村。”沈蘭解釋道。

“這樣啊。”沈梅回了句就領著沈蘭進了屋,進屋後就要去給沈蘭倒水,沈蘭忙讓她坐下,表示自己去倒,沈梅才不好意思地坐到一旁,沈蘭則給宋蓮和自己倒了水,又想到潘清平還在外面,這小半天都沒喝過一口水,就道:“梅娘,我去去就來。”

說完就提了茶壺和杯子走了出去,重新回到馬車邊,笑著說:“照顧不周,潘兄弟先喝口茶。”

潘清平也沒在意,本身就是草莽出身,潘清平哪裡會計較那麼多,所以接過了茶壺和杯子,也不用沈蘭招呼,只是讓沈蘭先去辦事情,他自己能照顧好自己,於是沈蘭才再次走了回去。

進了屋沈蘭就問道:“梅娘,爹孃不在家嗎?”

“嗯,娘去了大舅家,說是想去看看蓮娘是不是去幾個舅舅家,還是姨媽家。”沈梅回道。

“我不是讓人去找了麼?”沈蘭鬱悶地開口,隨後問道:“爹呢?”

沈梅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才回道:“娘也是放心不下三妹,才執意要去舅舅家的,而爹去地裡了,說是想看看能不能再種點什麼,總不好讓地空著。”

沈蘭想了想沈孝全的性子也就知道了,於是道:“那我去找下爹,我今天回來有點事,你幫我招待下宋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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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沈趙氏,沈蘭也不想說什麼了,既然她執意要去找,連自家老爹都管不住,她這個做女兒的多說無益,如今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也不曉得沈福能不能找到沈蘭,如今兵荒馬亂的,倒是都是流民,這樣亂跑真的能沒事麼?

“知道了,大姐。”沈梅說完衝宋蓮笑了笑,宋蓮自從進屋就規矩地坐一旁默默喝著水,這會兒聽了沈蘭的話,不自覺就抬頭看了沈蘭和沈梅,自然也看到了沈梅的笑容,於是靦腆地回了一抹微笑。

沈蘭交代清楚後又出了屋,然後跟潘清平說了一聲,就獨自去了孃家的地裡,果然在收割得乾淨的地裡看到了沈孝全,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立在地裡,不時彎腰檢視著什麼,望著那樣的背影,沈蘭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蒼涼。

“爹。”大聲朝沈孝全喊道,田裡沈孝全回過身,望見田岸上的女兒,露出絲笑意,一邊朝沈蘭走過來,一邊問道:“你怎麼回來了,路上沒什麼事吧?”

“沒事呢,是黑虎寨的兄弟送我回來的,我正好有事情跟你商量呢。”沈蘭下了田岸朝沈孝全走了過去,那邊的沈孝全趕忙道:“你下來幹什麼,小心蕎麥茬子。”

沈蘭倒是沒有在意,三兩步走到沈孝全身邊,笑著開口:“哪有那麼金貴。”

沈孝全拍拍勾著自己手臂的手,搖頭笑了笑,的確是如此,往日裡閨女在孃家的時候,還不是一樣下田幹農活兒。

“什麼事?”沈孝全問道。

“爹,我答應黑虎寨的大當家,給他們收購糧食,要不把我們家的糧食賣了吧。”沈蘭道。

“啊?”沈孝全一驚,這天這麼乾旱,怎麼還能賣糧食啊?

“爹,你也看到了,現在來了好多的流民,家裡留這麼多糧食,只怕會招賊,還不如就賣給黑虎寨賺個人情,另外你也知道女兒的本事,總歸是不會讓家裡人餓肚子的,這些都賣了也不會招惹眼紅,是不?”沈蘭勸道。

沈孝全側耳傾聽,一邊聽著沈蘭的話,心裡一邊思索著,其實沈蘭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家裡收了多少糧,村裡人都很清楚,現在大家都還有糧食吃,等到沒有糧食了,只怕會求上門來借,那個時候是借還是不借呢?鄉裡鄉親的,又不好得罪人,家裡糧食就那麼多,不可能救濟得了全村的人,而且借出去容易,收回來就難了。

“行,爹聽你的。”沈孝全想明白了,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沈蘭聽了很開心,於是又道:“爹,另外我想多收點糧食和雜糧,你幫我問問看,有那些人家有多餘的糧食,要是願意賣,我們就高價買下來。”

沈孝全知道沈蘭這是要給黑虎寨辦事,於是一口應承了下來,沈蘭又問起沈趙氏來,沈孝全嘆了口氣,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模樣,沈蘭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問了,父女二人相攜回到家裡,沈孝全親自招待了潘清平,又帶他去檢查了自家的糧食,除了穀子還有新收上來的蕎麥,差不多六十石的樣子,加上沈蘭家裡也有五十石的樣子,加起來就有一百多石了,幾乎完成了袁天交代的糧食的三分之一,潘清平更是樂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原本沈蘭是想把沈梅也帶走,可是又不放心沈孝全一個人留家裡,最後只是跟沈孝全說好,糧食讓黑虎山的人拖走了,他們就包袱款款去袁家集住,這邊的屋子就關了,另外還讓沈孝全去跟沈雲霆商量商量,看他們父子願不願意去袁家集,要是願意沈蘭就再想法子看能不能憑到院子,到時候大家住一起也能彼此有個照應。

沈孝全答應了沈蘭,沈蘭這才帶著宋蓮上了馬車,而潘清平則負責將她們帶回袁家集,沈蘭也沒讓潘清平帶自己回小院,而是直接回了食味軒,潘清平則連口氣都沒歇就趕著回黑虎寨去了。

進了鋪子,沈蘭讓趙元喊了香菱來跟宋蓮玩,而她自己則問了徐掌櫃,打她的那孩子可有人來領,是否問出那孩子有什麼原因一直拿石頭丟她,徐掌櫃搖了搖頭表示既無人來領那孩子,也沒問出原由來,沈蘭不禁神色凝重了起來,這沒人來領,總不能一直綁著吧,再說不是還多口人,多口糧食麼?

沈蘭走到後院,只見那孩子被綁在馬廄旁平日栓馬的柱子上,嘴裡還塞著一塊破布,大概被綁了很久,整個人不如之前有精神了,沈蘭走了過去,那孩子聽到響聲,微微抬了抬眼,看到面前多了個女人的裙襬,不禁吃力地抬起頭,張著黑色的眼睛沒什麼神采地望著沈蘭。

大概是沈蘭走後,小孩就一直被綁在這裡,而且水米沒進,此時就顯得格外的有氣無力,臉色蒼白,額上還有層層細汗。

“趙元。”沈蘭喊了一聲,大堂那邊趙元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就跑了過來,問道:“老闆娘,怎麼了?”

沈蘭指了指那孩子道:“這大半日,他可有進水米?”

趙元搖了搖頭,隨後看到沈蘭臉色不好看,於是忙道:“這小子壞得很,只要把嘴上的破布拿開就罵人,見誰罵誰,原先馮媽媽有些看不過去,就要拿水和吃的給他,偏偏這小子不領情,馮媽媽一拿開破布,他張嘴就罵,把馮媽媽氣得差點甩他兩耳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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