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晚成上了飛機就開始咳,嗓子越疼,越是後悔自己在gtr裡喊得太過忘形。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感冒。

去往羅布泊的環塔賽道,得先從北京飛到烏魯木齊,再駕車一路向東南,中途會在鄯善住宿一晚,第二天繼續趕路。辛晚成完全料想的到這一路得有多折磨人。

除了幾個領導,in studio和廣迪的員工都在經濟艙,linda坐在辛晚成前排,忍不住回頭:“帶藥了麼?”

“藥在託運的行李箱裡。”

她昨晚吃了藥,沒那麼咳了,還以為已經好的差不多,就疏忽了。

linda嘆了口氣,按鈴請空姐倒杯水過來:“那你只能多喝水了。”

於是乎,辛晚成飛行全程都在喝水,以及……跑廁所。

經濟艙這邊的廁所,一茬接一茬的乘客,辛晚成排了五分鐘的隊,實在等不住了,問空姐能不能去商務艙上廁所,空姐見她捂著肚子,直接把通往商務艙的門簾撩了開,為她行個方便。

辛晚成悶頭直奔廁所方向,門口沒人排隊,但顯示的是有人,辛晚成靠牆等著,抱著雙臂,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度秒如年。

眼看門上的指示燈跳了一下,辛晚成立即一個箭步上前,拽住門把手。

正與推門從廁所裡出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辛晚成臉色刷地一凜。

葉南平沒想到門外站著個冒失鬼,自己差點被對方的腦門撞到鼻子,他下意識地往後避了一下,才看清這冒失鬼是認識的。

辛晚成也萬萬沒想到在這兒能碰上。他的目光剛在她臉上定住,她喉間憋的那口氣就衝頂得她,忍不住開始咳嗽。

聽她咳嗽,他眉心微微一蹙,大概是怕被她傳染?辛晚成想到這個,頓時煩躁起來,不等葉南平側身讓路,她直接挨著他擠進了廁所。

廁所門幾乎是挨著葉南平的臉關上。

葉南平面對著近在咫尺的門板,遲疑了三秒。

這還是早上那個畢恭畢敬喊他葉老師的姑娘麼?門板都快撞到他臉上了。

……

辛晚成上完廁所出來,拉開門的那一刻還挺忐忑。

可待她一把拉開門,看著外頭一片空空如也時,又覺得自己挺可笑——難不成葉南平真的會在門口堵她,問她剛才對他的態度為什麼這麼差?

等辛晚成回到座位,linda已經幫她要來了藥。

“那小夥子帶了備用藥,我替你借了點兒。”linda下巴點了點坐在斜後角的一個男生。

斜後角的區域坐著的都是in studio的人,按理來說,in studio的員工辛晚成都見過,唯獨這男生是生面孔。

辛晚成忍不住問了一嘴:“那是誰?之前好像沒見過。”

linda聳了聳肩表示不知。

直到下了飛機,在行李轉盤那兒,辛晚成見這個男生在幫忙背器材,這不是……助理的活兒嗎?

辛晚成這才有點急了,悄聲挪到也在等行李的後期小哥身旁,打聽了下。

“那是陸淼,葉老師新招的助理。”後期小哥說。

雖然隱隱猜到了這個結果,但被證實的瞬間,辛晚成還是有些接受不了:“什麼時候招的?!”

“這事兒昨天才定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辛晚成無聲地抗拒著這個結果。

後期小哥頗感為難:“你之前發給我的簡歷,我混在其他人的簡歷裡一起交了上去。葉老師面了頭幾個就不面了,昨天突然點了這個陸淼,讓他下週來上班。我們也很驚訝。不過陸淼這小夥子很積極,零域這個案子,他也想跟,還自己買了機票,和我們一起出發。這麼勤學苦幹,現在很難得了。”

辛晚成可不想聽這個陸淼有多好多好,她只想知道自己哪裡不好:“那我呢?我的簡歷葉老師看了麼?”

“這個就不知道了。”

……

辛晚成最後一個走出機場,拖著沉重的行李箱,以及比行李箱更沉重的腳步。

事先租好的六輛陸巡早已在機場外等候,地陪在安排各自坐哪兒。

linda坐在最後那輛陸巡裡,一直降著車窗等辛晚成:“你怎麼最後一個出來?車都滿了。”

辛晚成隨便給了個藉口:“我行李到的晚。”

linda見她比在飛機上還更沒精打采,也就沒細問,請地陪安排辛晚成坐別的車。沒一會兒,地陪就幫辛晚成找到了座位,領她去了為首那輛陸巡:“你運氣好,還有最後一個座位。”

替辛晚成拉開了車門。

辛晚成悶頭坐進車裡,剛要衝地陪說謝謝,扭頭看見旁邊坐著的那人。

聲音瞬間被吞。

烏魯木齊的紫外線比北京強很多,車外陽光刺眼,葉南平戴了副墨鏡,更教人猜不透表情。

墨鏡鏡片裡倒映著的辛晚成,磨了磨牙關,開口叫了聲:“葉老師。”

這本來是給趙子由安排的座位,哪料趙子由重色輕友,說不來就不來。現在換個小姑娘取而代之,坐在副駕的攝影製片忍不住透過後視鏡瞄一眼葉南平,猜葉南平是個什麼態度。

葉南平點頭,算是應了一下。

看來並不排斥?這已經足夠了,攝影製片也不期待葉南平能開口說點什麼暖暖場,自行開口問辛晚成:“剛在飛機上聽你一直在咳,現在好點兒麼?”

“吃了陸淼帶的藥,好多了。”

“那個新助理啊,確實面面俱到。”攝影製片也對這新助理讚不絕口。

辛晚成有點不是滋味,將身子微微一側,擋住其他人的視線,掏出手機查了下從烏魯木齊到鄯善要多久。

四個小時?

辛晚成千忍萬忍,才忍住沒有兩眼一翻厥過去。

只能假裝……開窗看風景了。

……

因為一路降著車窗看風景,等到了鄯善,辛晚成已經曬得兩頰通紅。

linda見白白嫩嫩一小姑娘,四個小時不見竟有了高原紅,連忙從包裡掏出防曬霜。

可此時已經日落西山,再抹防曬也於事無補。

他們住的民宿在沙漠與綠洲交接,天黑得特別早,夜裡特別涼。民宿雖舊,但老闆藏的好酒不少,一路舟車勞頓,晚飯配幾瓶茅臺,也算苦中作樂。

唯獨葉老師,一如既往我行我素,連晚餐都沒出來吃。

辛晚成本想藉著今晚把葉老師灌醉,問問自己簡歷的去向。可惜計劃落空,眼看著那個叫陸淼的男生忙前忙後地為in studio的前輩們添酒,辛晚肺裡一熱,更想咳嗽。

酒添到辛晚成這兒,被辛晚成擋住:“我吃了頭孢不能喝酒。”

在座一堆老爺們,滿嘴“可惜”。

還是linda來了一句:“別可惜了,你們應該慶幸才對。以她平時的酒量,你們可喝不過她。”

大夥才哈哈一笑,勉強信了。

陸淼添完了酒,直接坐在了辛晚成旁邊。辛晚成剛要開口和他套個近乎——看看這人到底什麼能耐,能入了那眼高於頂的葉老師的眼——那眼高於頂的葉老師,就不期然晃進了視線。

辛晚成一怔。

定睛一看,走進門來的,還真是葉南平。

可人雖是辛晚成第一個發現的,卻來不及張口,就被站起來的陸淼搶了先:“葉老師?你怎麼來了?”

……

民宿的用餐環境不比北京,葉南平入座,也只是加了張破椅子。

辛晚成琢磨著,這葉老師肯定是發現屋裡訊號太差,他什麼什麼也做不成,思來想去,還不如喝點酒打發時間。

這倒正順了她的意。她雖不能喝酒,但不妨礙她眼尖,一看有誰敬葉南平,她就連忙跑過去添酒,比陸淼的動作還快。

酒過三巡,不怕葉南平不醉。

果然,不到九點,一桌人都微醺了。這一喝多,話匣子也都開了,辛晚成也就知道了陸淼是央美畢業的,和她年紀一樣大——

看來葉南平招人,最看重的還是學歷?

一想到這個,辛晚成便有些悻悻。自己是學新聞的,光這一點,葉南平估計就不會要她。

恰逢這時,in studio的攝影製片問了linda一句:“領域的案子過後,你們這組是不是要集體加薪?”

linda甜笑,“那當然啦……”又特意點了下辛晚成,“……除了她。”

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把話題岔到了辛晚成身上。

眾人好奇的目光全投向辛晚成。

辛晚成只能解釋:“我辭職了。”

晚飯前,辛晚成和linda回屋放行李時,向linda吐了個槽,linda肯定記在了心裡,現在才故意把話題岔到這上頭來。

辛晚成自然得接下這個好意,看能不能藉著這個酒局,讓in studio收下她這麼一個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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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studio那麼大一攝影機構,不會不缺人手。

她的音量也刻意放大了一些:“我找了份新工作,不過……好像新工作已經沒戲了。接下來這幾個月,我大概只能喝西北風。”

辛晚成話音一落,深諳個中原因的後期小哥有意無意咳了一下。辛晚成衝後期小哥無奈地聳了聳肩,同時,餘光不偏不倚,帶向了葉南平的座位。

哪料她這一眼剛掃過去,葉南平就起身……

走了?

linda早前就說過,多少合同都是酒酣耳熱時糊里糊塗籤的,辛晚成原本也想有樣學樣,趁著氣氛好,找葉南平要個實習機會,豈料葉南平走得這麼及時。

這頓酒,辛晚成是徹底沒興趣了。

所有人陸續喝得七七八八,倒下的倒下,嘮碎嗑的嘮碎嗑,周遭充斥著濃烈的酒味,還混著絲絲煙味,辛晚成在屋裡悶得難受,想咳嗽,起身去外頭透透氣。

可外頭太冷了,辛晚成站了沒一會兒就有點待不住,正琢磨著是回房間還是回酒局,便看見不遠處風乾的殘垣外,一張舊桌旁似乎坐著個人。

辛晚成本是大喇喇地朝那人走去,將腳下的石子踩得嘎吱響,可走著走著,腳步就慢慢輕了,只因她看清了,那人是葉南平。

看來他剛才離席,是跑外頭醒酒來了?

“葉老師?”

他手撐著下頜,沒動。

她躡著腳又近了兩步:“葉老師?”

依舊沒反應。

看來他和屋子裡那幫人一樣,喝多了。不過這喝多了還能凹造型的,辛晚成還是頭一回見。

辛晚成掃一眼他反撐著下巴的掌心,再掃一眼他闔著的眼簾。

如果把他撐著下巴的胳膊拿開,他會不會摔個大馬哈?

辛晚成的手慢悠悠地湊了過去。

指尖點在了他胳膊上。

指尖一點一點用力,眼看就要把他撐著下巴的那只胳膊推開……

手腕卻被人一把扣住。

狠狠地。

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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