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沒有猶豫,第一個跳下馬車順著泥地往前去,一個疾風吹過,她瘦弱的身軀差點就倒在地上,虧得二老爺緊隨其後的扶了一把,才勉強站穩。

一家幾口帶著幾個僕婦護院十分艱難的行在田間小路上,陸淑怡覺得腳下的鞋子裡早就灌滿了泥漿,裙子也滿是泥濘,重的彷彿要掉下來一般。

極短的一段路,他們卻行的格外煎熬。

約莫過了一刻鍾,他們才漸漸看清了前頭的村落,有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佃戶和管事急急前來迎接。

吳氏見了那管事,劈頭蓋臉冷著臉問道:“為何姨娘病成這樣你們才請大夫給醫治?上次我不是已經傳話過來讓你們早些找大夫給她瞧病嗎?”

田莊管事姓劉,一看就是唯唯諾諾的人,立刻垂首辯解道:“確實是姨娘病的突然……”

“你胡說,分明就是你們不給她瞧病,還說什麼她病的急,藉口,統統都是藉口。”陸淑芳雙目赤紅,經歷了這麼多,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世態炎涼她也已經看透,吳氏的品行她信得過。

那劉管事一臉訕訕然,心中卻暗暗納罕,都說吳氏與安姨娘不和睦,而且安姨娘還差點害了她的性命,現在安姨娘死了她不是該高興才對嗎?為何還要匆匆趕來送行?

他心中暗歎,女人的心思果然不可捉摸。

陸二老爺表情凝重,勸住了吳氏和陸淑芳的責問,只讓那管事帶著他們去看安姨娘。

那管事不敢怠慢,急忙轉身引路。

安姨娘住在一個四合院裡,這種四合院就是農家特有的那種四合院,並不比鎮子上幾進的大宅子,不過瞧著倒是挺寬敞的。

一行人急急進了院子,院子裡長滿了一人高的雜草,滿眼的荒蕪,彷彿好幾年不住人的樣子。

看到這一景象,吳氏和陸二老爺同時皺起了眉頭。

單看這些也足以判斷安姨娘平日裡過的什麼日子了。

那管事滿臉的不安,不過陸二老爺和吳氏都沒說什麼,而是徑直去了安姨娘住的屋子。

推門的一霎那,所有人都震驚了,原本寬敞的屋裡,到處都堆滿了各種破破爛爛的破布和柴火,那些破布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地上還放著一個髒的已經看不出本來樣子的夜壺,裡面一股子腥臭之味撲鼻而來。

陸淑怡登時覺得胃裡頭翻江倒海的,差點就吐出來,好在她及時的控制住了,才沒失態。

這景象實在震驚,以至於二老爺和吳氏都傻了眼睛,許久回不過神。

而那劉管事則喃喃道:“原本跟過來伺候姨娘的苟婆子今兒一早就見不到人影子了,許是早早跑了吧,而我一個男人也不好進來替姨娘收拾房間啊……”

“住口。”陸二老爺再也聽不下去了,只冷冷道:“滾,以後有多遠滾多遠。”

似乎是聽到門的響聲,裡頭忽然傳來一陣十分虛弱的“啊……啊……”之聲。

陸淑芳聽出了是安姨娘的聲音,她登時顫聲撲了進去:“娘,我和弟弟來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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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儒也紅著眼睛跟了過去,姐弟二人圍在了裡間的一個破榻上。

陸淑怡衝著身後的幾個粗使丫鬟使了個眼色,小聲道:“好生把這裡打掃一遍,一個角落都不許放過。”又吩咐道:“這屋裡有柴火,先在裡間點一堆,讓姨娘暖暖身子。”

那幾個丫鬟不敢嫌棄,應聲而去。

吳氏心裡堵的難受,和陸二老爺一前一後也跟了進去,陸淑怡緊隨其後的跟了過去,又不忘交代冬梅道:“你去廚房看看,若是能用,就命人煮一鍋熱粥,給姨娘去去寒。”

安姨娘躺在榻上原本是想安靜等死,誰知道恍惚間竟又聽到了她朝思暮念的那個人的聲音,而後又聽到了她女兒兒子的聲音,她整個兒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掙扎著抬頭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有兩個人影子撲在了她的床前,哭著喊她娘。

一雙如死魚一般的眼睛登時有了神采,原本蒼白早已枯萎的面頰上也生騰出了一絲絲的活氣,她驚訝卻又嘶啞著喉嚨十分無力發出了:“啊……啊……”的聲音,枯瘦如柴的手指輕輕觸控到了陸淑芳的面頰之上,就那麼猝不及防一滴淚水滾在了消瘦不堪的腮邊……

這場面,即便是天生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動容。

吳氏早已看的淚如雨下,手中握著帕子趕忙遮在了眼上。

陸二老爺則抬手輕輕拍了拍的肩膀,猶豫著終於走到了榻邊上。

不過一年時光,原本嬌弱如花的明媚女子早已形如枯槁,乾枯髒亂看不出形狀的髮髻,深深凹陷的眼窩,骯髒的衣物,一切都顯那麼狼狽不堪,誰能想到她就是曾經鶯啼婉轉,風光無限的安姨娘呢?

“你們先別光顧著哭,先讓大夫替她診治吧。”陸二老爺淡淡的說了一句,他臉上的表情很擰巴。其實他也被這一幕所震驚到了,心中確有些許痛楚,畢竟曾經同床共枕過,沒有情愛也該有情分在。

聽到這個聲音,安姨娘充滿淚光的眼睛終於轉了轉,當她看到面前的陸二老爺時,她竟不知所措的像個孩子一般,手忙腳亂的抬手去整理亂如雞窩的髮髻,另外一隻手則十分窘迫的去拉扯身上的骯髒衣物。

然而,當她發現原來即便她再拉扯,那些衣物也不可能再為她增添一絲一毫的華彩時,她才黯然的收回了手,慌亂的別過頭看向了窗外……

陸淑怡看著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安姨娘對二老爺的愛並不輸給吳氏,只可惜她用錯了心思,走錯了路……

自己造業只能自己承擔一切後果。

身後的大夫已經趕過來給安姨娘把脈瞧病,安姨娘安安靜靜的不動不出聲,瘦弱的手腕上血管暴起,十分可怖。

那大夫把了左手,又換了右手,如此反覆兩遍,才無奈的搖頭道:“贖老夫無能為力,姨娘早已五臟俱損,無力回天了……”一面搖頭,一面起身告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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