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今天全身披掛,赤龍駒也靜靜地站在身邊,不時打著響鼻,兩隻前蹄輕輕刨著地面,彷彿隨時衝中衝出去。

李定國此時正站在一座小山上,望著東面的山巒問道:“袁宗第撤退的情況如何?”

身後的旗官輕聲回答:“剛剛接到袁宗第的訊息,按照將軍的命令,袁宗第把安仁縣周邊的百姓全部撤到山裡,然後沿途丟掉了許多當初大順軍的物品。為了逼真,還把縣衙給燒了。”

大戰在即,李定國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麼表情,和他二十七歲的年齡實在是有些不相稱:“敵人的前鋒到了什麼位置?袁宗第的主力到位沒有?”

旗官語速飛快:“敵人的前鋒呼尼牙羅帶領八百騎兵沒有在縣城停留,一路向西追過來了。袁宗第把主力部隊四千人分成兩部分,昨天晚上就已經進山埋伏在九子嶺、排山嶺,兩支部隊之間相距十五裡,袁宗第親自帶領八百騎承擔誘敵的任務。”

李定國聽得眉頭一皺:“袁宗第怎麼搞的,十五裡的伏擊場能夠幹什麼?馬上傳令下去,命令袁宗第立即回身迎敵,打垮敵人的先鋒呼尼牙羅!”

旗官有些不解:“將軍,你不是讓袁宗第誘敵入伏的嗎?現在如果打垮了,那不是和此前的命令自相矛盾嗎?”

“你懂什麼呀?”李定國沉聲說道:“老子放棄仁安縣城,而且採用伏兵之計,難道僅僅是為了呼尼牙羅的八百騎兵?只有打疼孩子,他的大人才會出面。立即傳令,一定要把呼尼牙羅打得找不到北!”

傳令兵飛馬而去,李定國才扭頭叫道:“葛金武,你率領中軍一萬五千人,今天晚上在石鼓山一線展開,絕對不能暴露行蹤。一旦敵人入伏,你們就是主要攻擊部隊,袁宗第所部堵住敵人的後路即可。”

葛金武,這是當初在劉國志鎮少年營出來的小家夥,一直就是李定國的跟屁蟲。當初一起給帶領少年營的方千尋、曼黛莉搗亂,就有這個葛金武。

轉眼十多年過去,葛金武已經是二十五歲的中軍官,但從來沒有和李定國分開過。

當初的少年營三千多人,都已經成長為熊家軍的中堅力量。不過,現在還有一千多人在李定國手下擔任各級將領。

李定國集團,除了自己掌握的中軍一萬五千人以外,還包括翁承久的四千八百人、袁宗第的四千八百人,是熊儲手下的八大主力部隊之一,兩萬六千人全部都是騎兵。

袁宗第從江陵調到李定國的麾下,他的四千八百人當然都是騎兵,早就換成了熊家軍的制式裝備,信心自然極度膨脹。當初打不贏滿洲八旗精兵,現在他卻一心想教訓教訓陳泰。

沒想到李定國下達的命令,竟然是讓自己打敗仗,而且還必須丟掉安仁縣城。

袁宗第年紀不大,比葛金武還小一歲,今年才二十四歲,正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時候。

用裝備精良的精銳騎兵打敗仗,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主將袁宗第想不通,所以動作起來就有些抵觸情緒。

陳泰的先鋒官呼尼牙羅手下不過八百騎兵,竟然能夠“攻破”安仁縣城,這很不合常理。

李定國接到報告,頓時就發現了巨大的漏洞,所以他才調整命令,讓袁宗第回身迎敵,把呼尼牙羅好好教訓一頓。

呼尼牙羅也是一個半大小崽子,看見敵人被自己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心裡自然是很痛快的。

滿洲八旗精兵天下無敵,這並不是自己說的,而是好多人都這麼說,所以呼尼牙羅認為自己就是天兵天將,自然所向披靡。

沒想到第三天就風向變了,原本狼狽逃竄的敵人,竟然在一片開闊地擺開陣勢,這是要決戰的架勢。

看著對面山坡地上面列陣的八百騎兵,呼尼牙羅覺得不可思議:“他們難道昨天晚上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想和天下無敵的滿清鐵騎一對一對決?老子正找不到立功的機會,今天竟然送上門來了。看來敵人已經無路可退,只能自己找死。”

兩軍相逢勇者勝,帶兵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呼尼牙羅拔出腰刀狂喝一聲:“殺上去——砍下漢狗的腦袋有賞!”

對面列陣的正是奉命回身迎敵的袁宗第:“兄弟們,掌握好節奏,可不能得意忘形把敵人全部打死了,一定要留幾個人回去報信。這個呼尼牙羅嗎?交給我了,誰也不能和我搶!”

看見敵人越衝越近,袁宗第左手拔出腰刀向前一指:“全軍出擊,殺清狗啊——”

衝啊——殺清狗啊——呯呯呯——

袁宗第率領八百騎兵,全部都是左手拔出腰刀,並不是說他們都是左撇子,而是因為要留下右手做大事。

呼尼牙羅剛開始發現自己碰到了一隊“左刀騎兵”,心裡還在納悶兒:“能夠找到八百左撇子,這還真不容易啊。”

沒想到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完,袁宗第的戰馬已經衝到近前。呼尼牙羅怒吼一聲,揮刀就殺了上去。

呯——袁宗第的右手在腰帶上一抹,閃電般往外一甩,燧發短銃開火了!

呼尼牙羅的狗頭當場開花,無頭屍體掉落馬下。

袁宗第率先開火,八百兄弟緊隨其後,一陣呯呯呯之後,大戰落幕,搞定!

看著不到十個敵人落荒而逃,袁宗第呵呵一笑:“決戰不到半刻鐘,殲滅敵人八百騎,自己沒有折損一人,這是好兆頭。兄弟們:立即收攏戰馬,撤退!”

八百健兒一人雙馬笑語連天,還不忘發牢騷:“統領大人,好像你的親兵還沒有開火就結束了,這勝之不武吧?”

殺了一批敵人,袁宗第現在終於高興:“你們就知足吧,也就是在熊家軍的主力部隊才有這身裝備。我們每個營裝備八百騎,就是為了打擊敵人的精銳部隊。你們今天殺得解氣,就忘記了當年倒黴的日子了。”

“你以為這是大白菜啊?其他的兄弟部隊仍然需要輪大刀。放在以前的大順軍,為了對付敵人的這八百騎,至少需要集中我們四千八百人才敢正面作戰,而且要損失一半人馬。”

袁宗第他們高興了,但是剛剛進入安仁縣城的陳泰,現在已經暴跳如雷。

先鋒部隊八百精騎全軍覆沒,先鋒官呼尼牙羅當場陣亡,簡直豈有此理。

“呼尼牙羅自從入關以來,攻必克,戰必勝,從來沒有打過敗仗,沒想到今天竟然全部折損在李定國手中。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來人,命令阿哈尼堪率領滿洲鑲黃旗一千八百騎擔任先鋒,立即查明敵人的動向!”

阿哈尼堪,富察氏,葉赫部落出身,是陳泰的副手,鑲黃旗梅勒額真(副都統)。

前軍失利,主將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陳泰不敢讓藍拜、濟席哈和蘇克薩哈等人出任先鋒,只好讓自己的副手勉為其難。如果能夠一戰扭轉戰局,接下來才好說話。

當天下午,阿哈尼堪就傳回訊息:“殲滅呼尼牙羅先鋒部隊的敵人主將,名字叫做袁宗第,原來是闖賊李自成的青年將領,現在投奔熊儲的大明國,是逆賊李定國手下的副都統。李定國和他手下的兩員副都統都是年輕氣盛,驍勇善戰,不可小覷。”

陳泰聞報更加生氣:“長他人志氣,滅大清威風,阿哈尼堪這個副都統是怎麼當的?傳令阿哈尼堪,無比立即查明敵人的具體情況,否則軍法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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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拜、濟席哈、蘇克薩哈一起過來請戰:“靖南將軍,我們大家都是一起過來的,同樣是你的部下。現在呼尼牙羅不幸陣亡,我們都感同身受。我們都有義務為呼尼牙羅報仇,現在讓我們坐冷板凳,這不合適吧?”

陳泰搖搖頭:“諸位,能夠在剎那間滅掉呼尼牙羅的八百精銳,這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現在敵情還沒有徹底查清,大家安心等待即可。”

藍拜不以為然:“有什麼不清楚的?逃回來的那幾個奴才已經說過,敵人全部使用火器打了呼尼牙羅一個措手不及。而且敵人的人數也只有八百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大清鐵騎面前,還有不能殲滅的敵人嗎?”

濟席哈贊同道:“藍拜梅勒額真說得對,我們的當面之敵就是李定國,一個二十多歲的傢伙。他手下的副將一個叫袁宗第,大順軍餘孽。一個叫翁承久,前明金寨鎮巡檢司統領,從九品的芝麻綠豆官。一幫烏合之眾,有何能為?”

被幾個人這麼一說,陳泰也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疑神疑鬼。

再說了,從戰術角度而言,如果每一次都是派出小股部隊,就更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惟其如此,還不如直接出動大軍,給敵人造成泰山壓頂之勢,讓敵人無法勝出反抗之心。

看見陳泰還在低頭沉思,藍拜有些急不可耐了:“將軍,我願率本部兩千四百人主動出擊,直接進攻南昌的李定國主力,免得夜長夢多。”

“好,藍拜勇氣可嘉,諸位想法也可行。”陳泰終於下定決心:“我命令:濟席哈率領直屬部隊一千八百騎兵為救應,藍拜率領本部兩千四百人為合後,半個時辰之後出發,會同前軍阿哈尼堪直接進攻南長城,把李定國逼出來,我率領主力部隊隨後圍殲之。”

李定國接到敵人大舉出動的訊息,終於笑了:“這不就對了嘛,殺了敵人八百騎,現在終於出來了五千多人,伏擊戰才有點兒意思。”

旗官在一旁小聲提醒:“將軍,敵人在仁安縣城裡面可還有一萬多人,如果隨後撲過來打擊我們的後路,只怕到時候我們也很難辦啊。”

“你沒有記性啊?”李定國扭頭笑道:“既然你沒有記性,很可能別人也沒有記性。那好,你再給我跑一趟。命令翁承久率領本部人馬依計行事,不得有誤。告訴翁承久,成敗在此一舉,一定要全力以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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