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己什麼都沒說, 卻被莫名其妙罵了一頓, 袁一極為不爽道:“一直都是你在說, 我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你反倒怪我,還真有意思!”

喚雨眯著眼,拷問道:“我知道的你沒說,可你心裡從沒這麼想過?”

他知道喚雨向來善於胡攪蠻纏, 讓自己在爭辯中佔得上風。

因此, 他索性主動投降,嘆了口氣道:“好吧!我認輸。的確, 剛開始, 我真覺得她配不上你,

畢竟你可是神乎其技的喚雨,本領牛得能夠捅破天,總讓人摸不透, 又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傢伙!”

“能讓你動心, 騙你成家的女子, 就算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仙女, 也該是那種能給你紅袖添香, 能與你琴瑟和鳴的名門閨秀。絕不是像嫂子這種姑娘。”

喚雨笑了笑:“聽你這話, 我怎麼覺得,如我這般出塵絕倫的男子,任何女子都配不上,只適合孤獨終老。”

“你一定要這麼理解, 我也沒轍。正因為這種種,之前覺得嫂子配不上你。可之後,見識過嫂子的大度,無爭,知足,才發現你真是撿到寶了!”

喚雨點點頭,淡然一笑:“是啊!娶妻求賢婦嘛!我一直覺得,夏香雖無罌粟的絕色才情,可心地善良純粹,卻一點也不亞於她。回想我與罌粟初見,只是驚鴻一瞥,我就深陷情網,那是因色生情。”

“之後,我與罌粟再見,以琴會友,一見如故,那是因情生愛。我從沒跟你提過,其實我是一個流浪街頭的乞兒,爹見我聰明伶俐,就把我帶回神兵司,教會了一身本領。”

說到這兒,喚雨的聲音越發低沉,滿是滄桑:“爹待我恩重如山,為了獲得他的認可,我的前半生都是在為神兵司勞碌奔波,不敢有其它妄想。我只愛過這麼一個女人,不知道這樣的念念不忘,究竟是不是愛?”

袁一像是緩解沉重的氣氛,故意道:“這叫單相思。”

喚雨長長吐了口氣,笑道:“興許吧!換一個角度看,夏香如罌粟般善良,我等同於娶了半個罌粟,也算如願以償了吧!”

袁一附和道:“這也說得過去。話說回來,你和嫂子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喚雨講述道:“那是兩年前,我和爹孃遊歷名山大川之時,行到一處山林,見那風景獨好,便在附近村莊裡尋得一處農舍,小住一段時日。夏香恰好就住在隔壁,她是個難得的熱心腸,時常幫我砍砍柴,挑挑水,一來二去我們就……”

袁一忍不住打斷道:“砍柴,挑水這些粗活,向來都是男人做的,你是不是把話說反了?”

喚雨嘆了口氣,不勝感慨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我雖有經天緯地之才,可離了朝堂,放下筆

墨,再拿起鋤頭,才發現自己什麼都幹不了。可又不能指望兩位老人家,只好咬著牙幹。姻緣就是這麼奇妙,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夏香恰好出現。”

袁一不由調侃道:“聽著怎麼有了幾分英雄救美的味道?”

喚雨自嘲道:“你就別挖苦我了。不過說真的,就你嫂子那身形,打倒幾個壯漢都不在話下,的確挺有安全感。”

袁一又調侃:“因為嫂子給你砍柴挑水,你就以身相許了啊?這也不太不矜持了吧?”

喚雨不快道:“你再這樣冷嘲熱諷,我可就不說了。”

袁一聳了聳肩道:“我不說了,你繼續。”

喚雨繼續道:“我和夏香熟了以後,她經常來這兒串門子,時不時幫我娘洗洗衣,做做飯,我爹喜歡垂釣,她就隔三差五給我爹送魚餌。她不多嘴,又懂事,我爹我娘都特別喜歡她。”

“直到夏香,陪他兄長進城辦事,幾日未歸,我娘總是不自覺地唸叨著她。我突然發覺,原本我們只打算在村莊待一個月,可我娘總說喜歡那兒,想要多住一段時日,就這樣,我們一住就住了

小半年。其實,我娘並不是喜歡那兒,只是喜歡有夏香這個伴。”

聽到這兒,袁一搖搖頭:“我瞭解十三娘,她經營龍虎客棧多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練就了一雙識人於微的慧眼。她知道嫂子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你又已孤單半生,她是想給你找個伴啊!”

“是啊!這才是我娘的良苦用心啊!之後,我考慮了幾天,就去夏香家提了親,辦了婚事。現在回頭想來,雖然我只愛過罌粟一個女人,可我卻從未執著追求過,也未能如願得到過。”

“或許,對我而言,愛情本就微不足道,而能讓全心全意對待的只有來之不易的親情。若在兩年前,我能預料到,如今還有一個抱得美人歸的絕佳機會,我想,我還是會選擇夏香。”

“因為,我的生活需要的從來都不是風花雪月,而是責任。夏香才是幫我完成責任的最佳人選。”

說得這兒,喚雨陷入短暫的沉默,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全都冒了出來。

他真情流露,語帶哽咽道:“所以,我才會說來世。若真有在世,我不要再活得這麼理智,哪怕拋棄所有,我都像你這樣愛一回。這一世,就請你替我好好照顧罌粟母子。”

“原來你都知道?”

喚雨沒有答話,只是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進來濃重的夜色中,最後,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盡頭。

袁一陷入無端的思索,恍然之間,他感覺一切都不同了,可夜色那撩人的夜色,定安王府還是那個大得空洞,富麗堂皇得略顯浮華的定安王府。

他和罌粟的婚事仍舊在繼續,一切都沒有變,其實,變的只是他內心支離破碎的世界,正以一種他還未察覺的方式,重建癒合著。

正因為未能察覺,他的思索一直都在繼續,不管是走是坐,還是睡是醒,只要一個人呆著,夏香說過的話就會在耳邊反覆響起。

然後,他這半生所經歷之事,就會像走馬燈般在腦中循環反覆。

兒時,他希望父親沒有死,此生還能再見他一面,這猶如痴人說夢般的心願,老天竟替他實現了,雖然最終結局並不好,可終究實現了。

之後,少年時,他希望能夠高中武舉,老天讓他一舉奪魁,成了少年得志的武狀元。

青年時,他在捕衙鬱郁不得志,他心願是揚名沙場,一展抱負。這次老天沒有讓他順風順水,而是給他種種磨難,重重考驗。讓他終於有了百煉成剛的堅強意志,與殺伐果斷的將帥之才。

如此,他終憑藉一身本領揚名沙場,威震四夷,也獲得今時今日異姓封王,大權在握的無上榮耀。

恍然之間,他方才意識到,他一直埋怨著,咒罵著的老天爺,原來給了自己比任何都多,比任何人都好,可為何自己還是不滿足?

或許,只有像夏香那樣的知足者,才能常樂。而像自己這樣不知足的人,擁有得再多也視而不見,總是盯著無法彌補的缺憾,終日顧影自憐,怨天尤人,又如何能有快樂?

他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痛苦的根源是太不知足!如何將這種根源斬斷,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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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的思慮來到這兒,袁一原本晦暗不明的腦海裡,驟然間透進一絲光亮,他知道雖然黑暗還未過去,可只要尋著這條路走,他終會豁然開朗!

當意識到這點,他緊繃的嘴角驟然放鬆,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不由喃喃自語道:“我不懂知足。可懂學啊!”

“什麼?我問你好久動身去沈爺的院子,你在瞎嘀咕什麼?”

袁一猛然抬起頭,看到面前的梅仁,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這時,他方才想起,自己正與梅仁在談事。

可因為想不起,梅仁究竟問了什麼,於是,他便皺了皺眉,問道:“你說什麼?”

梅仁嘆了口氣,有些擔憂道:“你沒事吧!最近你怎麼老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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