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雖然對他重賞重封, 卻將他從安西都護府帶來的人馬, 全數編入皇城軍隊, 這無異於是奪了他的兵權。

明明距離受圖大典, 還有大半年之久,卻召他回來,這意圖像是要中斷了他與吐蕃,突厥之間聯絡。

若國內局勢有變, 就算他有心支援李唐宗室, 也不可能再短時間內,向兩國借得援兵力挽狂瀾。

武后這一一步, 一一招明則拉攏, 實則打壓, 手段實在高明。說到底,武后還是不信任自己。可這也怨不得她,畢竟之前, 自己失信於她。

想到這兒, 袁一嘆了口氣, 喃喃自語道:“是啊!怨不得她呀!一子錯, 就永劫不復, 她再謹慎小心也不過, 可是……”

說到這兒,他像想到什麼似的,陷入了一陣深思,沉吟道:“從她一開始的部署就像料定李唐宗室, 會在受圖大典之前有所行動。所以……”

他恍然大悟,心想:“所以,她並不是要在受圖大典,將召集來的李唐宗室一網打盡。而是故意引導,那些猶如驚弓之鳥的李唐宗室,讓他們以為她會這麼做,從而讓李唐宗室被迫走上謀反保命這條路。”

“這樣一來,武后就能名正言順的,揪住一批冒頭謀反的先驅者,再以此為引子栽贓,牽連整個李唐宗室,到達血洗肅清的目的。”

想到這兒,袁一後背不由得冒出一陣冷汗,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名字:“薛紹。他母親陽城公主是高宗皇帝的胞妹,他幾個兄弟又與宗室王爺或有姻親,或往來密切,他不就是正兒八經的李唐宗室嗎?若武后決心血洗,又怎會放過他們兄弟幾個?”

他轉念一想,薛紹好歹也是令月的丈夫,現在令月有孕在身,就算武后手段再毒辣,也應該會網開一面。

這樣想著,他不由得點了點頭,心也稍稍安穩了一些。

這時,座上的他突然起身,不由又走到多寶格前,再次拿下那個瓷瓶,他不記得,這已是多少次這樣放回,拿下。

他的手摩挲著瓶口,仰頭看著飾以彩繪的房梁,內心掙扎一遍又一遍,讓他感到煎熬,也越發無力,只想隨波逐流。

終於,他屏住呼吸,一鼓作氣從瓷瓶裡,抽出一個長方形的木匣。

他急匆匆來到書案邊,急不可耐地找來火折,將燭火點上。

當看到火苗竄起,原本晦暗不明房間,變得略微光亮起來。原本焦躁的他,動作變得遲緩起來。

他緊緊地握著細長的木匣,亦步亦趨走到座前坐下。低頭沉默了許久後,把手中的木匣放到書案上。

他耷拉著腦袋,閉著眼睛,像是在對抗著內心的躁動,正熊熊燃氣的慾望之火。

可惜,最終努力的剋制變成順從,他猛然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木匣,瞳孔逐漸散大,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不能再忍,也無法再等。他忙不迭地拿起木匣,就在要開啟的剎那,他看到有雙手緊緊按住了木匣。

他心一驚,抬頭看到上官婉兒竟在面前,只見她抓住木匣,神情凝重的搖著頭,試圖阻止他開啟木匣。

他額頭豆大的汗珠直往外滲,他看著上官婉兒,內心滿是愧疚,哀求道:“一次,就這一次,好嗎?”

上官婉兒語重心長道:“你難道忘記,當年所承受的痛苦,折磨嗎?明明已經戒除,為什麼還要繼續?你想要身邊所有人,都對你失望,可憐你嗎?”

他閉上眼,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聲音無力道:“我不想!你知道的,我不想!可我的痛苦,我的煎熬,你們不知道!從來都不知道!放過我,求求你們放過我,好嗎?”

聽到他可憐兮兮的哀求,上官婉兒忍不住淚如雨下,她哽咽道:“我不會放過你,永遠都不會!憑什麼說我不知道?!那些痛苦,煎熬的日子是我陪你,一起走過來的,就當為了我,別再糟蹋自己,好不好?”

他垂下視線,只顧搖頭:“對不起,我虧欠你的實在太多,太多。其實,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你對我的感情,可我卻故意忽視。因為我害怕,到頭來終究是虧欠。若有來世,我全都還給

你,可今生只能是對不起!”

聽到這番話,上官婉兒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沉默許久,方才道:“記住你的承若。”說罷,她便鬆開了手。

他點點頭,看著眼前上官婉兒變得模糊,最終消散不見。

當眼前的幻象消失,他用顫抖的手,慌亂地開啟木匣,一根根薰香整齊地躺在匣中。

這香樣子跟普通薰香並無兩樣,可它其實就是傳說能讓人如夢似幻,入魔成瘋的離魂香。

他從匣中抽出一根離魂香湊近燭火,當長香燃起橘色的火點,一縷紫煙便嫋嫋升起,熟悉奇香倏

然竄進他的鼻腔,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他大口吞吐著瀰漫在空氣中的異香,貪婪地讓興奮氣息灌滿整個鼻腔,然後流入在每寸骨肉裡川流不息的血液中,使其奔騰而瘋狂地流入心臟。

如此,心臟便超負荷的躍動,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刺激,極致的愉悅。過後,他幾乎能感受到每塊肌肉,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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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如墜雲端般的舒適和安然,讓處於迷離中的他慢慢的,慢慢的閉上眼睛。任由輕如羽毛的身體,飄入那個久違世界。

“你他娘發什麼愣啊,倒是把你的腰牌拿出來呀!”

正遊離在半夢半醒的袁一,聽到耳邊響起暴躁的呼喝聲,猛然一驚睜開眼,看到一個穿著鎧甲的金吾衛,正站在面前。

他有些發矇的環顧四周,見面前宮牆高聳,巍峨的銅釘朱漆大門正敞開。

宮門許多人正排著隊,井然有序的將銅製的腰牌,交於金吾衛查驗,而後川流不息的人流從左邊宮門進入,左邊宮門出行。

見此情形,他腦海浮現出許多關聯,宮門,皇宮,大明宮,高壽。

見他還在發愣,金吾衛正欲破口大罵,而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他忙不迭地摸索著全身。

最後,他從腰間找到一塊腰牌,他扯下一看,上面寫著幾行燙金大字,月歡宮,執事太監,高壽。

他嘴角露出一絲愉悅的微笑,金吾衛拿過他手中的腰牌看了眼,眉頭不由一皺,低聲笑問道:“喲!原來是月歡宮的高公公,你家主子太平公主,可不好伺候吧?”

他微微一笑,點頭贊同道:“我家主子可是宮裡,出了名的神煩鬼見愁,能好伺候嗎?”

金吾衛湊近他,好意提醒道:“敢這麼說自家主子,就不怕腦袋搬家嗎?”

他聳了聳肩,不以為意道:“我家主子不知道多寵我,才不捨得我死!”

“喂!喂!你們兩個長舌婦,要聊天到閨房裡去,別在這兒婆婆媽媽,礙著別人出宮!”這時,排在後面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開始沒好氣地叫嚷起來。

金吾衛哪受得了這番挖苦,他把推開袁一,暴怒指著袁一身後,那個纖瘦白淨的小太監,罵道:“你他娘的!敢罵老子是長舌婦,你算什麼東西啊!”

小太監將眼睛一橫,不甘示弱道:“本宮……公,就是樂意罵你這長舌婦,你這歪瓜裂棗,怎麼著吧?還有,你知道我娘是誰嗎?你這臭嘴也配提她?”

“你……你……你這小混蛋!”金吾衛氣得滿面通紅,展開架勢要上前揍他,卻被袁一攔住,好言相勸道:“您可是堂堂金吾衛,讓這麼多人看到你對一個小太監動粗,可太有失身份了!”

金吾衛覺得他說得在理,便強壓怒火,正要罷手。

沒想到,小太監倒是擺出一副惡人姿態,上前在袁一手臂上狠狠一掐,罵道:“你這兩面三刀死

太監,少在這兒裝好人了!剛才的話,本……本公公可全都聽到了!據我所知。”

說到這兒,小太監語帶強調道:“咱們英明神武的太平公主,最最最討厭的你這個死太監了,曾試過毒死你,凍死你,打死你,可你就是命硬沒死成,所以,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怎麼會寵信。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見小太監說得煞有介事,金吾衛用一種既驚詫,又懷疑的目光,看了眼身邊的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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