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袁一早早便散了值回到家中, 閒來無聊他買來好酒和幾個下酒菜在在家中自斟自酌。

當夜幕降臨, 坐在窗下的他看著高掛在樹梢的弦月, 心中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陣莫名的愁緒, 轉頭打量了眼冷冷清清的屋子,明白了愁緒究竟從何而起。

他長長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酒壺將其中聊以忘憂的玉液瓊漿一飲而盡,可奇怪的是一壺酒下肚非但沒能讓他忘憂, 反倒讓他越發煩悶, 不禁在心裡數落起李令月種種可惡之處。

他越想越惱火,卻又無計可施。為了排遣心中的憤懣情緒, 他只好起身從一旁拿來書籍和菜譜翻閱起來, 等總算找到一些打發時間的事情做之後, 不再一頭扎進沒有出路的死衚衕裡自怨自艾。

這時他正翻著菜譜琢磨著最佳的製作之法,忽然聽到了院門“吱吱呀呀”的像是被推開的聲響,他以為是老白回來了並沒有多想, 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可等他緩過神, 不由得皺了皺眉警覺道:“不對啊!老白是四條腿, 現在院裡響起的腳步聲聽上去像是兩條腿, 難道是我喝醉了?”

說到這兒, 醉眼惺忪的他伸長脖子往院中望去, 隱約看到月下走來一個人影,他在心裡嘀咕:“我就說是兩條腿嘛!可這麼晚了究竟是誰不請自來?”

他犯嘀咕之際,看了看手中的菜譜,又看了看案几上擺放的酒菜, 喃喃自語道:“菜譜好酒,五香牛肉,花生米,我怎麼感覺此情此景甚是眼熟?難道這又是一個夢?這次到訪的該不會又是喚雨吧?那多無聊,應該來點新鮮的!”

想著想著他嘴角不覺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饒有興趣的閉上眼睛,開始挑選起夢中到訪的中意人選。

不出意外他想到了李令月,他在腦海中動情描繪起李令月聲淚俱下的乞求他原諒的各種畫面,他心中雖然暗喜,卻擺足高冷的架子,對於李令月誠意十足的求和他通通不予理會。

“我只是閒來無事過來瞧瞧,沒想到你還真窩在這兒!”

聽到說話聲,袁一睜開眼見竟看到穿著一身青綠色窄袖襦裙的上官婉兒站在面前。他沒有急著回話,而是上下打量了眼上官婉兒,方才開口道:“怎麼是你?不過已經很接近了,我想下一次就該輪到那沒良心的臭婆娘了。”

見他語無倫次,上官婉兒蹙了蹙眉打量了眼亂糟糟的屋子,嘆了口氣道:“你胡言亂語什麼,你這是喝了多少酒?不得不說,你這居住環境還真是堪憂,究竟有多久沒有打掃了?髒亂差不說,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異味,有閒工夫在這兒喝酒看書,就不知道……”

她喋喋不休的說教,讓本就有了些醉意的袁一感到腦子裡“嗡嗡”作響,他連連擺了擺手,打斷道:“慢著,慢著!你這是在教訓我嗎?屋子再亂再髒住的人也是我,與你何幹,犯得著小題大做嗎?”

上官婉兒搖搖頭:“犯不著,只是看不過眼不吐不快罷了!”

他斜眼看了看說得一本正經的上官婉兒,笑道:“不吐不快?若我沒記錯,你可是那種就算把話爛在心裡,也絕不肯輕易說出來的人,還會不吐不快嗎?”

上官婉兒唇齒相譏道:“即便像我這樣的人,不是也有憋不住話的時候,譬如像現在。”

他摸著下巴琢磨會兒:“不對啊!你來就是為了嘮叨我,這夢似乎有些貨不對板啊!你不應該苦口婆心的勸我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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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聽到一頭霧水:“夢?你為何會覺得這會是個夢?”

說著,她上下打量了眼滿臉醉紅的他,語帶調侃道:“話說回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畢竟你喝得這麼醉,胡言亂語也很正常。不過,你想讓我勸你回去這話是真心的嗎?”

袁一眯縫著眼盯著面帶笑意的上官婉兒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這可不好說,關鍵在

於這究竟是不是夢?不如你打我一巴掌試試!”

上官婉兒的也不管袁一是玩笑還是認真的,見他就微微側身將臉送過去。她極爽快的說了句:“樂意效勞!”幾乎沒有留力揮手給了他一巴掌。

袁一被打得頭一歪,臉上頓時感到火辣辣的,他這才知道所發生的並非夢,上官婉兒的確找上門來了。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原本的坦然自若全都變成了慌張失措,畢竟為了爭風吃醋而負氣出走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的醉意隨之清醒。

他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等理思緒才轉視線望向上官婉兒,他賠著笑臉為了讓自己的處境沒那麼尷尬,他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調侃道:“平時看你斯斯文文的,還以為你會是那種憐香惜玉的女人,沒想到下手這麼重,像我這樣的壯漢都差點被你打趴下!”

上官婉兒邊在一旁坐下,邊微笑道:“我這人慣來都是看人下菜碟,越是對付那些矯情的傢伙,我越不會手下留情,更何況那些傢伙還是主動開口討打,那更就與人無尤了。”

他一臉不高興道:“你這夾槍帶棒的,難不成想說我矯情?”

上官婉兒點著頭,直言不諱:“沒錯!不過,在你還有些自知之明。”

袁一見她把帽子一頂接頂的往自己腦袋上扣,他甚是無奈的搖頭嘆了口氣:“我這人笨嘴拙舌的又怎麼說得過你,我還是識趣點閉嘴得了。”

上官婉兒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最好不過!你離家出走也一月有餘了,任性夠了,玩也該玩夠了,打算幾時回去?”

他反駁道:“你別把我當三歲小孩那麼唬,我可不是矯情,更不是什麼任性,我這完全是……完全是……”

原本理直氣壯的袁一說到關鍵處竟然詞窮,他支支吾吾醞釀了老半天,方才找到一個還算得體的詞:“我這完全是憤慨。沒錯,我是憤慨!為了避開那些令人生厭的煩人俗事,我才會來長安散心遊玩,就當討個清靜,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這樣啊?”上官婉兒道:“那換一種說法,你散心也散夠了,遊玩也玩夠了,打算幾時回去?”

袁一搖搖頭:“我在長安不知道多逍遙自在,何必回去自尋煩惱,以目前來說我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上官婉兒轉頭在屋裡環視了一圈,連連搖頭道:“恕我直言,從你這亂得像狗窩的屋子裡,我不僅看到了懶惰,還看到了頹廢,由此可見你並沒有自己說得那麼逍遙自在。想必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你說那些口不對心的屁話,無非是巴望著公主把你哄回去。”

袁一沒有否認微微一笑道:“她會來嗎?或者換一種說法,你會不小心把我的行蹤透露給她,就當給她一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機會嗎?”

上官婉兒搖頭道:“我並不覺得她需要這樣的機會,你倒是給了我一個瞭解人可以矯情到什麼程度的機會。時間不早了該說我都說了,先告辭了!”

說完,上官婉兒起身便往外走,袁一也起身跟上她的腳步,問道:“這更深夜靜的單身上路不安全,我送送你吧!”

上官婉兒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倆人並肩走進了靜謐的月色中。

剛開始各懷心事的倆人只是低頭走著,都沒有說話。當路過街角做夜市的小食攤時,袁一停下腳步詢問上官婉兒要不要吃點東西。上官婉兒摸了摸肚子點頭同意了他的提議,倆人便在找個清靜的位置坐下,要了兩碗店家推薦的米酒湯圓和醪糟鴨掌,還有一碟蒸得糯香四溢的雜糧米糕。

這些廉價的街邊小食深藏在不起眼的小巷子,沒有像大酒樓那樣格調高雅的就餐環境,也沒有考究的精美裝盤,卻往往以絕妙的滋味驚豔著初次到此的食客,也以無可替代的好味道挽留著老客。

正因為這些小食太過美味,袁一和上官婉兒都吃得很盡興,等吃完之後,他又要了些小吃,倆人幾乎吃到扶牆才離開,因為吃得太撐上官婉兒提議散會步再回住處。

常言道,民以食為天。美食是拉進距離,消除隔閡最佳利器。袁一和上官婉兒吃了這麼頓宵夜,原本交談的不愉快也就煙消雲散。

他們信步走在籠罩著迷濛月色的街道中,隨口說了一些往事。聊著聊著他們恍然間發現,一些無論是險象環生,還是困苦彷徨的事情等到時隔多年之後再來看,自己不再是心有餘悸的局內人,更像是覺得妙趣橫生的旁觀者。

聊到最後上官婉兒不勝感慨道:“我從小就被沒入掖庭,在大明宮生活那些日子覺得壓抑沉悶又如履薄冰,可自從遷都洛陽離了長安,數年光陰一晃而過,奇怪的是那個我本該厭惡,時刻都想逃離的地方,又總會令我懷念那裡的春暖冬寒,也會懷念曾經歷過的幸與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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