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的他依舊難以入眠, 他照著老辦法拿來一壺酒將其飲下, 迎著狡黠的月光在庭院中練劍, 等他練到大汗淋漓, 酒勁也已經上頭漸漸有了些睡意,他才回到房中睡下。

即便睡得很晚,可次日他依舊起得很早,他洗漱完就在院中練武, 再泡澡吃完早膳, 向丁管事交代了句要出門會友,就興沖沖的出了門, 再繞到公主府的後門, 開始新一輪的偷窺。

他一連跟蹤偷窺了幾日過後, 發現李令月的日常幾乎一成不變,若一定要是區別無非是見了不同人,參加不同的宴請, 解決著不同的政治難題。

他也因此看到了李令月作為太平公主的另一面,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怎麼也不會相信, 一個人竟然可以在陽光下利用著與生俱來的美貌魅力, 以及端莊得體的姿態表現得萬眾矚目, 讓人敬仰追逐。

可當她來到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 她滿腹的陰謀詭計便會傾巢而去,在身邊人嘖嘖稱奇中,幻變成一群群有著青面獠牙的嗜血之獸,悄無聲息的接近她圈畫好的政治獵物, 再佇列整齊的將獵物圍住,最後精準而兇猛的用獠牙緊緊咬著獵物的脖子,用鋒利的爪子將獵物開膛破肚,美美享用起這場帶著濃重血腥滋味的權利盛宴。

只有真正走近太平公主,也瞭解過她之後,才知道這個有著兩副面孔的女人,絕對是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狠角色,對於袁一來說,不僅僅是不寒而慄,更多是難以接受。

李令月的陰暗面就像一盆透心涼的冷水,澆滅了袁一心中那些蠢蠢欲動的遐想。當他越發意識到李令月並不只是披著狼皮的羊,想要回到從前只需要扯下她的狼皮,變回人畜無害的羊便可。

他看得越清楚,就越能理智的去思考整件事。李令月已經從羊變成了一頭徹頭徹尾的狼,不僅僅是皮囊,還有心。他要想回到從前不是簡單的扯下狼皮,而是得感化這頭已經完全被權利森林馴服的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沒有自信能夠做到,或者說他害怕拼盡全力之後,卻發現比起純良的羊李令月更願意做一頭嗜血的狼。那時他該絕望的認清現實放棄,還是欺騙自己還能繼續?

當暗生了這般顧慮,他幾乎能夠感受到,李令月似乎早以用遠超於自己的理智與聰慧,看透當他們的感情從炙熱的愛而不得,轉變成理智的長相廝守,他就能清楚的看到李令月已經不是當年的李令月,可他卻還是當年的他。

他能接受她一切,並且無怨無尤的去妥協包容,依舊對早已脫胎換骨,或者說變得面無全非的她一往情深嗎?

李令月難以得出確切的答案,才會有那麼多顧慮閃躲,同樣,當他澆滅炙熱的情感,用近乎冷酷的理智看清這一切,他也難以給出答案,才會害怕得想要逃開,用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去衡量,也試著去接受。

他這樣想也這樣做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沒有再跟蹤李令月。

這日,他想起還未兌現與李顯打馬球的邀約,便親自登門找到李顯,一同來到神都最大的馬球苑。

馬球苑幾乎每天聚集著許多愛好馬球的民間高手,而在這裡發生的馬球對決大多數相約而來,也有一部分是臨時組隊促成。在馬球苑有個規矩就是打馬球不論身份只看球技,誰的馬球技藝好就會備受尊敬,大家都會爭相與之切磋比試。

同樣,要是誰的馬球技藝差強人意,就會遭受嫌棄冷遇,沒有人願意與之組隊打馬球,等坐夠了冷板凳之後,只好灰溜溜的離開去到那些水平參差不齊的馬球苑打馬球。

在寸土寸金的神都絕大多數馬球苑都選擇建在城郊,只要極少數幾個面向城中的王孫貴胄,富商巨賈的需求開設的馬球苑是建在城中。

這樣的馬球苑收費自然極為昂貴,卻不妨礙許多頂尖高手在這兒組隊比試,究其原因是在近些年受了袁一馬球替代的影響,馬球在大周可謂是風靡一時,一些有著雄厚家產的巨賈貴胄如取樂般在家中一支水平高超的馬球隊,時不時將球隊拉出與另外的球隊比試抖抖威風,甚至球隊雙方的金主都會開賭盤押重注來增添樂趣。

則天皇帝也極喜好與民同樂,時不時舉辦全國性的馬球比試,而奪魁的馬球隊不但可以獲得賞金殊榮不說,還有機會與隸屬於朝廷的皇家馬球隊一較高下,表現突出的馬球手極甚至會被欽點選

入皇家馬球隊,參與大周與其他國家的對陣比試。

正因為有了馬球的風靡一時,以及財大氣粗的金主加持,那些頂尖的馬球手根本就不差錢,他們為了能在最好的場地與自己旗鼓相當,甚至略高一籌的球手比試,以此提高自身的馬球技藝可是不惜下血本。

此時,袁一和李顯所在的馬球苑便是神都有著最好場地,聚集著最頂尖的馬球手,自然收費也最為昂貴,一場馬球比試下來足足得五十兩,若還需要租用馬球苑的馬匹這個價錢還得翻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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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是幾乎所有馬球苑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哪一方的球手輸了比試,就得承擔整場比試的開支。

袁一和李顯都不想暴露身份引來不便,他們沒有自報姓名,按照慣例向馬球苑的管事人繳納了保證銀提出希望組隊打馬球的意願。管事人見他們都是生面孔,沒有過多招呼,管事人收銀子便讓他們到一旁等候。

剛開始,他們都安分守己的在馬球苑逛了幾個場地,看了會兒正進行著馬球比試,可時間一久技癢難耐的倆人就特別希望上場,酣暢淋漓的打上一場。

他們正好見有人打完,空出了一個場地,他們連忙詢問圍觀的人要不要組隊打上一場。可圍觀人似乎並不買賬,都連連搖頭拒絕了他們的邀請。明顯感覺受到歧視袁一心裡很不爽,便質問起其中一個圍觀者為何不同他們打馬球。

那個圍觀者打量了眼袁一,露出一臉極為不屑的笑,簡單粗暴的回答道:“很簡單,因為你們不夠格!”

當袁一的感受得到了印證,他沒有感到憤怒,反而覺得妙趣橫生,他在心裡嘀咕:“爺的,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嘗過這種從骨子透出來的輕視,這種滋味就像是一個厭惡至極的賤人,多年之後與他重逢,感覺他不再可厭,反倒有了些如跳樑小醜般的有趣。”

他心態很正,面對輕視他表現的極為平靜,再次問道:“既然我們不夠格,那怎樣的人才夠格?”

圍觀者似乎被袁一不卑不亢的氣勢給唬住,他不自覺的收起滿臉的輕視之意,很認真的回答道:“我們來這兒打馬球是為了提高技藝,不想將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或是人上。至於夠資格的人,至少能讓我們叫得出名號,顯然兩位兄臺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神都有大大小小數十家馬球苑,兩位想要玩得盡興大可以去哪裡,何必在群英薈萃之地自取其辱。”

袁一微微一笑,沒有過多言語只是自信滿滿說了句:“說來還真巧,我要找的就是群英薈萃之地,嚐嚐受辱的滋味,只可惜難逢敵手!”

一眾圍觀者將倆人對話聽到很清楚,見遇到個吹牛不打草稿的大話精,他們都將視線轉向袁一,紛紛冷嘲熱諷起來。

面對眾人的言語圍攻,袁一不氣不惱道:“我很好奇,你們這群大老爺們七嘴八舌的質疑我吹牛皮,瞎扯淡,為何不敢真刀真槍的跟我倆打上一場?不過有言在先,若我贏了,我要你們光著屁股回去。”

在袁一的激將法之下,原本極為不屑的眾人都義憤填膺的應戰,誓要大得袁一和李顯落花流水,光著屁股回家。

一直沉默不言的李顯,見眾人紛紛展開架勢去牽坐騎上場,他極為不安的拉過袁一,附在他耳邊低聲道:“袁兄,咱們這人生地不熟的,恐怕不有力發揮,這賭得是不是有些大?”

袁一笑了笑寬慰道:“放心,我絕不會讓李兄光著屁股回去。我一個人就足夠打贏,更何況有李兄從旁助陣,咱們可是勝券在握。”說著,他拍了拍李顯。

李顯吃驚道:“你的意思是,咱們兩個同他們十多個打啊?”

袁一反問道:“有問題嗎?”

李顯不免膽怯的咽了咽口水:“有問題。咱們可以從中選人組隊,為什麼要兩個人打?”

袁一嘆了口氣道:“剛才我態度太囂張惹惱了他們,恐怕他們心裡都巴不得咱們輸得光著屁股回家。馬球最重要的就是齊心協力,要是遇到這種勁不能往一處使的情況,就算有一百個隊友也只是扯後腿添堵,還不如咱們齊心協力把他們打趴下。”

即使他說得自信滿滿,可李顯還是不放心,他抿了抿嘴輕聲道:“我並非不相信袁兄有這樣的本領,可凡事都得謹慎而行不怕一萬就怕一萬,不是一定,我是說萬一要是咱們輸了那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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