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此陷入了一個奇怪的迴圈, 不遺餘力的追逐著那樣的期許, 等近到足夠擁有時, 她又毫不留情的將其摧毀, 再重塑追逐著。

因而,當那混蛋說愛她時,她感到的是膽戰心驚,可當他說出真實意圖, 她感到的卻是釋然慶幸。

她來安西都護府並不是要置那混蛋於死地, 恰恰是結束一場追逐,再開始另一場追逐。或許以復仇之名, 才是愛一個混蛋最好的方式。

她想著想著, 不知不覺走到了馬廄, 她猶豫著喚了聲老白,老白便屁顛屁顛的從馬棚來到她身邊,親暱的蹭著她的肩膀。

她則微笑著撫摸著它的鬃毛, 柔聲說著:“明天我就得回神都了,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看到你。我知道你同你那混蛋爹不同, 你真誠善良又懂得討人歡心。無論如何, 後會無期了!”

說完, 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 從兜裡掏出那支步搖:“它不屬於我。替我還給你那個混蛋爹。”

老白本不肯,可在李令月的執意要求下,老白只好低頭銜住步搖,仰了仰頭像是同意了李令月的託付。

次日, 天剛矇矇亮,都護府的將官就指揮著士兵們開始在校場忙碌起來。整夜都輾轉難眠的,當聽到屋外響起忙碌的喧囂聲,便起床洗漱。

待洗漱罷,他便換上了絳紫色的圓領袍,飾以金絲銀線繡瑞獸仙草團花紋。繫上了金銀錯的玉腰帶,束髮所用的則是璀璨奪目的紫金冠。

他一身光鮮來到校場,靜靜的坐在看臺之上,冷眼旁觀著眼前的忙碌之景。漸漸的,熹微的日光變成了豔陽高照,聞訊趕來湊熱鬧的各國使節也三三兩兩的入場,他們見了袁一都極為恭敬有禮的同他問好寒暄,方才到看臺上入座。

之後,穆赫珠和贊普領著一支體格強壯的馬球隊氣勢洶洶來到校場。見了他們,看臺上的使臣都不禁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袁一則心不在焉,對於眼前發生的種種他始終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直到遠遠瞧見李令月姍姍來遲的身影,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才有了些許神采。

只見李令月穿著一件湖藍色的宮緞襦裙,其中以細如胎髮的金絲銀線繡著團花紋飾,更在裙襬處綴著流光溢彩的珍珠以增光彩。當她走動在燦爛明媚的光照裡顯得極為璀璨奪目。

她梳著牡丹髻,配以雅緻明豔朱釵步搖,在這番精心裝扮之下,她一出現便成為了所有目光的焦點。而在袁一眼中,她出現的那一刻,原本了無生趣的一切恍然間有了勃勃生機,變得精彩紛呈起來。

他撫著長鬚饒有興趣的用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看著她邁著端莊穩重的步子來到球手們面前,同他們說著像是鼓舞士氣的話。待她說罷,球手們紛紛跪倒在她面前,用聲音嘹亮表達著必勝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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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形,他在心裡冷嘲熱諷著:“明明在背後搞風搞雨,想要咱們輸得一敗塗地,還假惺惺的鼓舞士氣,都不知道這壞女人究竟用什麼心態做這些事,這才叫道貌岸然!這才叫偽君子!她是女人稱不上君子,應該是醜陋的壞女人!”

正在他在心裡極其鄙視李令月兩面三刀做派時,又看到前往看臺就坐的她在半道上遇到穆赫珠一行人。

一個是在大周隻手遮天的成熟政治家,一個執掌朝政的吐蕃太后,兩個在政治上頗有建樹,又聞名天下的狠角色被放逐在一個山頭上,並沒有劍拔弩張的互相撕咬,而是禮節周到又笑意盈盈的寒暄著。

可因為她們語言不通,都是由隨行的翻譯官傳達著彼此的意思。袁一見素未謀面的倆人,不過交談了兩三句便親如自家姐妹般,竟攜手邊說笑著,邊一起往看臺這邊來。

看到這兒匪夷所思的一幕,袁一心中很是驚奇,不由喃喃自語道:“這些女人還真夠奇怪,暗地裡恨不得把對方捅死,可真打了照面,卻親密得像是抹了一臉蜜糖,不覺得這樣很膈應很難受嗎?這些跟政治沾邊的女人,還真是虛偽得可怕!相對而言,婉兒倒顯得真誠了不少。”

這在他思量之時,李令月和穆赫珠已經來到近前,袁一連忙收起思緒,起身向穆赫珠和贊普打招呼問好。

當看到隨行而來的賀蘭敏之,袁一臉上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正在他暗自不爽之時,賀蘭敏之倒顯得十分從容的微笑道:“在下久聞戰神威名,卻一直未能與戰神正式會面,今日不但有幸得見戰神風姿英採,還能與戰神一決雌雄,想想都足以真令人心潮澎湃。希望戰神千萬別名不副實才好啊!”

對於賀蘭敏之這番明誇暗貶,袁一知道自己越與他針鋒相對,他就會越來勁,而最好的還擊方式便是輕視不予理會。

這樣想著,袁一擺出副趾高氣昂的姿態輕蔑的瞥了他一眼,從鼻子裡冷冷的哼出聲“嗯”,算是給予回應。

見被這般輕視,原本笑得春風滿面的賀蘭敏之,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側過臉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見隨手一個下馬威就把賀蘭敏之唬住,他心裡很是得意:“你這狗雜碎算什麼東西!還敢跟老子較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等教訓完賀蘭敏之,他的精氣神頓時就回來了,他微笑著招呼穆赫珠和贊普入坐,卻故意把李令月晾在一邊不予理會。

李令月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只見她極盡端莊優雅走上前,故意坐到了袁一的座位上。

他扭過頭將視線轉向李令月,見她正一臉耀武揚威的看著自己,他氣不打一處來,提醒道:“公主,應該知道這是我的座位,對吧!”

李令月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是嗎?可本宮已經坐下了啊!”

他冷冷一笑:“這樣啊?那就請公主挪挪,可好?”

此時,看臺上已坐滿了各國使節,因為大周有著超然的霸主地位,所以使臣幾乎都會使用唐語,袁一和李令月在大周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倆人的這番爭執,很快便吸引了看臺上的所有目光。

在精通政治的使臣眼裡,這般像是無關痛癢的小爭執,其實暗藏大文章。李令月此舉看似不給自己人面子,實則是借題發揮想要以此壓制袁一。

要知道就連各國君王都有禮敬袁一三分,李令月倘若讓在座所有人都見識到,她的權威能凌駕於袁一之上,能夠使其俯首帖耳,就能藉此提高在各國間的聲望。

這好比不管文鬥還是武鬥,想要以最快捷的方式名揚天下,便是與那些位列頂峰的文豪英傑決一高下,倘若贏了便可一戰成名,倘若輸了也不失面子。

在所有人看來,李令月這招棋走得極為高明,而他們最期待的莫過於袁一如何在不傷和氣的前提下,巧妙的化解李令月的這招下馬威。

在這一刻,袁一併沒有考慮過多的政治含義,在他看來李令月此舉完全是在替賀蘭敏之出頭,要下自己的面子。

他不由得怒火中燒,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做出過激的行為,只能希望李令月見好就收。

可李令月並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只見她搖搖頭,用毋庸置疑的命令道:“不好。你去哪邊坐!”

他眉頭低攏,火氣頓時就竄了上來。正在他想著要用何種方式,來對付眼前這個可惡臭丫頭時,卻看到她倒像沒事人似的,轉頭同一旁的穆赫珠攀談起來。

只見她抬起手指了指穆赫珠髮髻上的朱釵,微笑道:“太后這支朱釵好別緻,本宮也有支差不多款式,沒想到咱們的眼光這麼相近。”

他轉過視線匆匆一瞥,卻發現穆赫珠頭上戴著的竟是,之前他在月牙兒湖別院交付給女子的信物。他倘若以理智看待這件匪夷所思的事件,將會看到一大堆有待解開的謎團。

可現在他很難以用理智思考整件事,而他情感傳遞的訊息則是李令月之所以用這種方式來下他的面子,只是在吃醋。

在情感錯誤的引導之下,他立馬就放棄了正確的立場,屁顛屁顛的走到李令月所指的位置上坐下。見李令月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一頭可怕的野獸馴服成了乖巧的貓咪,這不禁讓在座所有人都投了驚歎讚賞的目光。

已經被情感操縱的袁一渾然不知自己戰神威名不保,只見他嘴角顯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他在心中暗喜:“她吃醋,就表示在意。沒想到這臭丫頭原來這麼在意我。有意思!”

可他沒開懷多久,等他再將視線轉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李令月,卻看到她臉上顯露出一抹竊喜的微笑,像是志得意滿,又像是陰謀得逞。

他心中暗叫糟糕,頓時如夢初醒,發現周遭的恭敬畏懼的目光全都變成了失望,或是戲謔。

他不由在心中暗自思量:“我怎麼有種被利用的感覺?難不成這臭丫頭是故意發難壓制我,以此大出風頭提高自己的聲望?居心真夠險惡,可我怎麼就迷迷糊糊上了她的賊船,這難道就是她的美人計?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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