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 武承嗣恍然大悟, 他笑了笑道:“原來袁兄也好這口啊!”

袁一笑著點點頭:“實不相瞞, 如我這般的習武之人, 要是一天不碰這兩件玩意兒,渾身都很不自在。咱們在路上的這幾日,自然不能鬆懈。可現在已到了洛水,又風平浪靜, 自然得找個好去處解解疲乏之苦。”

“這樣啊?”武承嗣滿是猶豫地沉默了許久, 皺眉道:“袁兄話雖不錯,可明日就是受圖大典, 不容有任何閃失。今晚若去逍遙自在, 唯恐耽擱正事。再說,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恐怕沒有什麼好去處。不如, 袁兄先收收心, 等再過幾日, 咱們回城……”

袁一再次魯莽地打斷道:“武兄又不懂行了, 神都裡的那些姑娘雖然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 可就是有些放不開, 不怎麼帶勁!可往往就是這些不起眼地界的小野貓,才真正讓人大開眼界,流連忘返!”

聽他這麼一說,武承嗣再細細一琢磨, 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便一改之前的謹慎態度,興致勃勃道:“當真如此嗎?”

見武承嗣有了興趣,他幾乎使出渾身解數引導道:“那是自然!我也不瞞武兄,之前我辦事曾路過這附近,知道離營地不遠有處熱鬧的街坊,其中藏著幾家首屈一指的妓館。那裡的姑娘長得那叫一個水靈,身段那叫一個妖嬈,特別是她們的……”

他用一種縱情聲色的油滑強調,在武承嗣耳邊滔滔不絕地說著一些只有風月老手才懂的行話,聽得武承嗣心癢難耐,他咽了咽口水,用一種驚奇不已的目光看著袁一,猥瑣一笑道:“看來袁兄不僅在沙場是戰神,在風月場上也毫不遜色。難怪袁兄說我不懂行,這樣聽來,我的確只能望洋興嘆!”

袁一見十年前的行話,放到如今竟還能管用,輕而易舉地套住這只老狐狸。他也總算是松了口氣。

聽到這番葷腥味頗重的讚譽,他也輕浮一笑道:“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所以,今晚?”

武承嗣笑道:“今晚,當然是臭味相投!”當他說完,又不免擔憂道:“現在這時辰,營地已經進入戒嚴,要出去恐怕有些難度吧!”

“我既然承擔了護衛之職,這點小事就交給兄弟我!不過,咱們儘可能的低調行事,武兄先回去換身樸素點的衣裳,牽了馬,一樁香後在那邊的大樹後等我。”

聽到這般交代,武承嗣點了點頭,便匆匆地進了帳。

這時,袁一便轉身露出陰謀深重的微笑,他拋了拋剛才武承嗣兜裡摸出的腰牌,而後邁開步子往自己營帳中去了。

因為這次護駕之職,他對洛水周圍的一切都瞭如指掌,像青樓,賭坊,客棧這樣的龍蛇混雜之地,他更是派人進行了反覆的摸底排查,也布控眼線。

據他所知,這附近的確有幾家不錯的青樓,雖沒有他說得那麼誇張,也足夠讓武承嗣流連忘返得夜不歸宿。

他的陰謀其實很簡單,無非是讓武后切切實實的看到,她的寶貝侄子究竟是只多麼荒唐可恥的癩蛤蟆!

李令月這口天鵝肉,只有他才配吃,而那些膽敢染指的王八羔子,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把它們

變成可笑醜陋的癩蛤蟆!

正在袁一為了這口天鵝肉,而兇狠護食之時,生在神都的李令月正在冷清地靈堂裡,為明日即將下葬的薛紹做著最後的哀悼。

此時,漫長而凜冽的冬季已經過去,可因為剛剛立春又陰雨不斷的緣故,天氣並沒有變暖的跡象,依舊異常寒冷。

今夜亦是如此,細細的冷雨伴著寒風穿堂入院,讓本就令人倍感悽清的靈堂越發淒寒不已。

李令月穿著單薄的喪服,纖細的手指溫柔地摩挲著棺槨的一角。她視線低垂,目光呆滯望著緊閉的棺槨,她嘴裡沒有言語,可心中卻對早已踏上黃泉之路的那個人訴說著千言萬語。

薛紹在她腦海裡最後的停留,不是在牢房裡積極樂觀的音容笑貌,而是她忍著小產後的虛弱憔

悴,執意開棺重新給他入殮時的種種觸目驚心。

她這一輩子永遠也忘不了,當厚重的棺槨被推開的那一瞬間,看到穿著壽袍的薛紹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裡,記憶裡俊逸而鮮活的臉龐,此刻卻是那般刺眼煞白,原本總會揚起溫暖微笑的唇,現在卻變烏紅可怖。

一種從未有過的劇烈悲傷,在她心底翻騰。一旁幫忙入殮的幾個下人,見到這副模樣的薛紹,不知是害怕,還是傷感都忍不住嗚咽而泣。

可唯獨她強忍著眼淚,默默地替薛紹解開壽袍,換上了他生前最常穿戴的衣袍發冠。她本想當作薛紹只是睡著了,可看到蒼白而略有些浮腫的身體上,已然出現塊塊紫紅,或紫青色的屍斑時,她恍然看到生命之花已然凋零的殘酷現實。

她心如撕裂般劇痛著,當她再次握住那只柔軟卻溫暖不在的寬厚手掌,清晰又真切地觸控到死亡時,她方才敢確定,那個深愛著她,始終小心翼翼又呵護備至陪伴著的薛紹離開了這個世間。

她不但失去了一個相濡以沫的丈夫,更失去了全部。因為,在這漫長的五年歲月裡,薛紹毫無保留地給了她所有,可她從未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全部都是薛紹給予的。

直到薛紹驟然離去,她才意識到自己身邊雖簇擁著萬千榮華顯赫,可心卻空乏得一無所有。因為,除了薛紹,沒有人真心愛她,在乎她,他們愛的只有權勢,在乎的只有利弊。

她從沒想過薛紹會用這種方式離開,如此殘酷,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如此冰冷,讓她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世態炎涼,人心險惡!

她該有恨嗎?她有!她恨那些一次次給予她痛苦,一次次將她推向絕望深有,卻又無視她的痛苦,任她自生自滅的所有人。

她有怨嗎?她有!她怨老天不公,薛紹那麼善良,卻不得善終,而她心願明明那麼簡單純粹,可老天卻總在收回她的幸福,讓她沉溺無盡痛苦中,卻永遠用戲謔的姿態冷眼旁她的苦苦掙扎。

可她再恨,再怨,終究是人死不能復生,她能做的只有讓活著的那些人付出代價。讓他們也體會

什麼痛才叫痛不欲生,什麼恨才可讓人萬念俱灰!

當想到這兒,扶著棺槨的李令月不由感到一陣痛徹心扉的寒冷,她不由得閉上眼睛,沉溺在無盡的痛苦中。

這時,從院外走到她身後的鶯兒,神情關切道:“主子,您已經有幾天沒閤眼了,這裡有奴婢守著,您進屋裡眯一會兒吧!”

李令月搖了搖頭,聲音陰冷又低沉道:“不。她還在,我怎麼能睡得著。”

聽到這話,鶯兒有些摸不清頭腦,正要再問些什麼,卻聽到身後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她轉頭看到一個穿著低極雜役服的小廝,正拎著一個滴著血的麻袋,往靈堂中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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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她急忙上前呵斥,讓其趕緊離開。可小廝並沒有理睬她,依舊自顧自地走到了李令月身邊,躬身道:“主子,奴才已經照您的吩咐,把這小畜生給殺了。”

聽到說話聲,李令月機械似的轉過頭,看了眼沾染了鮮紅血跡的麻袋,冷冷地說了聲:“開啟看看。”

聽到吩咐,小廝急忙蹲下身子解開麻袋,露出了一隻耷拉著腦袋,身體僵直的白貓。

這時,一旁的鶯兒聽到倆人的對方,又看到麻袋裡的死物,一陣從有過的寒意從腦門直透腳心。

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上前,一把搶過小廝手中的麻袋。

她用幾乎顫抖的手,順著貓脖子上系著的紅繩,摸索到銅製的鈴鐺時,她幾乎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將所有的焦點全都聚集在鈴鐺上,當她看到其中赫然鐫刻“嘟嘟”兩字。

一陣極致的驚恐灌滿了她全身,她鬆開了握著鈴鐺的手,如一灘爛泥般癱坐在地上。

她愣愣呆了片刻,方才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驟然間變得陌生又可怖的身影,哽咽著問道:“之前,嘟嘟在靈堂裡亂竄,公主說要它死,只是氣話對嗎?這些都是這個諂媚的狗奴才,誤解了公主的心思,對嗎?”

李令月沒有搭理她,只是繼續向小廝吩咐道:“你把這禮物用府裡最好的錦盒裝了,讓人快馬加鞭送到洛水,給定安王。”

“是。主子交代的另一件事,奴才也已經辦好。府裡所有的護院和家丁都已經抄上傢伙在前院等候,主子是不是現在就動身?”

李令月點了點頭,又問道:“藥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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