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對聊天沒有太大興趣, 全靠沈侍讀搜腸刮肚找著話題, 然後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聊著。

可聊著聊著, 他們發現彼此竟有許多興趣相似, 對事情的看法也驚人一致。他們便越聊越投契。

以至於原本半坐在床榻上的的沈侍讀,索性到頭睡下,同宮女大談特談朝廷的政局形式,以及漫無邊際地暢想, 有朝一日他大權在握, 要極力推行怎樣的新政,改變行政弊端, 達到政通人和的美好願景。

一旁的宮女總是忍不住潑他冷水, 他極力爭辯, 最後卻又不得不折服於宮女深入淺出,並且有理有據的政治剖析。

他們聊了一夜,又不知不覺地睡去, 等到黎明時分, 突然驚醒的宮女, 見沈侍讀還睡在身邊, 慌忙把他搖醒, 讓他趁天還未大亮趕緊離去。

至那一夜後, 沈侍讀回想宮女的種種表現,隱隱意識到,宮女並非青睞歡愉之好,而她表現出的種種享樂姿態, 只是為了迎合他的樂趣。

這的確讓他感到有些意外,而讓更為意外的是比起歡愉,他竟更喜歡這樣的暢談。因為每每一夜歡愉過後,他總會有幾分莫名的失落,可唯獨那一夜的暢所欲言,讓他一連幾日都覺得愉悅,也回味悠長。

他很難形容這樣的感覺,有個人同自己的思想莫名契合,懂自己心思,又懂如何排遣自己鬱郁不得志的苦水,而是凡事都比自己技高一籌,卻不吝惜賜教。

細細思來,難以言喻的感覺興許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這很奇怪,可也是事實存在。當想到這層,讓他不由心生感慨,原來,天底下可供縱慾的軀體無數,但能夠慰籍精神的靈魂卻寥寥。

恰好,比起縱慾,他更需要慰籍。

因而之後,他連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會將原本要帶去的藥包,遺忘在住處。藉此巧妙的避開歡愉,又合情合理地同宮女暢談整夜。

每每到了夜闌時分,宮女便會打斷聊得正盡興的話題,催促著他快走。他也只好帶著幾分倦意,放開倚在懷中的宮女,依依不捨離去。

剛開始,一兩次倒可以矇混過關,可次數多了,宮女便起了疑心。

這晚,沈侍讀一如往常般鬼祟地摸進房中,看到正將薄紗微透的寢衣,撩人側臥在榻上,向他勾了勾了手。

他嬉笑走上前,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宮女,讓宮女魅惑地牽起他的手,把他拉來榻上時,他恍然回過神,一拍腦門正要說話。

這時,風情地倚在他身後的宮女,伸出纖纖玉指放在他唇上,打斷了他的話頭。而後,附在他耳畔低語道:“讓我猜猜,你想說什麼?”

見此,他並沒有驚慌,只是微微一笑,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把戲早晚要被宮女拆穿。可他實在沒料到,如此低階的把戲,竟然玩了好幾次,宮女方才動念捅破這層窗戶紙。

見他沒有說話,宮女放下繼續道:“我才你是想說……”

他也依瓢畫葫蘆,轉頭地打斷宮女的話:“錯!”

宮女歪著頭瞪著眼睛,用拷問的神情看著他,如此,他露出討好的微笑,從兜裡掏出一包糕點:“其實,我想要說的是,太子給了我一個好差事,統籌東宮的膳食開支。什麼魚翅,雪蛤,長白參,往後可有數不盡的好東西讓你解饞。”

說著,他便把手中糕點塞到宮女手中:“今晚,你就先試試這個燕窩蜜糖糕,不僅養顏,還味道極佳。據說,後宮的嬪妃想要吃上一口,都挺費勁。你趕緊嚐嚐。”

宮女蹙了蹙眉,打量著妄想矇混過關的他,質問道:“除了這個,你是不是還要別的話要跟我

說?”

雖然,他知道這事早晚要被戳穿,可他並沒有想好適當的說辭。

因此,他如故意拖延般,推了推宮女要她往裡坐些,然後,又慢條斯理地脫下靴子,挨著宮女做到了榻上。

見捧著燕窩糕的宮女,正用迷惑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微笑道:“別愣著啊,開啟吃啊!咱們邊吃邊說。”

宮女依言將包裹嚴實的燕窩糕開啟,拿出一塊又無端放了回去,抬頭看著沈侍讀,皺眉問道:“老實交代,你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看到宮女迷惑的模樣,他甚覺可愛,於是便開懷一笑,逗趣道:“沒錯!不僅你有葫蘆,我這也有一隻。”

說罷,他拿起一塊燕窩糕放到嘴裡,邊大口咀嚼著,邊以示清白道:“放心。不管我葫蘆裡賣什麼藥,都絕不會是殺人滅口。我可舍不得你死。”

見他嘴角盪漾著輕浮的笑著,可眼神盡是灼熱真摯,宮女本該風情地化解尷尬,可她竟莫名語塞

地低下頭,又如掩飾般拿起燕窩糕淺淺地嘗了口,偏不合時宜地問道:“殿下,那兒怎麼樣了?”

他的笑容瞬間凝固,他歪嘴愣了片刻,方才用沉悶又緊繃的聲音,將太子的近況,以及太子對她逐漸顯露出的思念之情,都如實相告。

等說完這些,他便冷冷地說了聲:“時候不早了。先走了。”他便下床,穿起革靴。

見他怏怏不樂,宮女便挽留道:“就走了啊,不是還有話要跟我說嗎?”

他本就心中不快,在聽到宮女真假難辨的挽留,心裡越發不痛快,他沒好氣道:“忘了!”

他邁開步子,卻聽到身後的宮女冷冷問道:“是因為厭倦了嗎?”

他心頭積壓的怒氣和怨氣,終於被這句毫無良心的質疑引燃,他猛地一轉身粗魯地掐著她削尖的下巴,兇狠又放肆地吻上她的朱唇。

這次她沒有回應,只是高傲地昂著頭縱容著他的放肆。等怒火平息,他放開了她的唇,像是無力又無奈地,用額頭貼著她的額頭,用理智的方式把倆人拉得無限近。

他從鼻腔突出一口氣,用低沉得有些沙啞的聲音道:“我會厭倦任何女人,唯獨不會厭倦你。因為,我做不到!我們不要再猜忌,不再質疑,不要把原本就不堪重負的前行,變得令人窒息,好嗎?”

“好!”她回答得簡單明瞭,又毫不猶豫。

他點點頭,露出苦澀的微笑。她也報以同樣的微笑。

最終,他還是留了下來,他攬著宮女蓋著衾被半坐在榻上。

當解釋起忘帶藥這件事,他並沒有提及比起歡好更喜歡聊天,這一匪夷所思又毫無出息的理由。而是,說起了原本為了利己,打算一直隱瞞的藥的服用危害。

當宮女聽到常服此藥會致使終身不孕,她竟沒有一絲驚慌,反倒仰頭用探究的眼神看著沈侍讀,問道:“你當真因為怕我懷不了孩子,就剋制自己不碰我?你應該是知道,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哦?”

沈侍讀如賭氣般強調道:“我知道。換而言之,我的確不會娶你。可是往後,你若嫁給了太子,就算不能母儀天下,也好歹也得把嬪妃之位混到手吧!借用你的話,你沒有可觀的家世,就只能母憑子貴。”

宮女笑了笑:“所以,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從來都只會雁過拔毛,難不成還懂得為我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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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宮女正用狐疑的眼神看著自己,他急忙撇清,故意打趣道:“咱們可是拴在一根繩上的兩隻小螞蚱,為你打算,不就是為我打算。”

說著,他掐了掐宮女的下巴,露出討好的微笑。

宮女點點頭笑道:“這也說得過去。可話說回來,這藥服用過量才會,所以……”

說著,她笑著調皮地向沈侍讀挑了挑眉。

她的暗示已然十分明顯,沈侍讀本該滿心雀躍的應承她的美意。

可出乎意外的是,他卻擰著眉,繃著一副嚴肅的面孔,教訓道:“所以,什麼啊?!不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這是能開玩笑的事嗎?不知道你這女人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再說,之前那藥你服得那麼頻繁,萬一出了什麼閃失,我可不想被你埋怨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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