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著裝怪異的姑娘想幹什麼,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從她一番鄙視九州人的語氣不難判斷她應該是番邦人士,然而卻敢來到這大元王朝宮牆之下的王城,恐怕靈力也非同一般,何況眼下還有那可怕的野獸助陣,一旦出手自己恐怕性命不保,得搶先一步跳船——

玄引猛地轉過身,正邁開一腳,耳畔卻響起來詭異的聲音,這聲音彷彿具有魔力一般將自己生生定住。剎那間,空靈婉轉的音律似乎將人帶到了安靜的野外,然而片刻寧靜後周身的世界眨眼間竟已幻化為茫茫煙波,周身卻空無一物,一眼不見盡頭,叫人不寒而慄。此時,那縹緲的音律畫風突轉,節奏變得迅疾如飛,朦朧煙波中竟也隱約出現了異樣的聲音夾雜其中,很快那詭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玄引彷彿覺得萬千野獸正咆哮著朝自己逼近:難道我要成了妖魔的點心!

只是這些咆哮嘶鳴的妖魔始終不現身,聲音卻越發可怖,上次先生坡遭遇餓狼已有應激障礙,此時這些野獸恐怕比那惡狼兇殘千百倍!玄引哪受得了如此折磨,早已是痛苦難耐,起先只是抱著腦袋嗷嗷直叫,隨著快節奏音律加持,玄引頓時倒在船上,整個人像是出水的魚兒滿船打滾,撞得船艙“咚咚”作響。

少女見狀卻毫無半點心軟,倒是十分解恨的表情:“哼!讓你欺負大白!嚐嚐我百里凝霜的催魂迷音算是便宜你了!”

那大白見船上玄引一番掙扎也如狼似虎地齜牙咧嘴,一副要發起攻擊的作派。

眼看玄引痛苦掙扎態勢在自己的笛聲消停後也平緩了下來,不甘心的百里凝霜小嘴一撅隨即又將翠笛橫在了嚶嚶唇前。正思慮著這次要加快節奏狠狠教訓玄引一番,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冷厲的呵斥聲。

“還不住手!”

少女聽到這個聲音微微怔了下,知道再沒戲可看,無趣地聳聳肩回頭朝身後來人望了去:“扶蘇哥哥,你怎麼來了?”

又來一人!玄引驚懼中趕緊朝那人望去,只看到河岸大柳樹下一個身騎白馬的公子正緊緊盯住方才吹笛子的姑娘。也不知道這又是不是她的幫手!

那人手持一把奇怪長劍,翻身下馬便徑直走了過來,錯過嬌縱的少女香肩,朝船上僅望了一眼,便又神情冰冷地盯上了那沒事人一樣將手中翠笛旋轉如飛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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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身形俊美,服裝倒是與九州之人並無差別,只是冷麵清貴,一頭長髮披肩,額頭纏了條金色織錦上繡兩片飛雪,一手低垂,一手緊握竟有三面的青色菱形劍鞘,赫然而立間已讓那少女不安地擠出了幾聲勉強的微笑。

“好在沒出人命!忘了行前父親是如何囑咐我們的——私離隊伍!還在這天子腳下橫衝直撞,你若再如此任性妄為,我明日便命人把你送回去!”

這一句語氣平和,雖波瀾不驚,從這形象冰冷的公子嘴裡冒出來,卻比打敗這少女更有效。這少女恍然失色,一把抱住這公子胳膊便撒嬌道:“扶蘇哥哥,別啊!凝霜錯了還不行嗎?”

這看模樣不過十八九歲的公子,雖生得俊朗卻面若凝霜,眼下對自己妹妹也是一番毫不留情的訓斥,想來平日也極其孤獨。果然,他無情地

抹去臂膀上的那雙纖纖素手,丟下一句“你這招只能制服父親,在我這裡……百毒不侵”便徑直走近白馬翻身而上掉轉馬頭便走了。

岸上少女痴痴凝望那道清冷的身影片刻,突然清醒過來,趕緊躍上大白,高聲叫了一句:“木頭人,你等等我啊!大白,我們回客棧!”

豈料待少女也回身,卻聽到迅疾的馬蹄聲已經遠去,想來是那叫“扶蘇”的公子生氣了。

猛獸掉轉頭,雙腳輕點,便敏捷地躍上了橋面,玄引卻未聽到一絲落地聲,倒是那少女的叫囂實在刺耳:“臭乞丐,你叫玄引是吧!本大小姐是百里凝霜,住在長源客棧,你若不服也可以找些幫手來找我算賬——記住,是長源客棧!”

玄引卻抬起頭往橋面淡淡望了一眼道:“我不會去找你的!”

“哼!沒想到你如此軟弱!你們九州人當真無趣至極!”言罷失望的百里凝霜驅著猛獸大白也很快消失在了月色中。

自從這驕縱張揚的百里凝霜離開後,頭也不再疼痛,突然間也不冷了。夜深人靜,小船上的玄引坐起來,仰著純真的小臉凝望蒼穹中的圓月,開始想念父親和母親。

往事歷歷在目——堂上母親為他縫補在林間玩耍撕壞的衣服,他待母親縫好便誇讚道“母親手藝真好”,博得母親一笑後他卻從屋裡抱了一堆破掉的衣服出來,看得母親搖著頭卻始終是一張笑臉。

而父親,總是成天賣力地抓著奔鋤挖那些棺材板,有天頑皮的玄引實在無聊突然靈機一動往臉上抹了些灶灰便躺進了棺材裡,出早工的父親打著哈欠揭開還沒完工的棺材蓋卻見裡面躺著一具駭人的屍體,頓時嚇得跌坐在地,他卻跳出棺材連連叫好。那一夜父親罰他帶著熊眼青面原妝在門口可怕的巷子裡扎馬步,伸平的兩手還端著油燈。

多美的童年。只可惜家已成廢墟,王城也不再是樂土……父親與他已是天人永隔,而母親也近況不明!

娘,你等我!小引馬上就會回到您身邊了!娘!

揪心的呼喊,卻被蒼白的月夜稀釋得悄然無聲——

王城中心最熱鬧卻是最簡陋的玄武大街從不熄燈,這裡的夜市比白日的朱雀大街還熱鬧,自是因為這條街龍魚混雜,各種稀奇玩意應有盡有,彷彿聚齊了九州的一切奇異。王城坊間有句俗話“不到玄武非誠民”,這幅繁盛是大元王朝刻意做給六國看的,所以政令頗為鬆弛,因此玄武大街越來越熱鬧,也日漸臃腫。

夜間也不乏高門府第的人出沒,只是穿流人海那確實最平凡不過的存在,在這裡沒有誰向誰下跪,只有你情我願的交易,從未有一人反悔的先例。

而置身其中的長源客棧便是這條街上也是王城中最大的客棧。

此時八角十層磚身木簷結構的長源客棧,披星戴月,高高屹立,俯視芸芸眾生,它是如此宏偉秀逸,也只有它在元宵之夜後還能保持如一日的風采。

月華下百里凝霜身騎大白翻越屋頂房簷,如履平地,滿街之人卻未有一人發現她,她終究是如一隻松鼠般神不知鬼不覺回到了長源客棧六樓迴廊。跳下大白來到屋門口的百里凝霜剛要執手敲門

,卻突地僵滯下來。

眼下正是他們此行中早已定下的房間,那是大間套小間的套房格局,一行十人分了六個間房,兄妹二人一人一間,其餘人等也只能兩人一間,此時百里凝霜駐足的是通往六間房共用大廳的門口。

會是什麼人?此時裡面傳出的聲音卻極不尋常,彷彿在小心低語。這倒有些像九州人的風格,在雪域荒原漢子們說話均如同九州男子喝了酒那般粗狂豪氣,才不會這般陰柔。

好奇中百里凝霜俯身貼耳決定繼續偷聽下去,豈料耳廓剛貼上門卻嚇得她雙目瞪如死魚——自是屋中剎那間響起了“噌”的拔劍身,更為驚懼的是如霜劍氣中竟夾雜著鬼泣般的嘯聲,彷彿地獄厲鬼來襲。

“我!”

百里凝霜叫出一字時已緊閉雙眼。她知道這是哥哥的青菱刺,在雪域荒原也算是極為可怕的兵器之一,一擊而殺即便是九州最好的甲冑也能刺破,更可怖的是青菱刺三面為菱口,傷口呈梅花狀,一旦擊中必是血流不止。而哥哥的劍法從來氣勢如虹,從未失過手,聽出這是青菱刺襲擊,百里凝霜已幾近絕望,叫出一聲只盼哥哥能瞬時收手,畢竟憑自己的本事,躲是徒勞無功的。

“進來!鬼鬼祟祟做什麼!”

被門內一通冰冷的訓斥百里凝霜才睜開了眼睛,可睜開眼她竟發現青菱刺早已穿破木門橫在距離自己頸項一寸處,頓時嚇得她“哇”地一聲便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聲大哭嚇得屋內人“噌”地拔去青菱刺入鞘,便迅速打開門來看。哪知百里凝霜以手臂遮住眼一頭扎進屋,哪裡還管廳裡的五六個人,徑直就奔進了自己房間,那萌寵大白還傻傻地想要跟進去卻不料被百里凝霜狠狠踢了一腳,最後也只得滿眼委屈地守在門口幹哼。

廳中數人見這幅場景也半天沒回過神,半晌才有一中年男子驚疑道:“少主,是傷著了嗎?”

冷麵扶蘇卻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一個字也沒說。問話的人頓時也是一陣尷尬,這百里扶蘇向來只有“冷”一個表情,此時這搖頭到底是說“沒傷人”還是“不知道”。

但看這少主也無舉動,想來是沒傷著,十有八九百里凝霜只是嚇了一跳。以往百里凝霜旦凡與哥哥出門沒有哪次不哭鼻子,可此次行前蒼雪盟盟主當面交代務必照顧好他的女兒,平日百里凝霜仗著自己是蒼雪盟最漂亮的姑娘受盡榮寵,眼前受了委屈無人理會改日回到蒼雪盟她撒個嬌告個狀那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若是受了傷毀了容,那隨行一等恐怕小命不保!

不待冷麵扶蘇交代餘下四人竟心有靈犀,把腿就衝到百里凝霜門前又是拍門又是花言巧語,沒想到屋裡很快響起了器具摔打門的聲音,還伴隨著百里凝霜怒不可遏的咆哮:“你們都給我出去!全出去!今晚不準再回來睡!”

屋裡響起的器具碎片聲嚇得門口的人也本能地跳了起來,生怕砸到自己的腳。這長源客棧的東西件件稀奇,要是砸了一屋子,恐怕這一行十人只能飛鴉傳書等人來救了!去看冷麵扶蘇,他卻只是無奈地搖搖頭轉身自己出了門。

看來也只能依著百里凝霜,到門口迴廊睡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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