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現學現賣,一碗湯藥下肚,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元靖急得轉身就要去找靈兒算賬。

正在此時,一串倉惶腳步聲從院中由遠及近而來。只聽到有人激動地嚷嚷著“家主,人就在裡面”,三五個人很快就進了屋。

“殿下——”

“別動!”來人中為首者方剛驚出一聲,元靖耳邊卻傳來一聲冷絕的警告聲。

進門眾人頓時神情僵滯,眼前這一幕縱然是誰也未曾料到。一把利刃此時就架在元靖太子頸項之上,利刃所對的正是那條一動則亡的動脈,而手持利刃之人正是滿臉愁怨的丫鬟姜曲阿。

“曲阿!你這是做什麼,你誤會了他沒欺負我!”靈兒也被眼前一幕嚇傻了,之前家丁拿的是一根木棒對於一個修武之人而言不足掛齒,所以才開了玩笑。可哪成想姜曲阿卻當了真,靈兒深知姜曲阿素有武技在身,如今動了匕首,稍有差池必出人命,急得直跺腳。

來人中一身素袍的長鬚白髮老者雖是年事已高,卻精神矍鑠滿面榮光,若是常以養生,再過半百不定也能悠然而語,此時怎看不出姜曲阿的殺機。忍不住怒斥道:“曲阿,你這是要讓我烈山氏承受滅門之災嗎?”

靈兒也不明白此事究竟如何因起,更不明白烈山雲魁這話是何意:“爺爺,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下去!”本以為烈山雲魁會解釋,不料靈兒等來的卻是他的咆哮,“下去!”

靈兒只得後退,來到門口卻如何也不走了。烈山雲魁微微瞟了孫女一樣,向前試探地移動一步,豈料姜曲阿徒然怒道:“站住!再往前一步我便殺了他!烈山雲魁,我這絕戀七星想必你也知道它的威力!”

握在姜曲阿手中的短劍質如隕鐵,劍體烏黑,刻以咒文,劍鋒寒徹如霜,似如鬼域神兵,那正是早已絕跡江湖曲神派的鎮派之寶絕戀七星。

“你是曲神派的人?”烈山雲魁徒然一驚。

這絕戀七星自有“一爐天河水,泣淚兩相融,灼血卻七星,絕戀祭芳華”的由來,傳言其背後正是曲神派掌門的悲情故事。傳說遭人背棄的曲神派掌門酒意之下一令“殺盡天下負心人”,王城一夜伏屍三千,一把絕戀七星令九州男子晝不能出夜不能寐,而這絕戀七星也因怨氣太重而被人人唾棄,由此曲神派也由琴曲高絕的雅派變成了邪派。只是二十年前突然銷聲匿跡,絕戀七星也從此絕跡江湖。

烈山雲魁這一探問,姜曲阿也不回答,昔日好看的嘴角卻只是漫過一絲嫉恨得已釋放的得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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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元靖太子恐怕凶多吉少,但若有誤會或可峰迴路轉,烈山雲魁鋌而走險道:“你可知他是當朝太子!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將來他可是這大元王朝的天子!”

怎料姜曲阿不為所動,絕戀七星竟然猛地朝元靖的頸項逼近了一分:“這就更對了!絕戀七星殺得了天子豈不更妙!”

“大膽!你若敢動殿下一根汗毛,老夫必將你挫骨揚灰,生不如死!”

九州醫仙烈山雲魁說出這話倒是有些讓元靖太子驚訝,不過眼下自己命懸一線,烈山雲魁心情急切也說得過去。豈料烈山雲魁這番恫嚇卻未能令姜曲阿產生絲毫膽怯,反而更為堅決:“如今你犯下兩條罪!只可惜命卻只有一條!我如何能放你?殿下你說這塌上之人是你夫人,可她受的卻是你的追風劍傷,這殺妻惡行,其罪是否當誅?你死在絕戀七星之下不冤枉吧?!”

元靖太子也是上過戰場之人,這等情形早已經歷千百次,眼下雖然危機卻也不能等死,便道:“姑娘,你既已知道我身份,卻執意要殺我,定還有原因!只是殺了我,烈山苑——烈山靈兒他們所有人都要被處死!你就忍心嗎?”

“住口!”哪知姜曲阿徒然怒哮一聲,儼然是悲憤至極,這二字已帶

著撕心裂肺的哭腔,“為何一人有罪要累及他人!難道我該因你一人過錯!殺盡皇族?”

殺皇族?這大逆不道的話從烈山苑傳出,足以致其滿門抄斬,烈山雲魁如何能任由一個奴婢如此叫囂,頓時怒目道:“大膽姜曲阿,老夫待你向來不薄,你今日若陷烈山苑不義,也休怪老夫對你家人無情!”

姜曲阿卻哈哈大笑,這笑聲如哭如訴,似是悲痛欲絕,良久才停下來。只是此時的姜曲阿早已失去理智,那張十幾歲的臉竟全是刻骨之恨,也不知究竟經歷過何種人生。

“烈山大人!我哪有什麼家人,您不是從街上把我買來的嗎?”

這姜曲阿怪腔怪調,如哭似笑,像是發了失心瘋,烈山雲魁也是無奈至極,只得讓她道出個中緣由再從中尋求解脫之法。

“是。雲眾坊標註你是官奴,故而才買了你!”

官奴在奴隸中等級最高,多為官門第落淪為奴隸,包括罪臣家眷,官家子女。自是因為背景學識都遠超其他奴隸,而這類奴隸也只有大戶人家有實力留用。只是終究是奴隸,以往身份早已是過眼雲煙,但凡品行端正能做事一切皆可不論,也不究,這便是大戶人家的擇奴標準之一。

“烈山大人,您可知我為何成為官奴?”

面對姜曲阿目如烈火咬牙切齒的質問,烈山雲魁又怎麼能回答,自然是垂下了頭去。

作為藥石世家烈山苑自然也不會刻意對一個奴隸尋根究底,何況進烈山苑時那姜曲阿也不過是個孩子,沒想到今日卻成了欲殺太子的兇徒!

元靖太子卻道:“你姓姜,又是官奴,聽我說出‘一人過錯便會連累他人’便激動難遏——如果我沒猜錯,你該是十四年前牽涉‘私通六國盟軍案’的姜氏一族後人!”

這最後一字落音,終究是觸動了姜曲阿心底那根緊繃的弦。姜曲阿雙手顫動間絕戀七星便刺入了元靖肌膚,一股鮮血頓時沿著傾斜的劍鋒順流而下,浸如手心。

“你——”烈山雲魁見狀已是雙腳顫抖,不想這平日裡做事敏捷利落的姜曲阿會做出如此駭人之事,可眼下卻也是進退兩難。雖然短劍只是割破肌膚,但元靖太子性命隨時可因為姜曲阿一念之差而終結。

好在姜曲阿意識到自己已經動了手,那悲痛的情緒總算控制了下來。此刻兩股熱淚悄無聲息從她淒冷的臉龐滑落下來:“原來太子都知道!”

元靖見自己脖子還在,看來還有轉機,便應答道:“十四年前,六國強兵壓境更有精悍的朔月戰隊作為先鋒長驅直入,橫掃三千裡無敵,直達大元疆域紫金關。兵臨城下於大元朝自是岌岌可危,可紫金關守將姜何懼其威勢錯判形勢竟讓六國盟軍不費一枚羽箭便進了城,使得噬血如命的朔月戰隊一路砍殺鑄造三百裡血路直指王城!而我站在城牆上眼睜睜看著朔月戰隊將城下無辜百姓全數斬殺,屍體堆積如山……”

說道此處元靖腦中已是往事沉浮,兩眼赤紅,淚水湧動。

“朔月戰隊的殘忍讓王城上下人心惶惶,就連大元數十萬大軍也不敢擅動。我痛心疾首特請父王賜我三千精騎迎敵,我等抱著必死之心迎擊,豈料極憤中的三千精騎所向披靡殺得朔月戰隊連連敗退,直到我們殺進敵營將朔月人頭斬下再破包圍除去盟軍首將,才意識到王城之圍已解……”

“你說這些,是在傳頌你的功德嗎?”姜曲阿苦苦一笑,搖搖頭道,“一樣是殺人,孰能分出對錯?”

“我說這些,不是為我元靖邀功,而是告訴你姜何,臨戰倒戈給大元百姓造成的災難究竟有多大!”

姜曲阿卻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勝了自然是說什麼都可以!”

“可你也是大元朝子民,倘若姜何的選擇與姜桓一樣,你又如何看待這場戰爭!”

“你說什麼?”姜曲阿頓時一怔,彷彿尋到了蛛絲馬跡,追問道,“你說姜桓?”

“是,姜桓是姜何親弟弟。因不恥姜何所為,出城時求我準他入營,我念他一片赤誠便允他一路跟隨三千精騎殺敵。他是軍中唯一一個沒有在編的戰士,可他卻頑強戰鬥到了最後一刻!這便是選擇!不一樣的選擇自然有不一樣的結果!”

姜曲阿隱忍著熱淚,竟道:“你說吧,後面又是怎麼回事!”

“仗剛勝,父王便以鞏固軍心為由匆忙追究通敵之責,姜何私通六國盟軍被判誅九族!姜桓得信痛不欲生,他已是三千餘二人中僥倖活下來的三十八人之一,本是一身榮耀,不必赴死!可他拒絕了,只求我一定要救他族人,我雖一戰成名卻無法蓋過大元鐵律……”

“他還當真有些尊嚴!”姜曲阿這話不只是敬佩還是冷嘲,畢竟姜桓已與姜何背道而馳。

元靖太子又道:“無奈間,姜桓便出了一個計策,才不至於你姜氏絕脈!”

“什麼計策?”

“九死一生。”元靖不禁嘆息道,“他也算摸透了父王的脾性,知道如何讓人解恨!姜氏受刑之日,為解民憤,除姜何一人外,姜氏族人人可抓一次鬮。鬮盒中有十支籤,卻是九支死一支生!”

聽到此處,姜曲阿握住絕戀七星的手突地顫抖,竟仰天嚎啕大哭起來。正在此時,只聽得“嘭”一聲響過,便見姜曲阿整個人騰空而起,竟又摔倒在地,那手中絕戀七星自然飛出,待艱難爬起卻突然噴出滿口鮮血。

原來是身後的幽嵐使出全身力道向姜曲阿發了難,此刻幽嵐半起,依舊滿臉蒼白無力,卻還是奄奄一息朝元靖道:“我,我全都聽見了!”

元靖頓時衝將而上,剛抱住幽嵐,人卻又暈了過去。

姜曲阿見狀不禁苦苦搖了搖頭,豈料烈山雲魁瞅準時機踱步將桌前赤星一腳勾起便拔劍朝姜曲阿刺去。

“住手!”眼見劍尖就要插進姜曲阿胸膛,卻被元靖一聲厲呵制止,“——你與姜何是什麼關係?”

元靖令下,烈山雲魁頓收劍勢,強烈劍氣卻逼得姜曲阿滿頭青絲飄飛。姜曲阿早已不顧及這些,自己決定拔出絕戀七星那一刻已知道自己的命隨時可終結,只是如此年紀竟對生這般絕望,不禁令人惋惜。

敗局已定,姜曲阿神色哀慼道:“姜何是我大伯,姜桓是我父親!”

“你是姜桓的女兒?”元靖雙目如痴,久久才道,“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囑託!”

“那我父親終究也是受了刑?”

“如此絕計,他又如何會選擇活下去!我剛應下,他便拔劍自刎,誰也沒攔住!”

此刻滿屋沉靜,只有姜曲阿的哭聲,那哭聲孤獨絕望懊悔悲痛,聽得烈山靈兒也不禁過來扶著她哇哇大哭。十四年前姜曲阿不過孩童,沒想到卻揹負了家族的榮辱命運,卻不想真相竟然是這樣。

“殿下!此人如何處置?”烈山雲魁抱拳行禮問道。指的自然是姜曲阿。絕戀七星現世本就罪該萬死,又是罪臣之後的刺殺之舉,哪還有半點生機。

元靖卻道:“依大元律,罪臣家眷將永生為奴,日後——就讓她侍奉幽嵐左右吧!”

“殿下!萬萬不可呀!姜曲阿其罪當誅,斷不能心慈手軟啊!”

元靖不禁怒道:“烈山雲魁!靈兒尚且懂得你烈山苑只為治病救人,今次你為何偏想要我殺一人!這九州醫仙的匾額是不是該換個人來扛!哼!此事倘若傳出烈山苑,你靈草門必從九州消失,你該明白我說什麼了吧?”

“是。”烈山雲魁自然明白元靖想要就此了結此事。

只是外人又如何知道,姜桓的女兒姜曲阿是元靖命人在鬮盒中做了手腳才保下來的,如何還會讓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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