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元靖太子的困一臉不解,姬皇后淡然一笑,從石凳上緩緩起身來到元靖面前神色詭譎湊到他耳邊道:“如果說,那孩子就是魔嬰,這一切不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嗎?”

“您說玄引是魔嬰?”元靖太子這才如夢初醒:原來這就是姬皇后的解決辦法!

的確,若玄引變身魔嬰,金甲護衛所行,此刻便成了護衛九州蒼生的正義之舉,朝臣自然無話可說。

沒想到這竟是姬皇后的絕殺,可這絕殺是要一個無辜的孩童揹負罪名,要讓自己心愛的幽嵐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元靖不由全身一陣:“不!母後!這是欲加之罪?!不能這麼做?”

姬皇后猛地甩開袖袍,咆哮道:“為何不能?方才早已說過漁村適齡兒童人人皆有可能為魔嬰,倘若無知心裡沒鬼為何偏偏送走玄引一人?”

“母后是認定玄引就是那傳說中的魔嬰?”

“即便不是,犧牲他一人可保下你金甲三十六騎和你太子之位,又有何不可?”

說到這裡,二人幾乎是吵了起來,那玄池岸的侍女不禁後退了幾步。在這風雲詭譎的王宮,什麼都聽不見最好。

“可那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更何況他是幽嵐的弟弟,是幽嵐不惜拒婚要保護的人!我決不能這麼做,決不能!”

“跪下!”姬皇后一聲令下,那凌厲的怒目震懾得元靖太子無力地跪了下去。

“婦人之仁!你為了一個鄉野丫頭,當真要放棄你的太子之位你那金甲三十六騎,置大元朝安危不顧?”

“母後!錯便是錯,為何要證明它對而編織更大的謊言?”

“因為這就是權謀!權衡利弊,你懂嗎?你若不懂,將來如何做那高高在上的王!”

元靖卻毫不依從,即便自己跪著,卻也聲色俱厲道:“顛倒是非,網羅罪名!恕兒臣不能苟同!”

元靖太子向來不會委曲求全,當前的言辭拒絕,必然招致姬皇后的憤怒。

“好!就知道你不同意!可大難臨頭之日,看你該如何選擇!”

“若母後沒有其他事,容兒臣先行告退!”

說罷,元靖自己起身便怒氣衝衝踏上九曲橋,朝著園外走去。來到橋的盡頭他卻見三殿下元冰正從假山後的小道上匆匆走來。

“皇兄!”見到元靖,昔日趾高氣昂的元冰卻一改往日作風,竟彬彬有禮抱拳行禮。

元靖正在氣頭上,二人向來政見不同多有不和,此刻出現在這裡元靖心生厭惡,回頭深深望了亭中姬皇后一眼,便回頭決然大步離去,管他元冰要做什麼!

“哎!這皇兄今日好大的架子!”元冰回頭望著那一記快如勁風的背影,喃喃責問道,“朝臣彈劾你,我卻絲毫沒有!你這是生哪門子氣!”

再回頭,卻把他嚇了個半死。不知何時,姬皇后卻已站在他面前。

“你雖未彈劾,心裡卻想了很多遍!”

面對那一點紅唇,姬皇后詭譎的冷臉,元冰想到了八爪蜘蛛。

回到正德殿,元靖太子已是彷徨不安,如今幽嵐拒婚,玄引遍尋不得,金甲三十六騎不保,諸事繁多卻也兩夜未眠,這頭腦早已昏沉。侍女拿來諸多糕點,他卻只喝了一碗粥,便揮手將之退走了。

這侍女方剛出門,卻又有密探來報,這密探匆匆而來,遞上一紙飛書,人便退了回去。

元靖展開捲紙閱完,頓時神色蒼茫地搖了搖頭。燒掉飛書,卻是久久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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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元靖還打算歸還金甲三十六騎了事,怎料姬皇后不允。她所擔憂的無非是自己雖高坐王位,可眾皇子不傻即奸,能親近可指望之人也僅有元靖一人,倘若元靖歸還金甲三十六騎,勢必脫去自己的掌控。元靖掌控金甲三十六騎可保自己十年皇威無憂,可若換了旁人,恐怕一日也是容不得!

元靖深知姬皇后所慮,為大元王朝安定他向來對姬皇后保持該有的敬重,畢竟他很清楚即便元武帝陛下十年前殯天自己坐上王位光是那幾位皇弟已然讓自己頭疼,更不必說滿堂的朝臣。

這十一年朝臣對姬皇后指點江山十分不悅暗中多有動作,若非她那雷霆手段,恐怕那王位也坐不到如今。只是,姬皇后力保金甲三十六騎之

策實在超出自己的底線!

此時房門突然扣響,元靖收回思緒,道:“進來!”

獨孤行推門而入,一身金甲鏗鏘作響,來到元靖案前抱拳一拜,便道:“殿下,玄引有訊息了!”

元靖頓時喜出望外,竟起身迎了上來。

“可是……”

“莫非還有意外?”

“不。殿下,墨堂軒姑蘇泉告知在下,玄引平日裡備受公孫達之子公孫駿欺凌——”

獨孤行一言未盡,卻惹得元靖痛心疾首:“公孫達!自從魔嬰案他配合三弟進軍巫靈谷,便從佃州鎮撫司直升中廷尉,可謂平步青雲!只是教子如此,在他手中的冤案自不會少,且待些時日再找他清算!”

或許是元靖太子太過激動,出自本能的掩飾,畢竟這是眼下最好的訊息。

“殿下。屬下說的是他的兒子!”

元靖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哦——你接著說。”

“玄引雖備受欺凌,烈山雲魁孫女烈山靈兒卻十分照顧他。前日喪父玄引還被公孫駿等人揍了一頓,也是烈山靈兒出手相救,才解了難!而且,烈山靈兒是當日見到玄引的最後一人!”

“現在人在何處?”

獨孤行卻搖了搖頭。

“你可去過烈山苑?”

“是。但烈山雲魁以孫女重病為由,拒絕了在下進一步探問!”

元靖自然不知,烈山雲魁不想讓自己孫女一夜未歸之事傳揚出去,何況烈山靈兒回到家便已道出原委,只是那滿城的通緝令人人皆知,如何讓他坦言烈山靈兒一直以通緝犯在一起。

“你務必想盡一切辦法見到烈山靈兒。爻無極那邊情況如何?”

“無極山莊管家方柊昨日匆匆出了城,我們逼問爻無極貼身奴從得知,方柊此行是去玄幽門!”

“玄幽門?”

元靖太子對江湖門派動向也多有關注,這玄幽門是江湖眾派中最可怕的存在。其門派最大業務即是有償刺殺,以狠絕恫嚇天下。只是作為殺手組織玄幽門又以毫無理由的殺戮為樂,就連僱主也時常被其取樂而丟了性命。作為交易商家玄幽門毫無原則,時而拿錢反殺僱主,時而索要被殺者錢財再殺原僱主,有時拿錢不理,出手全憑心情。

其門徒來無影去無蹤,隱藏身份的本領極為高超,有時身在數門,身兼數職,行走江湖遊刃有餘。其勢力遍佈九州,財帛之力在江湖門派中遠超太虛門,江湖中人人人聞名色變!可這爻無極為何偏偏去找這等毫無原則的江湖邪派?

“如此說來爻無極還未找到玄引!”元靖太子不知是喜還是悲,竟急躁地滿屋徘徊起來,“若玄幽門出手,以玄幽門的勢力,即便玄引藏身地府恐怕也難逃此劫!”

“那眼下如何是好?”

元靖負手而立,久久才道:“母后要讓玄引做那傳言中的魔嬰,平金甲三十六騎的過錯!”

“什麼!”獨孤行猛然跪倒,“都是我等罪該萬死連累殿下!”

“行了!這只不過是眾臣想要扳倒我的幌子而已!好在母后不允!可她卻執意要犧牲玄引!”

“殿下!金甲三十六騎光明磊落個個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若犧牲一個十一歲孩童保全,我等必自刎鵲橋身藏巫靈谷!”

“倒不是要你們性命!只是要離開我!好了,此事我再想辦法!”

“恐怕來不及了!”孤獨行神色深邃,又道,“屬下回來時在王宮南門見三殿下元冰帶兵出了宮,說是要誅魔!”

元靖突然一怔,這才聯想到早前離開翠屏苑時見到元冰一幕,沒想到姬皇后出手如此之快。

元靖再忍耐不住,轉身大步出門,來到府前跨上魅馬便直奔長央宮。

姬皇后恐怕早已料到,竟設下重重關卡阻止元靖太子求見,直到元靖不惜以自刎要挾,姬皇后才同意一見。

寬大的長央宮殿內,紫氣繚繞,珍珠碧玉目不暇接,製品器具精緻華美,一切皆顯貴氣。此刻換下另一身妝容的姬皇后消減了此前的威嚴與冰冷,卻是勝券在握的篤定從容。

“母後!”

元靖太子拱手一拜,還未說出來意,背對他的姬皇后便執手退去了

侍婢。待殿內空無一人,姬皇后才走過來道:“哀家就知道你不死心!可哀家還有一條理由——”

元靖本不想聽任何理由,可是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姬皇后。

“驀山血役後結界重塑,六大上古魔獸被困九州,這一點早已不是太虛門、皇庭、荀氏一族之間的秘密。”姬皇后轉過身,緩緩捲起長袍袖腕,形如鷹爪的手掌便朝著展架上頭顱大小的紫色水晶球放了下去,瞬息間那光球氣息幻動,道道紫氣便順著她那可怕的手掌竄進她的身體,片刻後那張充滿貪婪半老徐娘的臉龐瞬時年輕了十歲,“太虛門之所以苦尋千年無果,有傳言是上古六大魔獸極陰之力失去獸王感應獨留九州孤掌難鳴才化形為靈另尋宿主寄居江湖諸派。魔獸化形為靈,退去的不過是外表,以魔族的心性恐怕絕不甘就此沉淪!蟄伏千年,所等的不過是一個時機!倘若當年巫靈谷那些落入江湖諸派的適齡孩童撫養成人,即便隨意選出其中一人扣以‘魔嬰’之名振臂一呼,恐怕那些沉睡的獸靈也會因此覺醒!”

“母後……”

元靖想說,這與幽嵐弟弟玄引毫無干係,但看到轉過身來姬皇后一張詭譎的笑臉,元靖終是咽了回去。

姬皇后很快裝出了端莊的儀態平靜從容道:“靈本不毀不滅,無論宿主是誰,仍可不斷強大,何況上古獸靈!蟄伏千年的力量,兇殘與殺戮一朝而顯,對九州人族而言必是滅頂之災!”

這一點元靖早已想到,可此時此刻姬皇后的任何觀點絕不能認同,否則玄引的命恐怕絕留不下:“母後多慮了!且不說這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就算江湖門派有意製造一個‘魔嬰’,終究是欺世盜名鞏固自身勢力的一種手段罷了!”

“倘若女媧上聖《隱士錄》中的預言不假,魔嬰今年十一歲,若再過四五年,他若傑出便能與你當年一樣馳騁天下——”見元靖思慮不語,姬皇后來到桌案邊坐下自顧倒了一杯茶飲下道,“故而,以‘誅魔’為名殺死當年牽涉‘魔嬰案’那些孩童中的任何一人,‘魔嬰覺醒’預言將不復存在!有蒼龍伏法的前車之鑑,獸靈也不敢輕易醒來!”

“可母後為什麼偏偏選中玄引?”

“他不過是恰到好處的棋子!用他恐怕是當前最廉價的法子!哀家可保住金甲三十六騎,而太子亦會有良配!為九州安定為皇族幸福而死,於一個凡夫俗子已是無上榮耀!”

“他也是九州子民,一個剛失去父親,母親重病的十一歲孩童!”

“母親?”元靖太子句句鏗鏘,姬皇后卻是風輕雲淡的微微一驚,“難道爻無極還未動手?”

元靖憤憤道:“母後難道希望爻無極動手?”

“夏淳一夫婦終究是殺了他兒子,江湖上一向奉行‘有仇必報’,哀家很奇怪太子似乎對此很不解,還是因為幽嵐吧?”

“爻無極已濫用私刑殺了夏淳一!就算是他是王城首富,杖庭司心存袒護,也容不得他再藐視王法!”

“爻無極志在那個孩子!喪子之痛,恐怕只有以牙還牙方能解恨!”

“哼!一個是富甲九州的商賈,一個是權蓋九州的皇后,卻偏偏想要一個無辜孩童的性命!普天之下恐怕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了吧!”

姬皇后始終泰然自若,此時又悠然倒了一杯茶:“或許這就是他的命!”

“可這命是母后您決定的!”

姬皇后也沒喝那杯茶,起身朝著自己的妝臺緩緩走去,坐下後才胸有成竹道:“你想改他的命,也不是不可以!”

見姬皇后鬆口,元靖激動地奔上前跪了下去:“母后請講!”

“與你大婚之人母後已為你選定。”姬皇后坐在銅鏡前,左右側臉對照,自是越發喜歡自己這張臉,“這幾日你便不用再操勞,就在正德殿安靜些時日,屆時迎娶你的王妃便是!”

“母後!”

元靖太子無聲的祈求已然無用。姬皇后隨即無情地揮揮手,幽幽道:“下去吧!”

姬皇后的雷霆手段元靖太子平日亦有所見,可到了自己身上當真也招架不住,悵然來到殿門,就要跨出門檻,姬皇后的聲音才傳來。

“別怨母后,你負了一人,卻總歸救了一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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