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殿宇窗扉,灑滿伏案的風青煜一身,莊嚴素雅的墨色大殿這時倒也越見明亮,但滿殿燭火油燈卻依舊燃燒。

風青煜熬了一整夜,此時還保持披風加身批閱奏章的狀態。前幾日蒼雪盟一干人等到來已耽誤政事,人一走列國已上奏大元王朝彈劾自己,若姬皇后震怒恐怕列國人人甘願代勞將孟古吞入腹中,孟古不得不作好應對之策,而眼下案前堆積如山的奏章就是孟古的救命稻草。

九鼎大爐紫光躍動,案前龍涎香青煙幽幽扶搖,寬大的殿宇僅有風青煜擰眉翻動奏章的聲音。

“吱呀!”

殿門開合聲傳來,透過屏風可見殿中央霎時放亮,一個人影隨即映入,碎步聲也是接踵而至——

這殿門新修,雖還有漆味和刺耳的磨合聲,但風青煜已經習慣在這間大殿中處理國事。可人人皆知風青煜不肯挪地兒自然還有另一重原因,這門是被百里凝霜身騎大白碾碎,此時藉以睹物思人倒也是絕佳的法子。

“君上。”一身墨綠官服的假太監赫連弘澤懷抱佛塵碎步走上前來施禮,風青煜才微微松了口氣。

原本側身對著窗扉,此時回過身的風青煜放下奏章,閒下來道:“說吧,是什麼事?”

“他們回來了。”

“嗯?”風青煜面上微微有些不快,但他這年紀與脾性怒色都被風華掩蓋,半點不見真正的小氣,“你說無憂將軍?”

赫連弘澤有些隱幽,神情不安地瞅了一眼風青煜,小心翼翼說道:“不。是那十九個奴僕侍女。”

風青煜乍然皺了下眉,似是質疑:照顧玄一弓衣食起居是聖旨,他們居然敢回來,難道不要命了嗎?

怎料假太監赫連弘澤拱手垂頭道:“老奴不敢欺君,這些人就在殿外。”

風青煜腦海中瞬時閃過種種揣測,敢抗旨不遵跑回來除非玄一弓出了事,昨夜自己雖然感到心慌難受,可終究還是不大確信與玄一弓有關,畢竟九宮天魂契約還未真正有人啟用,百年以內自己與玄一弓恐怕是第一例,其效果自然有待驗證。但他實在不願往糟糕的方向去想。

“讓他們進來。”風青煜握緊拳頭冷冷說了句。

這幾日日日看奏章,說的都是孟古身處危局,腦子一直沉寂在孟古被諸國蔑視的氣憤中,這時候這些領命前往雪域荒原的奴僕侍女竟然回來,這不是挑釁自己的威嚴麼?莫非也欺我風青煜年少?

“帶進來。”

假太監赫連弘澤扮出真太監的聲色喚了一聲,兩個小太監很快領了十九個風塵僕僕的奴僕侍女匆匆進殿,在案前幾丈遠處有序跪了下來。

這些奴僕侍女全都垂著頭,彷彿充滿畏懼,估計是被赫連弘澤早早斥了一通。

赫連弘澤在孟古的地位不僅是風青煜身邊形影不離的老太監更是國師,他的話多半也是風青煜的意思。這時候見到君王,這些人更是如坐針氈,恐怕連氣息都刻意壓制了一半。

風青煜見這些人面色青黃唇角乾裂,頭髮也是不修邊幅,整個形象像是逃荒的乞丐,原本還有些怒氣的風青煜頓生憐憫,起身上前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昔日這些人

都是自己身邊最得寵最機靈的奴僕侍女,形貌自然是第一要求,可幾日不見竟然已是這幅模樣,可見一路的艱險。

只是押送物資前往邊境便折回的無憂將軍未歸,反倒是奉命一直伴在玄一弓左右的奴僕侍女先回來,一定要有個解釋。

最前方所跪的奴僕侍女望了望周身所跪之人,見沒人應話,只好回答道:“君上,是弓王命我等回來……”

初聽侍女這話風青煜頗為不快,但聽侍女將玄引如何說服他們並分配金葉子打發他們回孟古一一道來,風青煜凝思良久才呢喃道:“玄弟竟有這樣的大愛,也難怪凝霜妹妹願護在他左右——本王既然將你等賜給弓王,自然沒有還回來的道理,他放你們歸來也是還了你們自由身,從今往後你們願去哪兒就去哪兒吧。只是這宮裡沒有你們幾個在身邊,一時還真有些不習慣。”

“奴婢!奴才!願永遠服侍君上!”十九人齊齊應聲叩首。

風青煜頓時露出喜色,和氣道:“好啦!都去洗洗,休息二日各回職應吧。”

奴僕侍女退走,赫連弘澤卻留了下來,無論白日還是黑夜,風青煜不休他也不敢眠,眼下也快到了伺候風青煜用早餐的時段,索性留下來陪風青煜解解悶。

風青煜重回案前,赫連弘澤走上來一一撿起堆了一地的奏章在案上碼整齊,到了最有一封奏章,他才朝重新拿起奏章的風青煜望了一眼:“君上,弓王能隻身從王城脫身安然來到孟古,定有非凡本領,您不必太過擔憂。何況扶蘇少主與凝霜姑娘與他一向交好,一路必會照應。”

赫連弘澤這一說風青煜對頓時沒了看奏章的心情,將奏章合上往案上一扔,便喪臉罵道:“本王就怕凝霜妹妹對玄弟太好才贈了些機靈丫頭,哪知玄弟竟然全部打發了回來。”

“這——”赫連弘澤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竟觸了風青煜眉頭,不由一陣語塞。

“算了。”風青煜故作灑脫站起身來,“既然玄弟已入蒼雪盟領地,他託付的事我們也該辦了!”

“君上是說那封信?”赫連弘澤的表情諱莫如深,負手而立的風青煜回頭去看他,他馬上討了這份差事,“不如交由老奴去辦。”

“不。本王與你同去。”

“什麼?”赫連弘澤也是不由一驚,不就一封信嗎?何必以國君之軀去送?

“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風青煜的反問即是堅定,赫連弘澤嚇得滿臉形似幹核桃,神色不安上前道:“可眼下列國對孟古蠢蠢欲動,君上一旦入關孟古上下必是人心惶惶,若被細作洞悉行蹤,孟古恐怕要起風雲啊!”

“這封信便是孟古的生機——本王得報,元靖殿下在佃州並未閒著,如今金甲三十六騎脫離皇庭與之會合,當年戰敗朔月戰隊的利刃已重新發光,他若振臂一呼必是應者雲集。若姬皇后逼他太緊,屯兵買馬不過遲早的事!”

赫連弘澤終究是聽出風青煜有主動接近元靖的意思,沒想到玄一弓臨別前夕風青煜主動提示玄一弓留下資訊給他姐姐的用意竟然是如此。

“元靖殿下屈尊姬皇后多年,反抗的銳氣恐怕早已磨滅,否則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

“元靖殿下不過是太過仁德,以為忍讓可讓九州蒼生安定,只是九州早已風起雲湧暗流湧動,即便沒有他,戰火遲早也會燒起來。眼下也是時候清醒了。”十六歲的風青煜,思辨清晰,談笑間已佈局未來,這一點就連百里扶蘇也看了出來,此時的他在親信面前也不在遮掩,“仁德太子,眾望所歸,他是一把正義之劍。孟古比不了列國武力,卻可以與正氣長存,贏得民心。”

聽到這裡赫連弘澤也擰緊了眉頭,想到風青煜與玄一弓的結義以及眼下這封信,他才發現自己一直照顧的風青煜已經長大了,以他的謀略孟古這次危機應該不難度過。

“不知君上打算何時啟程?”

“此時此刻。”

“什麼?”赫連弘澤沒想到風青煜如此急切,這入關可不是說走就能走的,想當初玄引與匿遠山出關那也是費盡心機才僥倖出了城,這入關恐怕也要經過層層盤查,“可我們並無準備啊。”

風青煜胸有成竹拍了拍赫連弘澤微躬的肩膀道:“放心吧,文牒本王早已安排妥當,你是走夫,我是長子,只要你去了這公公的聲音,保準無人認出。”

走夫?這走夫也是信差,在九州已有數百年的歷史,飛書、飛信多用於豪門貴族,“八百裡加急”為官方所用,平常百姓出門靠走招呼靠吼,帶信稍話最為常用。走夫經年累月,互通訊息,互結網路,久而久之天下可知天下可達,以此作為掩飾確實是好主意。

風青煜的算盤雖好,卻不知身在雪域荒原的玄引已落入雪狼人手中,若玄引不能活著下山,幽嵐的赤星劍第一個指向的便會是他。

七宿神君鱗十三雖分析有理,但誰又知曉雪狼人的心性,雪狼人一隻活在傳說之中,有意留活口還是抓捕獵物,這一切都不得而知。不過百里凝霜確信,雲暗雪山的神宗必會找來!

七百裡蓮山綿延無止境,傳說神宗就在蓮山之中的雲暗雪山,只是雲暗雪山的所在至今是個謎。雪域荒原有太多謎一樣的存在,它們在未被發現前皆是傳說,就如混元宮中的混元珠,那究竟是神宗的東西還是無極道祖的法寶,誰又說得清呢?

百里扶蘇與無憂將軍率領的孟古精騎在碧湖泉岸安營紮寨下來,一來玄引生死未卜蒼雪盟無法在孟古人面前洋裝視若無睹離去,無憂將軍也怕無法向風青煜交差而選擇了停留。只是誰也沒有主動去尋人的法子,鱗十三說法不過主觀臆斷,無憂與百里扶蘇皆以為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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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神宗也是行蹤詭秘,拿回混元珠定不會錯,可送上玄引實在牽強,與人族示好,無論是雪狼人還是神宗,幾乎都是人族的一廂情願。

挨了哥哥責罵的百里凝霜嘟著嘴,一次次撿起石塊在湖面打飄石,盤膝冥眸幻沙鯤背脊的鱗十三卻在一邊煞有介事指導。

“身子再低一些,用些勁,至少還能跳兩次。”

百里凝霜想想就來氣,要不是鱗十三自己何至於被哥哥責罵,怒氣衝衝將手裡一把石片砸進湖裡冷哼一聲轉身便走,再不理會他。

無憂見百里凝霜與鱗十三相處不睦,所謂敵人的敵人可能是自己的朋友,瞅了瞅百里凝霜遠去的背影朝鱗十三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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