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邦交的國禮夜宴,本該載歌載舞,絲竹管樂齊齊上陣,只是蒼雪盟勇士屍骨未寒,風青煜只能一切從簡,然而沒了欣賞節目眾人便只剩下磨嘴皮子這項樂趣。

原本無名玄引就該靜坐末席,待宴席散去恆城館驛若留便睡一覺,不留白城大街便是棲所,他不過一縷煙雲無足輕重。可偏偏孟古人心有不甘,非要挖出玄引身份,眼下這番有損孟古氣度的氣話恐怕也是風青煜暗中安排。

百里扶蘇深知風青煜絕非小孩心性,此人反應機敏,有一方治人的好手段,面上是笑臉卻比猴子還精,玄引身份恐怕掩飾不過,但這玄引能從王城逃出生天獨身來到這裡恐怕也有幾分本事,眼下也想看看他如何應對。

一聽幾乎成了野人的玄引竟要與孟古人算賬,百里凝霜頓時放下了手裡的腿肉,兩眼囧囧望了過來。

“若在江湖一箭之仇是否要報?”

玄引此話一出,御林軍霎時衝進廳堂將玄引圍了起來,風青煜靜默執手御林軍才未動手,但兵器皆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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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引回身瞅了瞅,搖搖頭笑道:“你們看這是大案啊,都用上御林軍了!那我要是報官,以孟古法令該當如何,傷人者賠償些湯藥費總是難免吧?自然你們孟古將我帶回館驛還請了太醫,且不說來了個殺人的假太醫,你們後來的太醫也僅是拔了箭頭清理腐肉上了些酒包紮了事,就連傷藥也未捨得,便堂而皇之稱我已無救。是玄一弓命如草芥,不值得你們孟古太醫一救?”

風青煜聽完面上已是再無喜色,轉而是憤怒與自責,卻強壓住怒火平靜道:“太醫風伯!”

“臣在!”太醫風伯惶然離席膽顫心驚在玄引前方跪下,卻不安地回頭瞅了一眼玄引。

風青煜道:“你對玄一弓所說可有異議?”

“臣確實診出玄一弓為絕脈,再用傷藥也無法起死回生,故而——”

風青煜雙目凌厲卻依舊語氣平靜:“故而你看到的當是一具屍體嘍?”

此時玄引可是好端端站在身側,太醫風伯如何敢再胡言亂語,只得認下:“當時人還活著。”

風青煜拔出彎刀割下一片肉放進嘴裡,半晌沒說話,如此廳堂倒是靜得出奇。

“我口諭怎麼說來著,公公你再說一遍!”

一個老太監現身,陰陽怪氣道:“命太醫風伯火速前往恆城館驛為蒼雪盟百里扶蘇少主一位朋友診治,此事尤為重大不可有任何差池,需全力救治!”

太監說完,風青煜執手一搖,人退了下去,他才淡淡道:“不可有任何差池!可半道被人打暈替了身份做了刺客。全力救治?終究是還有氣息便不再用藥!你抗本王旨意,如今還有何話可說?”

風伯趴得更低了幾分,帶著哭腔的聲音已含混不清:“臣罪該萬死。”

“好吧!我讓你去還賬,你事沒辦成,瀆職之罪!革去風伯太醫令一職,太醫令一職由你兒子風靈頂替。風伯身為醫者,以個人經驗斷人生死,實為草率,乃醫者大忌諱!作為孟古太醫令,有失表率,罰杖責三十,即刻行刑。”

御林軍很快將風伯拖下廳堂在院中執刑,聽

殺豬聲陣陣傳來,廳堂之上眾人靜如寒蟬。行刑完畢玄引已完全解去怒氣,道:“諸位大人還要我算下去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玄引有理有據,風青煜認了,但他實在想不出玄引還有什麼可清算的,便道:“當然要算。”

“第二筆賬,你等已確定我身份並非野人,可你們不顧我身上有傷仍然將我送去遊街示眾引出刺客,這不是草菅人命嗎?你們在坐可都是蒼雪盟身份尊貴之人,也是孟古國肱骨大臣和君王,你們評評理,這賬怎麼算?”

這口鍋風青煜不想背,去看百里扶蘇,哪知百里扶蘇也是低頭不語,他恐怕也不想再生事端,不定玄一弓發洩一通即作罷,風青煜也就按捺了下來。

玄引說是算賬,但矛頭卻直指風青煜,一國之君被當眾指出錯誤,臣子已是發慌,哪還知道狡辯,眼下風青煜預設眾人自是不敢作答。

玄引又道:“眾所周知,子路是我殺的,可肉卻全被你等吃了,按王城物價這一頭子路一條掌子十片金葉子,四條四十片,那身子骨算三十片。如今你們君上賑濟災民給了我兩件衣物,以之前那位大人所說每件價值三十片金葉子,二物相抵你們還差我十片金葉子!至此三筆賬我已算完,請問諸位何時應賬,當然也是可以賴賬的,畢竟玄一弓一介草民,不值得諸位較真!”

風青煜淡然一笑,倒是並未為玄引的咄咄逼人毫不給面子而生氣,如今玄引說來自己也對所做之事深感內疚,眼下玄引毫不遮掩訴說心頭苦悶,這人在心裡也就有了些分量。看來這人有也不比蒼雪盟的人差,千里而來,獨身廳殿卻能以一張嘴讓孟古大雅之士啞口無言。

本是探查對方底細,哪知道惹來一身騷,風青煜只能自食其果,只能再請玄引坐下:“俠士對賬面了然於胸,本王惶恐,在此本王為之前對俠士所為種種不妥深表歉意,謹以此樽賠罪!”

風青煜執樽而起。玄引也只能端起案上杯盞相應:“君上心胸玄一弓佩服。先前所言只是玄一弓逞口舌之快,實在是狂悖,無禮衝撞望君上海涵。”

“好說!俠士力戰子路,為孟古地界第一人,這杯酒本王該與你喝!”

玄引舉杯艱難嚥下,差點沒把眼淚花子擠出來,藉著衝頭的酒意玄引才道:“其實我以為凝霜才是一隻獸,哪知拔出匕首之時她卻越過我頭頂而去,我襲了個空卻正巧刺中子路心臟,你們若不來救我我也會被子路壓死!”

原來是這麼回事,玄引如實說來,眾人鬨堂大笑。百里凝霜卻猛拍桌案整個人一躍而起,怒目道:“臭乞丐,你說誰是獸呢!”

玄引見百里凝霜手握長鞭,怒不可遏,馬上起身便衝出了廳殿。百里凝霜怎肯放過他,翻過桌案大步就追出廳外去了。風青煜見狀連喚幾聲也沒叫住人,只得縮回長長伸出的手。

廳殿裡的大臣卻在互相開著玩笑:“什麼獸,當然是母老虎啦!”

“哈哈哈——”

一人剛笑完卻發現有些不對勁,停下之時卻發現百里扶蘇已立在案前頓時嚇得毛骨悚然。

百里扶蘇依舊一臉冷清:“大人不該羞辱舍妹——蒼雪盟有

仇必報!大人二選一,扇自己二十耳光或是散席後決戰白恆城大街。”

那大笑之人面容抽搐幾下,低聲惶恐道:“眾目睽睽之下,扇臉是不是太沒面子?”

百里扶蘇冷冷一笑,平靜道:“堂堂蒼雪盟千金大小姐,居然成了母老虎,這豈不是更沒面子?”

看來是惹著硬茬了!那大人只能自認倒黴:“能換成別的嗎?”

“依大人所言,散席後決戰白恆城大街。”

百里扶蘇說完就要轉身,那人霎時伸手拉住百里扶蘇,祈求道:“扶蘇少主,我等口無遮攔,對不住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寬恕我們吧?”

“實在抱歉,玄一弓方才如此威風,此刻也是要挨鞭子的。若是換舍妹來,恐怕沒我這般好說話。”

“這——”兩位大人似笑如哭舉起手掌卻遲遲難以下手。

百里扶蘇俯身表情戲虐道:“我有個主意,兩位大人不如以拳令為幌子互扇,別人僅以為是遊戲,無傷大雅!開始吧!”

百里扶蘇說完起身高聲道:“兩位大人遊戲實在有趣,只是扶蘇不勝酒力就不陪了!”

百里扶蘇起身走開,兩位孟古官員只能順勢而下,互相抽著耳光,哪知一番你來我往你嫌我打的疼我嫌你下手重,最後二人竟當堂扭打起來。

蒼雪盟等人卻早已揚長而去。

這場夜宴風青煜驚喜參半,沒想到平日裡自恃孟古國第一聰敏人,沒想到今日緝查兇案不敵百里扶蘇,堂上辯駁面對玄一弓指控一句話也未能說出口,眼下蒼雪盟早早辭退恐怕心有不悅,但眼下自己更不悅只能悶酒解憂。很快風青煜也醉了。

次日一早風青煜與孟古官員便來到恆城館驛,按上一夜約定今日該在城外送蒼雪盟三位勇士一程。屍體裝車,隊伍之盛大如國喪,走在街上滿城百姓皆驚。

白幡飄揚蒼雪盟三人披麻戴孝走在前方,羌朔兇狠,百里扶蘇面色冰冷毫無神情,百里凝霜嚶嚶噎噎,隨後便是三輛拉屍大車。風青煜與玄引各坐一輛車,此時正在隊伍中央,這一次為避免刺客偷襲風青煜刻意將玄引安排在了身側,只是此次出城便是暴露無遺兇險更是勝過昨夜。

穿過城門,順官道赴遠山數里,隊伍才停了下來。玄引下車才發現山頭平坦,四面臨風,此時早來的將士已堆起高高柴塔。將士們將屍體放上拆塔,祭司唱跳鼓搗兩個時辰才起了火。

大火熊熊,強風吹拂,時不時還能聞到一股焦糊味。霎時火堆中跳出了三團拳頭大的瑩瑩紫光,玄引正納悶,風青煜才說:“那是三位勇士的靈。”

話剛說完,三枚紫球霎時展開,變成了鳥獸,這些鳥獸皆是靈體虛影,變幻無窮不過力量卻很強大。一番追逐後朝人群撲來,頓時衝散隊伍,嚇得眾人哇哇大叫慌亂一片。

站在百里扶蘇身側的玄引不禁好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百里扶蘇也未見半點驚奇,依舊平淡如水,彷彿也不見悲傷:“它們在另尋宿主……”

百里扶蘇剛說完三枚靈霎時從人群裡竄出朝玄引撲來,在玄引身側饒了幾圈後竟如惡狗一般打起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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