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對這副棺材這麼感興趣,我就送給你們好了。”門口的身影佝僂,兩腿向兩側彎曲,腳踝處嚴重畸形,吳志遠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那神秘老嫗孫仙姑,只見她緩步向吳志遠二人蹣跚走來,用同樣緩慢的語調冷冷的說道,“棺材雖然是小了點,你們兩個都躺進去應該也不會太擠。”

吳志遠聽得出孫仙姑的話中有責備之意,料想是責怪他未經同意便開啟了棺材,於是上前畢恭畢敬的道歉:“老奶奶,對不住,沒經過您的同意我們就闖了進來,我以為……”

“你以為我死了是不是?”孫仙姑打斷吳志遠,沉聲問道,同時眼睛上下打量他了一番,然後轉向張擇方,人雖已老態龍鍾,但眼神卻極為犀利,她又將張擇方上下打量了一遍,開口問道:“你是誰?”

孫仙姑沒有問吳志遠,顯然已經認出他就是日前那個向自己打聽董宅位置的小夥子。

“晚輩是茅山派弟子張擇方,請仙姑原諒我們兩人的魯莽,實在是因為我們有要事相求,所以才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張擇方躬身作揖,這孫仙姑論歲數論輩分都是自己的前輩,所以他只能以“晚輩”自居。

“茅山派?又是茅山派的來搗亂!”孫仙姑聽到張擇方的話臉色一變,渾身哆嗦,聲音也有些顫抖,顯然十分氣憤。

“仙姑您的意思是……”張擇方不明白孫仙姑的話外之意,以為吳志遠在此之前曾以茅山弟子的身份得罪過她,於是轉頭看向吳志遠。

吳志遠與張擇方目光對接,便明白他眼神中的疑問,於是搖了搖頭,表示與自己無關。

“那個姓谷的老頑皮死了沒有?”孫仙姑沒有理會張擇方的話,反而出言問道。

張擇方聞言懵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她說的“姓谷的老頑皮”是指自己的師父穀神,於是慌忙回答道:“家師健在,仙姑您與家師認識?”

“哼,我認得他,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我。”孫仙姑顫巍巍的走到西側的茅草床上坐下,彷彿自言自語般冷冷說道,“沒想到這個老不死的還真能活哈,要不是我替人算命走陰差,我絕不會死在他的前頭。”

吳志遠和張澤方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穀神現在已經有一百多歲,但老當益壯,精神矍鑠,除了滿頭銀髮外,臉皮就跟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般,而這孫仙姑約摸不到九十歲,已經體力枯竭,滿臉溝壑,甚至連棺材等後事都準備好了,可見這替人占卜走陰差喚陰魂的確很折陽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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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師時常提起您。”張擇方聽出孫仙姑的話中有淡淡的怨恨,料想她和師父穀神必定有一定的關係,於是急中生智安慰道。

“哦?時常提起我?”孫仙姑語調一升,犀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張擇方,“提起我什麼了?”

“哦……這……”張擇方本是一片好意,沒想到對方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圓謊,怔在原地十分尷尬。

“不要對我撒謊,你忘了我最擅長的幹什麼了?”孫仙姑冷冷的嘆氣道,“我在這裡隱姓埋名隱居了十幾年,知道我這地方的沒有幾個人,其中就有那個老頑皮,可是這十幾年裡,他什麼時候來看過我?”

孫仙姑的話中飽含滄桑、辛苦和孤獨,令人頓生惻隱之心,吳志遠和張擇方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你們茅山派的就沒有個好玩意兒,那個老東西教出來的弟子能好到哪裡去?怎麼,現在發現威逼不成,又要來利誘了?”孫仙姑見兩人沉默不語,話鋒一轉厲聲問道。

“老奶奶,我們不明白您的意思,什麼威逼,什麼利誘?還有您剛才說的茅山派的來搗亂,到底是怎麼回事?”吳志遠覺得在此之前肯定發生過一些他和張擇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追問道。

“一丘之貉,就不要裝蒜了。我已經說過了,掐算之術我早就放下了,到進棺材那一天也不會再替人占卜算卦,想找那把刀的下落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孫仙姑看著正北那副棺材,越說越激動。

這次換成吳志遠看向張擇方,張擇方也是一頭霧水的看向吳志遠,兩人同時猜測,在此之前肯定有人來過,並且還打著茅山派的幌子。

“那把刀?”吳志遠略一回味孫仙姑的話,突然頓悟,追問道,“您說的是不是血影魔刀?”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不要演戲了,你這套在我這裡行不通。”孫仙姑索性在茅草床上盤腿一坐,閉上雙眼不再理會。

吳志遠隱約猜到了幾日前肯定有人前來找過孫仙姑,並且語出不遜,甚至威逼她掐算出血影魔刀的下落,如此重視血影魔刀,當今世上恐怕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南天鷹。

“老奶奶,前幾天是不是有人來找過您?”吳志遠覺得不能讓茅山派來背這個黑鍋,必須把它弄清楚。

孫仙姑緊閉雙眼,不置可否。

“他不是長得身材高大,一雙鷹眼,看起來很兇?”吳志遠回想起自己與南天鷹打交道時的一幕幕,憑著記憶裡的印象問道。

孫仙姑聞言突然睜開了雙眼,只是看了吳志遠一眼,雖然沒有回答,但她的反應證明了吳志遠的猜測是對的。

“那個人叫南天鷹,他本來是黑降門的人,因為心術不正被黑降門趕了出來,所以他根本就不是茅山派弟子,跟茅山派沒有一點關係。”吳志遠和盤托出。

張擇方聽到吳志遠的話,眼中流露出讚賞的目光。

孫仙姑聞言眼神瞟了瞟吳志遠,緩聲說道:“黑降門本就是茅山派的弟子所創,按理說也是茅山派的一個分支,別以為我不知道,怎麼能說跟茅山派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一番話令吳志遠和張擇方頓時語塞,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你是茅山派還是什麼派,我說過了,我有生之年不會再為人掐算,你們要是想留下陪我聊天解悶呢,我願意奉陪,要是跟占卜有關,那就趕緊離開。”孫仙姑話音落定,復又閉上了雙眼。

吳志遠知道這孫仙姑心意已決,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於是失望的看向張擇方,想要聽取他的意見,只見張擇方輕輕搖了搖頭,抬步向門外走去。吳志遠慌忙跟著張擇方走了出去。

“她可能有苦衷,我們就不要勉強了,這件事暫且擱置。你有什麼打算?”剛走出茅草屋門口,張擇方向吳志遠問道。

“既然這樣,我想先去永和義莊找師公吧,這麼長時間還沒去找他,我怕他會擔心。”吳志遠沮喪的回答道,突然想到永和義莊的位置還不知道,心想張擇方肯定知道,正要開口向張擇方追問,就在這時,屋子裡想起幾聲咳嗽聲。

“小夥子,你先留下。”孫仙姑咳嗽幾聲,從屋裡輕聲喊道。

吳志遠聞言頓時轉憂為喜,他看了看張擇方,慌忙轉身進了屋子。

“你先說,你們這次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孫仙姑眼神平靜的看著吳志遠問道。

吳志遠心頭一喜,暗想此事或許有望了,於是一五一十的將董倩的事情說了出來,同時說出自己的要求,也就是希望孫仙姑能為董倩還陽指點一條明路。

孫仙姑聽完後半晌沒有說一句話,沉默良久,她支吾著開口問道:“你師公他……這些年……還好嗎?”

吳志遠聞言頓時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自己剛入茅山派不久,就是認識師公丐王穀神也不過十日,所以他沒法回答這個問題,於是轉頭向站在門外的張擇方求助。

張擇方走進屋來,畢恭畢敬的說出了穀神的情況,其中包含了一句“有返老還童的跡象”。孫仙姑聽了張擇方的一番陳述後,眼眶中竟老淚縱橫,她近乎嗚咽了許久,呼吸急促,良久才平靜過來。

“若不是我替人家走陰差弄成現在這番模樣,我跟你師公或許還是一對璧人。”孫仙姑嘆息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背,回想道,“陽間走腳心,陰間走腳背,常去走陰差才導致我雙腿彎曲畸形,想必你師公就是因為這個才躲著我不見我的吧。”

孫仙姑話畢,又是一陣嘆息,這一番話令吳志遠和張擇方同時啞然,兩人做夢也沒想到這孫仙姑居然曾和穀神有過一段感情糾纏,但兩人同時也明白,穀神不見孫仙姑或許並非因為嫌棄她雙腿畸形,而是因為茅山派有無色戒律,不得婚嫁。吳志遠更清楚,他還知道穀神仍是童子之身。

“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麼十幾年前就隱居在這裡,發誓不再替人占卜掐算?”孫仙姑仰頭看向吳志遠二人,見二人一臉迷惑,旋即說道,“因為十幾年前的一次走陰差時我從地府意外得知,我的陽壽本來有一百零八歲,但因為我洩露太多的天機,逆天而行,陽壽折損了十餘年,只剩下十幾年的壽命,所以我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吳志遠和張擇方聞言面面相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但那孫仙姑接下來的一句話卻頓時令兩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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